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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话说的周子胜一个劲儿哆嗦,仿佛立刻就要气晕过去,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太后脸色更为yīn沉:“林兴你既说这道是能治瘟疫的神仙粥,可有根据?若是胡说八道,莫怪哀家心狠,这宫里却由不得你个奴才信口雌huáng。”

皇上脸色略沉,开口道:“你莫怕,只管说来,只要说的有理有据,朕为你做主。”

皇上这句话出口,等于是跟太后明明白白的唱对台戏了,而且,是为了个奴才,底下的大臣你看我我看你,彼此传递着眼神,心里琢摸着,过后儿得给林兴儿这奴才上多少好儿,为了他,皇上都不惜跟太后对上,可见多宠这奴才了。

岳锦堂却哆嗦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起了一身jī皮疙瘩,如今若谁再说皇上跟这奴才没事儿,打死他都不信,真没想到啊,皇上竟然让这奴才勾的,好上了这撇儿,那么多美人不爱,弄个死太监做什么,真叫人无法理解。

安嘉慕眼里的亮光闪了几闪,才隐没下去,也终于放了心,就瞧皇上这意思,对这死太监绝对有意思,既如此,自己就想法推这奴才一把,等成了皇上的人,就再没机会出来拐他媳妇儿了。

林兴儿这会儿要是知道安嘉慕的想法儿,非气死不可,不过,这会儿她没功夫理会安嘉慕,得先把周子胜这老头子收拾了。

周子胜觉得林杏儿挡了他们的财路,同样,林杏儿还觉得这帮太医院的废物碍眼呢,狗屁不会,还天天装的人模狗样,什么东西啊,就凭这姓周的老头子那两下子,在现代给自己打下手当小工的资格都没有,早一脚踹出去了,正好借这次帮安然的机会,把这老头子收拾了。

想到此,开口道:“敢问周太医,这糯米有何功效?”

周子胜愣了愣,不明白她问这个作甚,却道:“糯米为温补qiáng壮之物,若入药,有补中益气,健脾养胃,扶正祛邪,助药力,止虚汗的功效。”

林杏儿点点头:“再问周太医,葱白可能入药?”

周子胜再次点头:“葱白味辛xing温,有解表散寒,祛风发汗,解毒消肿之疗效,自然可以入药。”

林杏眨着眼:“这姜就不用说了,有点儿常识的都知道,生姜有散寒发汗、化痰止咳、和胃、止呕的功效,而醋,酸苦xing温,可收敛解毒,安大厨这道神仙粥,以糯米补养为君药,姜醋发散为臣药,一补一发,又用酸醋敛之,三者相合,岂不正是治瘟疫之良药,古籍之中更有记载,因食用此粥之后,能粥到病除,有如神助,故此才有神仙粥之名。”

说完,瞧了脸色惨白的周子胜一眼:“奴才不过瞧过两本医书,只略通医理,这医术一道博大jīng深,岂是奴才能涉足的,还得靠周太医这样医术jīng湛的神医,才能解豫州百姓的疫病之苦啊。”

安然忍不住轻笑,林杏儿果真是林杏儿啊,睚眦必报的xing子半点未改。

郭子善:“林公公之言甚妙甚妙啊,这果真是神仙粥。”

皇上唇角含着笑意:“你个奴才,知道几本医书就敢如此卖弄,这次权且不跟你计较,以后不可。”这话虽是斥责,可怎么听怎么像夸奖,就好比自家的孩子为难了先生,家长嘴里斥责两句,心里不定多欢喜呢,皇上这两句就如此,宠爱之意溢于言表。

太后看了韩子章一眼:“即便梅氏做的真是神仙粥,可今儿却是哀家的寿宴,是御厨比试,又不是在朝堂商议豫州之事,这道粥到底谁赢,却不能以此来论。”

郭子善:“微臣斗胆,不敢苟同太后娘娘之言,有道是民以食为天,国以民为本,只有黎民百姓安居乐业,无病无灾,才有我大燕的承平盛世,万岁之所以年年办厨艺大赛,不也是为此吗,希望能与天下百姓共享美食,而这美食的定义为何,微臣以为,并非指的是如何珍稀难得的食材,也并不是如何繁琐的烹饪技巧,就像安大厨的这道粥,若能解豫州瘟疫,救万千黎民于水火,那么这道粥,就是天下间至美的佳肴,方才是这道神仙粥的真意。”

“好,说得好。”皇上站了起来:“郭爱卿心忧黎民,真乃我大燕的栋梁之臣,传朕的圣旨,速把此粥方,八百里加急递送往豫州,若能解豫州的瘟疫之苦,朕愿持斋一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齐齐跪下山呼万岁,皇上摆摆手:“起来吧,朕不用你们没事儿就高呼万岁,朕不想万岁,人生过百便是天地造化之功了,哪来的什么万岁,朕只望着,众位卿家能跟郭爱卿一样,时时想着黎民,想着朕给你们的这顶乌纱帽,不是为了让你们鱼ròu百姓,搜刮银子,享用荣华富贵的,而是让你们为民请命,为民伸冤,朕最恨阳奉yīn违之辈,嘴上喊着要当清官,府里却堆满金银,你们记着,一个贪字不是金银,是你们头上的一把刀,若自认不被朕所知,那就偷着乐去,却一旦朕知道谁贪了银子,就别惦记你们的乌纱帽了,想想你们脖子上的脑袋,还保不保得住。”

皇上这几句话说的众臣冷汗森森,脖子后头直发凉。

太后脸色极为难看,这哪是给自己过寿啊,简直成了鸿门宴,而且吗,总觉着皇上这话里有话儿似的,看了皇上一眼:“依着皇上,这御厨比试谁赢了?”

皇上看向安然:“想来以安大厨的厨艺,熬一道比刚这极品山海粥更美味的,也不再话下,却做了这道神仙粥,虽是厨子,却心怀济世之心,着实难得,正如郭爱卿所言,这道神仙粥能救万千黎民于水火,还有何等美味佳肴能与之媲美,依朕看,这道粥不应叫神仙粥,应该叫天下第一粥,而安大厨更是天下第一厨。”

岳锦堂忙给安然使眼色,心说,这丫头怎么傻了,这时候赶紧下跪谢恩啊,这天下第一厨可金贵,皇上御口亲封的,这往后看谁还敢不服。

瞧着安然跪下才放了心,却听安然道:“民妇不敢当天下第一厨之名,蒙皇上垂赐,可否换个旁的赏赐。”

众臣不禁嘘声四起,这丫头还真不知好歹啊,皇上都御口亲封了,还能收回去不成。

安然:“民妇只是一个厨子,而作为一个厨子,应该做的本份便是用美食以享天下食客,故此,民妇不想要天下第一厨的名头,民妇希望天下的厨子,都能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厨,让更多食客能享用到真正的美食,不独有皇宫达官贵人,还有老百姓,哪怕市井里小馆的厨子,也能做出一手好菜来,如此,厨行方能欣欣向荣,那些老字号传承下去之余,才可以创新。”

皇上深深看了她半晌儿:“你想要什么?”

安然开口道:“民妇想请求圣上恩准,民妇开办厨艺学院。

厨艺学院?皇上愕然看着她:“你是说想亲自教授厨艺吗?”

安然摇摇头:“民妇要办的学院并非只有民妇一位师傅,若圣上恩准,民妇打算请天下的名厨前来任教,不管南北,也不论东西,蜀地,广东,cháo汕,豫州……所有菜系的名厨,能请的都请过来。”

韩子章忍不住切一声:“你这丫头疯了,咱们厨行自古以来,莫不是师徒之间心口相传,若是依着你的意思,岂不坏了规矩,让我们这些大厨喝西北风去不成。”

安然却道:“你之所以如此说,是不想自己的厨艺绝活儿传给别人罢了。”

韩子章:“这话说的,谁的绝活是轻易学来的,受了多少苦,多少罪,学这么一身手艺,不就为了出人头地吗,若人人轻易可得,我们这些罪岂非白受了。”

安然摇摇头:“若咱们厨行的先辈,都如你这般想,试问,你如今的手艺是从何而来,若人人都死守着自己的手艺绝活儿,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没落断绝,想想这些无私把厨艺传承下来的厨行先辈们,若没有他们,哪来的如今的南北大菜,御膳宫席,韩御厨这身厨艺又从何而来,难道不该饮水思源心怀感恩吗。”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当谁不知道你的私心呢,不就是想厨行都尊你,敬你,好借此敛财。”

敛财?安然笑了:“广厦万间,卧眠七尺,良田千顷,日仅三餐,要这么多银子做甚,安然只是想把自己的厨艺传承下去罢了,从无他想。”

“好一句广厦千间,卧眠七尺,良田千倾,日仅三餐,若天下人都如安大厨一般,何愁盛世不临,朕准你开办厨艺学院,朕赐名安记,若天下的厨子都能有安大厨这般jīng湛的厨艺,倒真是天下食客之幸了。”

安然跪下谢恩,退下来,紧张的手直抖,说不怕是假的,谁面对这样握着生杀大权的九五之尊,能不怕,只不过,即使怕,她也要做到自己想做的事。

忽的有些哆嗦的手被一双大手握住,安然侧头望去,对上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几乎瞬间,紧张慌乱的心便安定了下来,微微一笑,低声道:“梅大,我真的做到了。”

梅大?多久没听她叫过这个名字了,可见小媳妇儿心里多欢喜,安嘉慕一直知道,安然想开厨艺学院的事,不是他不帮她,这学院不是买卖,不是轻易能开的,更何况,官府里如何报,算做哪一类,如果官府不能通过,学院如何能办的起来。

倒是没想到,安然借着今天这个机会,用自己的天下第一厨换了这个,或许,在外人看来,这丫头傻了,用脚后跟儿想,都知道皇上御口亲封的天下第一厨,多金贵光彩,只要顶着这个名头,安然就能永远站在厨行的顶端。

但她却换了一个没什么用的厨艺学院,举凡学厨子的,大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想凭着这个赚银子谋利,绝无可能,说不定,还得倒贴出去不少,这也是厨行里那些知名大厨,不怎么收徒弟的原因。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若天下的厨子人人都有一身jīng湛的厨艺,那这些名厨大厨谁还会稀罕,所以,安然这个请求对她来说,完全没有半点好处,唯一高兴的,大概只有那些底下的厨子,或者想学厨子的人。

但安嘉慕知道,这是安然一直想做的事儿,只要她想做,她喜欢做,自己就无条件支持,自己稀罕的,爱的,不就是这样一个执拗而古怪的丫头吗,而,遇上她,喜欢她,娶她,爱她,自己从来没有后悔过,也永远不会后悔。

皇上开口应了,御厨大比的结果也出来了,不用说,自然是安然赢,而韩子章忽然疯了一样,仿佛忘了这是何处,开口道:“这御厨大比是我赢了,太后,是我赢了。”

太后皱眉看着他,没好气的道:“谁让你不会做治瘟疫的神仙粥,输了就自认倒霉吧。”

太后这话说的颇有些失身份。

韩子章却道:“若如此论,那小的还做了青jīng饭呢,青jīng饭可是比神仙粥还要厉害的神物,吃了青jīng饭能羽化成仙飞升天界,这岂不是比神仙粥qiáng多了,凭什么就判定小的输。”

他这不提还好,一提青jīng饭,林杏儿不禁笑了出来:“韩御厨你就别糊弄人了,什么羽化成仙,飞升天界,没见着谁成仙了,不过都是些没边儿的事儿,漫说青jīng饭并无如此神奇的功效,便有,你那道又不是青jīng饭,把这样的好事儿往自己脑袋上按,奴才都替你臊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