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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对待谢家就能瞧出来,举凡她爹娘过寿,送的礼必是穷尽所能踅摸来的珍惜物件儿,以期在姐妹中拔个头筹。

这份争qiáng好胜的心思,安嘉言颇为不喜,以他想这般争来争去的毫无意义,便拔了头筹又能如何,倒不如各自过各自的消停日子。

况且,皇上屡次说过,不可过于靡费,便内宫的分例都一再jīng简,更格外重视吏治清明,不然,自己这样的年纪资历,怎可能居于如此高位,而自己这个吏部侍郎,一边考评官吏惩治贪官,自己妻子却被老丈人送上价值千金的寿礼,传出去像什么话。

更何况,安家再有钱,再有家产,也是大哥的,爹娘走的时候,就留下冀州安府的一个宅子,跟两个铺子,真要是兄弟分家,大哥一文钱不给他跟嘉树都应该。

不能因为大哥对他们兄弟好,不在乎金银,就肆无忌惮的挥霍吧。

这些还都是小事儿,更要紧的是,大嫂进了门,大哥这么多年,好容易有个真心喜欢的女子,又是这般一个人,他跟嘉树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呢,可自己的妻子做了什么。

安嘉言总想着给妻子留些体面,毕竟夫妻多年,还有皓思皓玉,只要能过去眼,自己也不会如何。

一娘自以为聪明,却不想想,这么明摆着的事儿,自己会看不出来吗,?大哥是什么xing子,平白无故的会巴巴的从冀州叫个人来,换了府里的大管家吗?

更何况,这个刘喜儿的底细,如今安家谁还不知道,若不是因为大嫂,他一个外厨房打杂的小子,怎能让大哥看重,安排在安远手下调教。

从那时候起,大哥就已经为大嫂管家铺路了,并且,还带着大嫂去了郊外的别院暂住。

这一连串的事儿,若说跟一娘没gān系绝无可能,自己问她的时候,却一味的推说不知,让他顿觉有些心冷。

安嘉言想了许久,还是决定过来跟大哥说说此事,他们是亲兄弟,没什么需要瞒着动心眼子的,却不想正赶上岳锦堂在倒不好开口了,只得闷着头吃酒。本来嘉言的酒量就不算太好,加上心里有事儿,数盏下去便有些醉意。

岳锦堂再不会瞧眼色,这会儿也看出来了,人家这是有家务事要说,反正也酒足饭饱,一道藤椒鱼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儿,心满意足,嘱咐安嘉慕明儿别忘了厨艺比试,一晃三摇的回府去了。

安然亲手做了醒酒汤端上来,瞧着安嘉言吃下去,才让仆妇撤了桌子。

上了香茶后,刚要避开,让他们兄弟说话,却听安嘉言道:“嫂子您别走,今儿嘉言过来是想说件正事儿,嫂子也当知道。”

说着,看向安嘉慕:“大哥我仔细想过了,如今我早成家立业,还在一起囫囵着过着实不叫个事儿,不如分开吧,嘉树还没娶媳妇呢,暂且跟着大哥,就我们二房头上分出来,安家的家业都是大哥一人挣来了,这么多年,我跟嘉树净跟着沾光了,嘉树没成家,能依靠着大哥,别人不笑话,可弟弟如今得居高位,若再靠着家里过日子,岂不让人笑话。”

安嘉言话音刚落,就见一娘一脚迈了进来,脸上神色大变,想是听见了嘉言的话,紧走进步过来,都未顾上行礼,就来搀丈夫:“老爷这可是吃多了酒,胡说呢,好端端的分什么家,传出去没的叫人笑话。”

不想,安嘉言却仿佛铁了心一般,一把推开她,冷笑了一声:“谁笑话?谁家不是这么着,就是你们谢家,你爹娘这房不也是分出来单过了吗,你们谢家这样的大族都不怕人笑话,我们安家怕什么?

更何况,爹娘早丧,也早该分开过了,之前不分是因大哥厚道,如今我们哥俩都成家立业,更该着分家,也省的将来麻烦。”

谢一娘心里一急,怎么也未想到,不过一个婆子罢了,怎就引出这么多事儿来,不免看了安然一眼,低声道:“若是大嫂要分家,那我们也只能分出去了。”

安然愣了愣,这谢一娘是铁了心跟自己过不去,这一杆子打到自己这儿来了,见安嘉慕眉头紧皱,心里不免叹了一声,再能gān的人,遇上家务事儿,也理不清,自古不就有句话叫清官难断家务事吗,可见这家务事最难料理的。

更何况,这谢一娘还是弟妹,安嘉慕这个大大伯子真不好说什么,这时候,也只有自己出面最合适。

安然笑了一声:“这是怎么话说的,好端端分什么家,嘉言这可真是吃多了酒,想起什么来了……”

安然话未说完就听安嘉慕道:“既然嘉言提了出来,那就分开吧。”

谢一娘脸色一白,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一咬牙,开口道:“那一娘倒要问大伯,这家怎么个分法儿?”

安然不禁暗道谢一娘蠢,先头见她的手段,还当是个聪明人呢,如今瞧来,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蠢货。

刚嘉言一个劲儿的说,安家的买卖家产都是大哥一人挣下的,就是摆明了什么都不要,虽说嘉言不一定有什么目的,但越是这样,以安嘉慕的xing子,越是会顾念着兄弟。

可谢一娘这句话一出口,倒真叫人心寒了,不过,还没等安嘉慕说什么,安嘉言猛然恶狠狠的看着妻子,吐出一个字:“滚。”

谢一娘被丈夫一句滚骂的,顿觉失了体面,掩面跑了出去。

安嘉言站起来扑通跪在地上,抱着安嘉慕的腿痛哭起来:“大哥,大哥,是嘉言对不住您,娶了这样的不贤之妻,嘉言知道她gān了什么事儿,她纵容下人慢待大嫂,就是想挤兑大嫂,贪着大哥挣下的这份家产呢,这样的不贤之妻,弟弟本该立时休了她,却皓思皓玉年纪还小,少不得娘亲,嘉言已经对不住大哥了,若是还囫囵着过,这妇人的贪心,只会越来越不可收拾,大哥,嘉言求求您,就让弟弟分出去吧。”

安嘉慕低头看着自己的兄弟,便是多硬的心肠,面对这张跟自己异常相似的脸,也硬不起来了。

谢一娘的贪心,他之前也知道一些,却总觉着她是个聪明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撕破脸,况且,撕破脸对她没有丁点儿好处,而瞧在皓思皓玉的份上,他对这个弟妹的也尽量包容。

却没想到,竟然包容出了如此一个贪婪的妇人,刚才谢一娘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在安嘉慕心里,她就不是家人了,太让人心寒。

可她却是嘉言的妻子,当日还是自己应下的这门亲事,为了弟弟的仕途多一把助力,加上,谢一娘在闺中的贤良名声,以为帮兄弟娶了一位贤良的妻子,如今方知,自己大错特错。

安然见他们兄弟默默无言,心里颇有些自责,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这件事也是因自己而起,若这个家真分了,自己可就成了安家的罪人,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即便自己不在乎名声,可以后呢,等自己有了孩子,会怎么想,她想给自己的孩子一个良好而和睦的家庭,而且,一个家因为金钱四分五裂,着实不值得。

正如嘉言所言,即便谢一娘错再大,她给安家生了两个男丁,这便是她最大的功劳,也是她之所以敢折腾出这些事儿的原因。

休妻不可能,分家更不可能,那么该如何?还有什么法子能做到两全?

安然正想着的时候,安嘉慕已经扶起了嘉言:“分家也不是不行,你媳妇儿问的也有些道理。”

见嘉言要说什么,安嘉慕抬手阻止他:“你先听我说,安家如今的家产说是我挣下的,若没有爹娘留下的那两间铺子,便大哥有再大的本事,也折腾不出这么大的买卖,有道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媳妇儿说的是,怎么分?如何分?是得有个章程。

你也别竟说硬气话,若只你自己一个,大哥才懒得管你呢,可有皓思皓玉,大哥就不得不周全些,如今事儿出的急,大哥也没想太明白,你容大哥些时候,等想好了再说。”

说到此,目光略沉:“不过,你媳妇儿却不适合管家了,这么着,你府里仍跟过去一样,归在公里头。”

安嘉言忙道:“这般岂不还跟之前一样,只怕……”

安嘉慕打断他的话:“你就别跟大哥争了,说起来,若不是你媳妇儿这般,大哥还真没把银子当回事儿,你大嫂虽说不如你媳妇儿是世族出身,却也不会把这点儿家产钱财看的多重。

不瞒你,苏州的雅舍就是你嫂子跟逍遥郡王合着开的,如今一个月少说也有十几万的进项,还有齐州的富chūn居,这两处买卖赚的银子就顶的上咱们安家在江南所有的进项了。

大哥说这些不为别的,就是想让你知道,大哥大嫂从未把家产银子瞧在眼里,便这会儿天降一把大火,把咱们安家烧个jīng光,只我跟你嫂子在,不出一年,咱们安家照样家财万贯。

可你不成,你走的是仕途,这当官自古只有两个结果,一是清官,一是贪官,这清官比贪官难当的多,我跟你嫂子可不想哪天去天牢里瞧你,所以,你那府里还得归在公里。

而且,皓思皓玉是咱们安家的孩子,我这个当大伯的,也不能让他们受了委屈。”

安嘉言的眼泪都下来了,嘴里只管大哥,大哥的叫,什么都说不出来。

安家慕叹了口气:“既归在公里,不用你媳妇儿管家也说的过去,安远两口子能gān沉稳,又是咱们安家的老人,就让他们两口子帮着你管家吧,人qíng来往,府里各处的调度,都jiāo给他们料理,你媳妇儿就安心的相夫教子,也不枉了她贤良的名声。”

叫了安平安顺进来扶着安嘉言回了侍郎府。

等嘉言一走,安然坐到他身边,把手里的茶递给他,安家慕接过,却放在炕桌上,把安然一把紧紧搂进怀里头,半晌方道:“让你受委屈了,其实,我也知嘉言这个媳妇儿有些不妥,却一直以来还算过的去眼儿,加上,毕竟生了皓思皓玉,也就这么着了。

不想她倒是心大,竟然惦记着安家的家产呢,嘉言是我兄弟,便都给了他,也没什么,只不过他这个媳妇儿……”

说着,叹了口气:“这银子就这么好……”

安然不禁笑了起来:“这话说的,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谁能免俗,跟你说个笑话儿,如今我自然不把银子当成好的了,当初在安府的时候,为了存赎身的那几两银子,可没少讨好你那些女人,你那个通房丫头叫什么来着,对了,月姑娘……”

安然的话没说完就给安嘉慕点在嘴上:“夫人,今儿是打算跟为夫倒后账不成,上回你可都说,过去的都过去了。”

安然拉开他的手笑了起来:“你心虚什么,我可不是倒后账,只是就事论事,这人穷志短,腰里揣着银子,说话才有底气,嘉言媳妇儿,别看是世族出身,估摸着在娘家过得并不宽裕,才如此。

若掉个儿,我是她,好好的管着家呢,忽然蹦出个丫头出身的大嫂来,让我恭着,敬着,还要怕大嫂子在大伯耳边chuī个枕边风什么的,挑拨你们兄弟之间的感qíng,然后,直接影响到以后的生活品质,出于一种自保也会使些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