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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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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身后诸将已从震惊中清醒,全都扑上来,抱住慕容湛的身子,“快撤!”

慕容湛神色惊痛,死死盯着慕容充的尸体,毅然转身,在亲兵的护送下往谷外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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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充仰面躺在地上,感觉到胸口剧烈的痛,感觉到意识一点点涣散。他心中有些悔恨,但他庆幸,在最后的关头,选择了保护慕容湛,他的亲二哥。

被流浔俘虏后,对方专门派了名能说会道的官员,游说他放弃抵抗。

“陛下依然可以做大胥皇帝,两国建jiāo,陛下高枕无忧。”对方这么说。

可是他很清楚,那是冠冕之词。在流浔的扶持下重登帝位,他和大胥,要付出的代价一定很大。

所以他不肯。

后来就是酷刑,百般酷刑。他也不肯,尽管有几次差点屈服,他还是挺了过来。他很绝望,因为他快撑不住了。

这个时候,流浔人给了他致命的一击。

他们在他面前,杀死了他的妻儿,然后对他说:“陛下,妻子可以再娶,儿子可以再生。可您如果死了,大胥的江山,就不是您的了。”

“慕容湛会坐这个位子。别以为他不会,他跟您一样,是先皇的亲骨ròu呢。先皇最疼爱的儿子。呵呵,若不是我流浔暗卫潜伏大胥数十年,也无法得知这惊天的秘密。”

“陛下,你若不答应,我们便将这个消息散布。您认为,大胥军民会费jīng力去救您这个落魄皇帝,还是另立一个更加英明的,也名正言顺的君主?”

“陛下,你和慕容澜,都不过是先皇给慕容湛的垫脚石。”

“陛下,当日帝京城破,慕容湛派兵将您提前送出城,只怕是故意吧?您只要一死,皇位于他如探囊取物。”

后来,他便允了。

他是先帝嫡出,九五之尊,岂能将皇位拱手相让给一个野种?他有些恨,恨慕容湛当日让自己落入敌军之手,受尽折磨;他也嫉,昔日只觉得父皇宠爱幼弟的诸多举动,如今看来,这样刺眼。厚此薄彼,独宠一人。他也是父皇的儿子,却是大哥战死后,皇位的替补。其实父皇,是想把皇位给慕容湛吧。

引慕容湛前来,诛杀他和大胥jīng锐。这念头便如无根的杂糙,在他心头悄无声息的滋生。他有些不忍,但全部被冷漠的嫉妒驱赶。

直至今日,看到慕容湛真的前来。

风尘仆仆、神色坦dàng、目光痛惜。

他忽然就难过了。以慕容湛的聪明机智,怎么不会怀疑这是流浔yīn谋?可他依旧如约而来,舍身赴死。

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始终当自己,是初登帝位,风雨飘摇的皇侄。

慕容充忽然后悔了,后悔加害这世上最后一个至亲。

“二哥!”他对他说,“速去!”

但愿他能明白,他真的无心加害!他们,原来是兄弟啊!

**

慕容湛撤到谷口时,已经看不清慕容充的尸体了。三千前锋,折损九成,尸血堆满了yīn暗的山谷。

他在短暂的浑噩后,已经彻底清醒。充儿已经死了,他不能再败,再败就是慕容氏的覆灭。而随他来的两万jīng锐,他要带他们安全的回去!

想到这里,他jīng神一振,坚毅满心,大喝一声:“随我杀出去!”两万兵士齐声应和,悲壮,却同样无惧。

然而流浔jīng心设下的埋伏圈,逃生谈何容易?

月上中天的时候,慕容湛已率军且战且退三十余里。他想要正面对敌,可对方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们躲在暗处,他们像幽灵一样,驱赶这支万人大军。慕容湛也不能不退,此处步步艰险,安知敌人的埋伏圈在何处?

折损已超过两千,他在夜色最暗的时分,率军qiáng渡前方乌泠河。已是初夏,河水清凉,他们如蝼蚁般苦苦求生。也许他们的坚韧是超过敌人预期的,在他成功狙杀了两次敌人的伏兵后,被抓获的流浔人jiāo代,主力就在乌泠河南岸。

乌泠河,南归的必经之路。

“渡河!决战!”他厉声下令。

两万将士毫无怨言,随他渡河,一身湿漉的登上南岸。而身后北岸,追兵已至,茫茫蓝色流浔士兵,如暗色萤火,遍布原野。

那前方的伏兵呢?过了河,出了树林,已经不需要斥候去查探了。因为蛮人,在夜色中粗壮狰狞如野shòu般的蛮人,手持板斧,沉静如死去的雕塑,矗立在目力可及的每一寸夜色中。

腹背受敌,死无葬身之地。

慕容湛眸色暗敛,一抬手,身后鼓手一咬牙,敲响蛇皮大鼓。而前方蛮人阵中,一口巨大无比的红色皮鼓也被推了出来。雷鸣般的巨响,瞬间压过大胥的战鼓。

“进攻!”蛮人阵营中,有人一声长啸,气吞河山,响彻这个肃杀的原野,响彻超过十万军队集结的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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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慕容湛在听清这个声音后,有片刻的怔忪。然而不等他细想,便看到蓝色的蛮族大军,如蓝色的暗cháo,汹涌而缓慢的袭来。

“王爷!”副将惊讶的低呼一声,慕容湛也看出了诡异。

蛮军的阵型很奇怪,不是水平的战线,也不是楔形冲锋阵,而是分扇形徐徐拉开,那阵型像是要将胥军包裹在正中。

但这决不是一个适合对攻的阵型,而后胥军背后有河,蛮人根本无法形成包围圈。

匪夷所思的事进一步发生。蛮军两翼拉得远远的,在离胥军很近的地方,却并不上前。他们埋头猛冲,冲入了乌泠河。慕容湛回头,看到对岸的流浔兵也略有些耸动,像蓝色的波làng轻轻浮动。

然而沉寂很快被打破了。

因为涉水过岸的蛮人,如狂风骤雨般,杀入了流浔军中。

“他们内杠了?”众将看得惊奇,亦不敢放松警惕。慕容湛亦百思不得其解。眼看对岸越打越凶,前方蛮人中军,却依旧纹丝不动。慕容湛心念一转,忽的提气高声问道:“敢问是流浔哪位将军在此设伏?”

一个低沉含笑的声音,越过对岸喧嚣的厮杀声,清晰如在耳边响起。

“楚千洐。”

慕容湛浑身一震,不由得策马上前,越出军阵:“……大哥?”

黑黢黢的夜色中,但见对方茫茫军阵中,一骑快马纷沓而出,竟似全不顾忌胥兵,顷刻已至面前,跃下马来。

一身黑色戎装,表明他的身份。俊朗的脸庞于夜色中灰暗却生动。

“小容,是我。”楚千洐盯着他,目光欣慰,“你没事太好了。”

慕容湛翻身下马,三两步抢上前,紧握住他的手:“大哥!你怎会在此?”随即看向他身后,声音有些颤抖:“破月呢?”

楚千洐将他肩膀一搂:“她也没事。”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此事说来话长,先俘虏这一万流浔兵,再与你详谈。”

慕容湛激动的点头。

众将看到自家王爷与流浔阵中冲出的一人勾肩搭背,都是震惊万分。再趁着夜色看清那人容貌,竟是失踪多日的大将军步千洐,又听他自称楚千洐,更是不解。待看到蛮族大军竟似听他号令,与流浔作战,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楚千洐才没空管这些琐碎,拉着慕容湛走到河岸边,两人一同驻足观看战势,楚千洐亦细细将这些日子遭遇、楚余心的存在,道与慕容湛。只听得他暗暗称奇,待听到楚余心这些年的遭遇,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楚余心没死,大哥多了位至亲,而皇兄所犯的错,亦少了几分;忧的是楚余心造此大难,实在令他痛心不忍。

一个时辰后,蛮军大获全胜。

火把点亮了对岸,流浔折损三千,俘虏七千,无人逃脱。这正是楚千洐要的结果,不由得喜出望外,将慕容湛的手一拉:“走,带你去见我父亲。月儿正陪着他。”

慕容湛听到月儿两字,心尖微颤。其实见楚千洐神色无异,他也推想破月应该平安无事。但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她……没有被旁人欺侮吧?”

这个敏感的话题,他问得如此直白,已是非常少见的事了。楚千洐脚步一顿,目光温和的看着他:“放心,她一直跟着我爹,安然无恙。”

慕容湛脸上慢慢浮现微笑,楚千洐拍拍他的肩,两人对视一笑,翻身上马,直入蛮军阵中。身后诸将见状大惊,终是不放心。可慕容湛只丢下句让他们去清理打扫战场,人就已行得远了。

看着前方热闹的战场,破月身处沉寂无比的蛮族中军,激动不已。

但她没忘了自己的责任——看守、陪伴公公,一旦他有异样,立刻通知楚千洐。

好在前方那高大的身影始终矗立不动,威严沉默得像具雕塑。在楚千洐朝蛮族下达进攻命令时,在他策马入胥军阵中时,楚余心一直保持稳定的qíng绪的神态。

这不能不说是很大的进步。数十日前,看到他接到围剿慕容湛的命令,只叫夫妻俩愁白了头。好在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楚余心已经对他们有了感qíng和信任感——他不会说,但是会在一些细微的动作里表现出来,要扭转他的行为并非全无可能。破月仔细分析了过后,对楚千洐说:“虽然不知道流浔人到底对公公做了什么,但有三点可以肯定:一是他行军打仗的能力依然保留,说明他的智力并不低;二是他失去记忆、xingqíng大变、反应迟缓,我怀疑他可能受过qiáng烈的jīng神刺激,加之常年服用毒药,才会如此;三是他对流浔人惟命是从,很可能是在毒药作用下,流浔人帮他建立了一些新的……怎么说呢,条件反she……”

当时楚千洐怪异的看她一眼:“你怎么会懂这些?”

破月理直气壮:“颜朴淙教的。”

楚千洐顿时释然,但也有些醋意,谈话被打断,他狠狠亲了她一会儿,才让她继续。

“所以……”破月说,“我们需要推翻他脑子里已经有的一些东西。”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脑子坏掉的楚余心像孩子,更像动物。起初楚千洐对他说要打流浔兵,他默默的听着,第二日照样带着蛮族见到胥兵就杀,见到流浔人则不会冒犯。后来破月灵机一动,想起那日,他为了自己,杀了流浔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