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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跟梅大成婚的时候,梅先生把富chūn居当成了贺礼送给了他们,安然待要不收,梅先生却说,当日之所以盘下富chūn居,也是见南派厨子实在可怜,出头帮个忙罢了,他一个退隐的老头子,开个馆子做什么,说只要今后管着他吃就成了。

安然想想也是,自打富chūn居开张,梅先生也就顶了个名儿,自己也一样,真正管着富chūn居的是梅大,想来先生这个贺礼也是冲梅大送的,也就收了,jiāo给梅大打理,自己是懒得管这些的。

梅大便借着整修的机会,把左邻右舍的院子都买了下来,富chūn居的店面阔出了一倍之多,厨子自然也要再招几个。

这些事本来都是梅大跟高炳义商量着来,不想,昨儿一早高炳义便领了个人来,说会做安然说的赛螃蟹,安然大喜。

当日顺着狗子说的地儿,去找了一遭,却颇为失望,那家小店卖的赛螃蟹,颇为粗糙,就是个噱头,根本不是安然要找的。

这一听说来了个会做这道菜的,忙出去,这一照面,安然倒不禁愣了,竟是当日在既刚来齐州城,去瞧厨艺大赛的时候,那个刀工了得,却因是南派的厨子,被管事的劝回去的汉子。

安然如今都记得他那一手好刀工,别看就是切萝卜丝,却最看功夫。

汉子叫余大丰,并不认识安然,见了她颇为激动,手脚都忍不住抖,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的刀工,安然都以为他是不是有什么癫痫的毛病。

高炳义倒是习以为常,安姑娘自己是不知道,如今南派厨子里只要一提安姑娘,谁不激动啊,夸张点儿说,那就相当于神一般的存在。

富chūn居一说要招厨子,那队伍可是排了半条街,更别说,自己那些老哥们,举凡家里有小子的,都恨不能送富chūn居来学厨子。

可越这么着,自己越不能走后门,用姑爷的话说,富chūn居这块招牌虽不是姑娘创下的,却是姑娘保住的,如今富chūn居这三个字代表的就是姑娘,这招牌要是砸了,外人不管别的,头一个就得说姑娘如何如何。

加上有罗胜的先例,这厨子更需谨慎挑选,手艺人品都得好才成,挑来挑去便瞧上了余大丰,人瞅着就憨厚,一手南菜做的高炳义都暗暗赞叹,又是齐州人。

特意叫狗子去他家附近暗暗扫听了,说人极好,于是这余大丰就成了富chūn居的厨子,虽富chūn居没开张,在家里的厨子伙计也闲不住,天天过来帮忙,都盼着早一天开张。

余大丰也是如此,见过他的手艺,高炳义对他也高看一眼,时常聊闲天儿,不知怎么就说起来赛螃蟹。

高炳义说安姑娘一直想找会做这道菜的,想记录到安家食单里,然后,余大丰蹭的站了起来,激动的说自己就会做,这是他家祖传的绝活儿云云。

他的手艺好,如今南派厨子在齐州城有的是馆子要,之所以来富chūn居就是冲着安然来的,如今能见安姑娘,自是兴奋。

高炳义知道他的心思,便把他带了过来,安然没问他做法,先问他用什么食材,听他说用huáng花鱼,眼睛就是一亮,让他给自己做了一道。

安然方知爷爷说的不错,huáng花鱼ròu雪白,正似蟹ròu,jī蛋金huáng便如蟹huáng,味道鲜而美,真应了那句,不是螃蟹胜似蟹味。

不过,这是人家祖传的绝活儿,告诉了自己,安然心里过不去便问他有什么要求没有,余大丰吭哧半天才说出来想看看安家食单。说完了,一张黑脸都泛红了。

安然倒是笑了,本来安家食单就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如今还没整理好,等整理好了,她就拿去刊印成册,就像现代的那些食谱一样,广为发行,只要识字的都能看的懂。若能因此,出现一批自学成才的厨子,也是一件大好事。

便叫狗子把食单抄了一份给他,余大丰欢天喜地回去了,自己便开始研究这道赛螃蟹。

倒不想一道赛螃蟹还没做好,苏夫人就来了,只得把先jiāo给狗子继续,自己洗手迎了出去……

?

☆、第59章金齑玉鲙

?虽之前听岳锦堂说了之后,安然有了心理准备,却,再见苏夫人自己已身为人妇,也不觉生出几分一别将年之感。

迎上前刚要见礼就给苏夫人一把抓住她,上下打量她一遭道:“上回见时候,妹妹还在冀州,不过大半年,妹妹却已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厨,还寻找了一桩合意的好姻缘,倒让姐姐羡慕的紧呢,听说妹妹成亲,我这儿紧赶慢赶的也没赶上正日子,妹妹莫怪,这喜酒没赶上,贺礼却不能差。”

说着叫仆妇把车上的东西搬进来,安然忙要推辞,却被苏夫人挽着手:“妹妹若推辞,可是嫌姐姐这礼轻了,放心吧,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几匹料子,你刚成亲,裁几身衣裳,也是姐姐的一点儿心意。”

安然看过去,果见只是几匹料子,才算放了心,吩咐王贵家的收了起来,让着苏夫人进了客厅待茶。

苏夫人略打量一遭,见这小院虽只两进,却收拾的颇齐整,不奢华倒极为舒适,不禁暗暗点头。说起来,苏夫人也未想到再见是如今光景。

当日在冀州的时候,瞧着安大老爷对安然颇有心思,为了她不惜跟总督千金闹翻,还当早晚是安府的人呢,不想,却出了安府,跑到这齐州城来,不是诚之写信让自己亲自来请她帮忙,自己还不知道这丫头就是外头声名远播的安大厨呢。

进了小厅,王贵家的上了茶,安然才道:“劳动夫人大老远跑这一趟,安然实在过意不去。”

苏夫人笑道:“这话说的,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这是如今远了,若在冀州,早就过来了。”说着瞧了安然半晌,见她皮肤润滑,眉眼含qíng,举手投足都投着十分的幸福,不禁道:“妹子倒是个有大主意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眼光也好,想来妹夫定是个可心的人了,这小日子过得,姐姐瞧着都眼热呢。”

安然脸一红,只说了句:“他是个极稳妥的人。”便不再提了。

苏夫人其实早就知道安然嫁的人是梅先生的家仆,刚知道的时候,还颇替她不值,怎会弃了大老爷而选了个下人,如今看来,这个下人也并不寻常。

而且,下人又如何,若能夫妻恩爱和美,比什么不qiáng,自己如今倒是富贵了,每每想起当年穷的时候,日子虽艰难,却夫妻相守,若能那般白头到老,也是福气了,总好过如今,把他外头的孩子抱到自己身边儿养着,说是当成自己的孩子,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骨ròu,瞧着那孩子跟他娘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儿,心里就忍不住犯堵。

可堵也没法儿,自己生不出来,难道让苏家绝后不成,这事儿便她爹都劝她认了,不认能怎么着,丈夫没把外头的弄家来,就是瞧着过去的夫妻qíng份,仁至义尽了,自己难道真像冀州时一样,跟他和离回苏州卖阳chūn面,如此,岂不便宜了旁人,这样的傻事她断不会做的。

只不过,如今瞧见安然夫妻和美的小日子,想想自己,便觉这丫头别看年纪小,倒真是比自己聪明的多了。

想起正事,忙道:“也不瞒妹妹,姐姐此来,除了给妹妹贺喜,还有一事想请妹妹帮忙。”

安然:“夫人说的可是松月楼的事?”

苏夫人点头:“原来妹妹在齐州都听说了,说起来,我表哥虽说指着松月楼赚了份家业,却也劳心费力经营了十几年,方有如今的成色,妹子不知道,当年刚盘下松月楼的时候,可不是如今的样儿,这眼瞅成了赚钱的买卖,就有人惦记上了,着实让人生气。

若是旁人,也不劳妹妹跑这一趟了,却,这王品荣是御厨韩子章的师弟,厨艺jīng湛,在两广颇有盛名,不说他,就是当年的崔庆也赢过松月楼的大厨,方被韩子章收了徒弟,若只是寻常挑战也无妨,横竖就是输赢罢了,至多赔几个银子,可王品荣这yīn险小人,却要以松月楼做赌,也是实在没辙儿了,姐姐才想请妹妹走一趟。”

安然略沉吟:“姐姐高抬安然了,说到底,安然还未出师呢,手艺尚欠火候,只怕我去了,也未必能胜了那王品荣。”

苏夫人苦笑了一声:“妹妹三道南菜胜了崔庆之事,如今早已传为美谈,南边那些茶楼里,说书的都成故事讲呢,若妹妹的手艺还赢不了王品荣,那就是合该着松月楼关门大吉,我们崔家也就认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安然倒真不好推辞了,却想起虽跟梅大提过此事,却并未说底细,便让苏夫人先回去,说自己再想想。

苏夫人也知道她如今成了亲,这一来一去,少说也得两个月,新婚燕尔的,哪个汉子乐意,虽心里着急,却也不好再催,瞧她神色差不多算应了,也放了一半心。

诚之信里的原话,只能请动安姑娘,松月楼必会安然无恙,诚之高中,如今正是崔家腾达的时候,若此时,叫人抢了家里的买卖,往后她崔家哪儿还有脸待在苏州城,所以,安然必须得请回去。

不说苏夫人暗下决心,且说安然,晚上亲自下厨做了几道梅大最喜欢的菜。

梅大是北方人,口味上偏好北菜多些,却是个嘴最刁的,也不知是不是在梅先生身边待的年头长了,以至于养刁了嘴,味道略差些的,嘴里不说,却不动筷儿。

安然今儿做了一道滑炒ròu丝,酱爆jī丁,又用新下来的香椿芽做了道香椿jī蛋卷,香菇掺着豆腐做了豆腐丸子,至于主食,梅大是个地道的北方人,喜面食,安然撂了葱油饼,配上熬得糯糯的杂米粥,荤素搭配,既和了梅大的口味,又不缺少营养。

就他们两个人吃不多,安然怕làng费,每道菜都做的少而jīng,用一个个小碟盛着摆在桌上,既丰富又好看,瞧着都让人流口水。

王贵家的不禁道:“咱们老爷能娶夫人这样的,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谁家夫人有这么好的手艺啊。”

心里说,便有手艺,旁的夫人嫁了这么个好人家,谁还下厨啊,弄得一头脸都是油烟,可他们夫人却不一样,打成亲,也就前两日,老爷折腾恨了才没下地,后头老爷的一日三餐都是夫人亲自料理,且换着样儿的做。

也怪不得老爷这么疼媳妇儿呢,听见当家的说,如今夫人亲手做一道菜,在外头可是千金难求,他们老爷这是积了多大的福啊。

安然倒不觉得什么,她本就是个厨子,做菜既是职业,也是她最喜欢的事,而且,自从嫁给梅大之后,她更爱上了给自己男人做菜的感觉,只要知道这些菜梅大喜欢,心里就觉着分外甜蜜。

可惜今儿晚上回来的不止梅大,还有来蹭饭的岳锦堂。

安然始终不明白,岳锦堂怎么能这么自来熟呢,之前富chūn居开着的时候,三天两头的来还罢了,好歹富chūn居是馆子,开着门做生意,他想来,自己也拦不住,可这里是自己家好不好,这么登堂入室的,不合适吧,自己跟他不熟好不好。

可这人要是不要脸了,真能天下无敌,岳锦堂就硬是来蹭饭,他堂堂一个逍遥郡王,安然便再不满意,也不好往外赶,只得把饭挪到了外头小客厅来,招呼这个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