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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道:“就是安姑娘想吃煮gān丝,却不知怎么伤了手腕子,使不上力,想起陈大厨做南菜手艺,大老爷这才叫奴才来请陈大厨。”

安姑娘?季公明目光闪了闪,想起那天瞧见安然跟安嘉慕一前一后进的荷香榭,两人之间仿佛有些什么,便道:“安姑娘跟你们家大老爷……”

安平低声道:“不瞒大人,安姑娘早就是我们大老爷的人了,我们大老爷心里稀罕着呢,只不过最近闹了些小别扭……”说着便不往下说了。

知府大人颇为遗憾,却也暗暗庆幸,亏自己问了一句,不然,真把这丫头送京里头去,若是万岁爷瞧上,末了知道不是完璧,那自己有好儿吗,不禁摇摇头:“安兄倒是瞒的紧,差点儿连我都糊弄过去,不过,却难得瞧见你们家大老爷有心思哄女人,想必过不久你们府上就要填一位姨娘了,到时却要讨你们大老爷一盏喜酒。”说着,叫人去唤陈二狗嘱咐了几句,叫他跟安平去了。

陈二狗对于安然的印象颇好,在他眼里,安然就是一个手艺jīng到的厨子,他们这行虽说男的多,女的却也有,就如苏府的阮四娘,可手艺真到了安然这份上,莫说女的,男的也少啊。

他是行里人,最知道厨子的手艺做不得半点儿假,也没有什么偷手,都是一天一天练得,一道菜一道菜磨出来的,自己在南边整整学了十年手艺,之前还在兖州府里当过几年小工,后来是在松月楼遇上了心眼好的师傅,见自己有些天分,才收了自己当徒弟。

在松月楼里头跟着师傅学了这一身本事,回来冀州府才闯出些名头,可自己做南菜的手艺,别看在冀州府拔了头筹,真要跟这位比,那可差远了,别人不知道,他可听少东家说了,这位姑娘的南菜做的比北菜还要地道。

南菜自己是没见过,可那两道北菜自己却亲眼看着她做的,无论刀工火候还是手法,都堪称顶级大厨,如此难的两道菜都做的如此游刃有余,还有什么能难倒这位的,特意叫自己来做煮gān丝,实在有些蹊跷。

进了滴翠轩才明白,能住在这儿,这位怕不止是个厨子这么简单。

陈二狗被秦大娘直接引到了滴翠轩的小厨房,还没进去就闻见一股香味,不禁道:“是猪骨莲藕汤。”

秦大娘笑道:“果真是大厨,光闻味儿就知道安姑娘做什么呢,正是猪骨莲藕汤,姑娘刚说想吃,却又嫌旁人做的不好,便自己动手做了起来。”

陈二狗:“安姑娘的厨艺,着实高明,而且,极懂养生之道,这个猪骨莲藕汤,补而不腻,润而不燥,有养血健骨,滋养容颜的功效,最适应女子秋令进补食用,做法也算简单,只一样不可用铁锅,最好选用陶器砂锅类的煮汤,以免莲藕占了铁器变黑,不止汤味变了,瞧着黑黢黢的也难看。”

话音刚落就见安然从里头走了出来:“果然陈大厨有见。”

陈二狗忙道:“这不过是常识,哪算什么见地,更何况,在姑娘跟前说这些,可是关老爷门前耍大刀了,姑娘别笑话才是。”

安然笑了:“你也别谦虚了,那天厨艺大赛,我可是见了先辈的手艺,着实地道,比那些南边的大厨丝毫不差。”

两人寒暄过说起南边的菜,安然有意套jiāoqíng,自然不会藏着掖着,把自己对于南菜的理解一一说了出来,却发现陈二狗别看没念过什么书,对菜肴的理解上却颇有天份,尤其南菜更是见解不凡。

不说别的,只一道响油鳝糊,选什么样儿的鳝鱼?取什么配料?何处下刀?怎样去腥?如何去骨?火候如何?何时淋油?何时出锅?竟跟安然知道的不大一样。

说到jīng细处,便不再说了,直接比划,叫人提了半桶huáng鳝过来,陈二狗直接做了一道,出锅之后,安然尝了一口,新鲜可口,油润不腻,比之自己做的更要高明许多,不禁赞道:“果真鲜美,且无一丝腥气。”

陈二狗:“因鳝鱼腥气重,做这道响油鳝糊的时候,师傅曾经说过,需重下料酒葱姜,方可去其腥,却也要用的适当,过了就把这道菜的鲜味遮掩住了。”

安然点点头:“有道是过犹不及,葱姜只是调料,放入菜肴之中为的是去腥提鲜,若夺了主食材的味道反而不美。”

两人极为投机,只说到掌灯时分,外头雨下的越发大起来,安然怕拖的时间太长,便直接进入主题,说起进京比赛的事。

陈二狗颇机灵,安然一提个头,心里哪还有不明白的,只不过也暗暗纳闷,瞧她在滴翠轩住着,大老爷必然待她极好,做什么还进京,也忽然明白自己来的时候,为什么知府大人特意嘱咐了几句,竟然早就猜到她是为了这个。

不免有些为难,半晌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也不瞒安姑娘,虽不知原因为何,却来的时候,知府大人特意嘱咐过,叫在下给姑娘带个话,虽说姑娘厨艺jīng湛,却未报名参加厨艺大赛,一早就定好厨艺大赛的头三名推荐进京,却不好坏了规矩。”

安然顿时就明白了,咬着牙脸色沉了沉,不用说一定是安嘉慕暗里动了手脚,她也不是傻子,那天在荷香榭,知府大人话里话外的意思,还能听不出来吗,巴不得送自己进京呢,这一转眼就变了,肯定是这厮使坏,怪不得他怎么痛快就让陈二狗来别院了呢。

安然可不傻,知道自己如今的一举一动,秦大娘两口子势必都会报给安嘉慕,若他不点头,陈二狗绝不可能来别院,还真是卑鄙。

陈二狗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心里失望,忙劝道:“今年没赶上,明年再去也一样,凭安姑娘的厨艺,早晚都会出头。”

安然不禁苦笑,出头?就连最基本的自由都没有,哪还能出头,知府大人这条路让安嘉慕堵死了,安然一时想不出别的道儿,就剩下一个字拖。

也不再滴翠轩里住着了,搬回了原先的小院,安嘉慕一开始倒是隔几日就会来一次,来了见自己不理他,也没像在滴翠轩一般用qiáng,撂下一句不会让她赎身,黑着脸走了。

虽知道不可能永远如此,这男人的耐心一旦用完,怕哪天的事儿又会重演,安然现在已经不像那天一般天真的以为,把身体给了安嘉慕就会解决问题。

不说他放不放自己,就算他最后真放了自己,自己这一关也过不去,她忍受不了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碰自己,一想起来那天的事儿都忍不住恶心。

两人之间过去那点近乎美好的暧昧,早已在一切揭开的时候,dàng然无存,剩下的唯有赤,luǒ,luǒ丑恶的ròu,yù或者还有征服。

正因为知道他是怎样的男人,安然根本不会相信他的任何一句甜言蜜语,一想到他说的每句话都是为了跟自己上,chuáng,安然就觉无比龌龊。

却也没想到,正在自己困守围城的时候,却忽然来了转机,这天别院来了两个熟人,大姨娘跟安翠儿。

她们来的时候,安然正坐在葡萄架下发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跟安嘉慕的僵持,让她陷入一种深深而绝望的忧郁中,如果连自由都不能拥有,还谈什么补充安记食单,难道她以后的日子只能在这个小院里终老,然后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如果真如此,有什么意义。

秋天了,她住的这个小院,也染上了点点秋意,远处山坡上的树也变了,她就坐在这里看着它们从绿到huáng,然后叶子渐渐落下去,等到北风一起,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就是冬天了,到了冬天,便再无生机,就像她。

大姨娘今儿是来示威的,如今想起来大姨娘都恨不得咬碎了银牙,她在府里日防夜防,天天算计着跟那几个贱人争斗,不想,她们争来斗去半天,却让这贱丫头捡了便宜。

不知使了什么狐媚的法子,竟勾了大老爷的魂儿,先头府里传大老爷要收她,后来又没音了,自己只当是错解了爷的意思,大老爷就是想吃她做的菜而已,毕竟这丫头做菜的手艺的确不差。

不过,若说误会,后来自己串通花道姑散播的那些话,却不知怎的就没音了,为这个,自己还曾疑心是大老爷暗里发了话,可瞧意思又不像。

自己再想法子对付这丫头的时候,却因苏夫人的关系,这丫头调到了别院当厨子,自己手再长也够不着,却也没往大老爷哪儿想。

后来大老爷竟外头待了两个月不回府,这才让她们慌了,暗里找人扫听,才知道原来这丫头早跟大老爷勾上来。

这丫头之所以来别院,说不定苏夫人就是幌子,为着方便两人勾搭呢,大姨娘心里恨的,恨不能把安然这贱丫头撕个稀巴烂,之前在她的兰院时就不安分,到底还顾及自己是主子,如今倒勾的大老爷连府都不回了,这野心大的,怕不是当个通房丫头就能满足了,莫非想让大老爷纳了她,当府里的姨娘。

真要是让这丫头得了意能有自己的好儿吗,只要自己在安府一天就绝不会让她如意,今儿得了机会,趁着大老爷还在那边庄子上跑马,寻个头晕的借口先来了别院。

这都到了院门口了,不想秦大娘这个老不死的,却死活不让自己进去,大姨娘如何忍得下这口气,yīn沉沉看了秦大娘一会儿,却忽然想到她是安远的婆娘,不好得罪,便扑哧一声乐了:“大娘这是作甚,莫不是怕我进去难为安然妹子不成,不瞧如今她也是大老爷的人,便当初也是我兰院的丫头,如今一同伺候大老爷,更应多亲近才对。”

秦大娘颇有些为难:“不是老奴不让大姨娘进去,是大老爷吩咐下了,不许外人打扰姑娘。”

大姨娘却道:“大娘也忒实在了,大老爷说的是外人,我哪儿是外人,等安然妹子进了府,我们就是真真儿的姐妹了,有什么话儿不能说的。”说着不顾她的拦阻,一把推开院门。

见小院比自己的院子还要jīng致一些,目光沉了沉,扫了一圈才看见坐在葡萄架下的安然,因她仍穿着丫头的绿色衫裙儿,又坐在葡萄架下,才不大显眼。

本来还以为会看到一张得意的脸,却不想如此憔悴,在府里就跟自己对上的jīng神气,一丝都没了,目光空dòng,脸色青白,倒仿佛得了什么大病。

不禁愣了愣,却转眼一想,暗暗高兴了起来,这丫头如今这般模样儿,加上大老爷又有了新欢,想必不日就把这丫头弃如敝履,收进府却不大可能了,最好这丫头能病死在别院,也省的自己动手收拾她了。

想到此,走了过去:“安然妹子这是怎么了,瞧这脸色可不大好,莫不是病了。”

秦大娘也不禁叹息,这有一个月,大老爷不来了吧,说起来,姑娘的xing子实在太倔,要说跟了大老爷,可是多少丫头求也求不到福分,她之前为了这个,不还被大姨娘发落到外厨房去了吗,这事儿如今府里别院,谁还不知道,既早有此心,如今大老爷动意,趁着这股热乎劲儿熬成姨娘,往后大半辈子都有了依靠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