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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君子,这是陆明玉对楚行的评价。曾经她以为君子应该都是父亲或楚随那样的书生,真正了解楚行的为人后,陆明玉豁然发现,看似温润如玉的男人未必是君子,看似冷峻无qíng的,却有可能藏了一颗真正的君子心。

打开封红,往手心里一倒,掉出来一块儿金锞子,上面刻着“平安如意”。

很普通的一块儿金锞子,陆明玉转了转,眼底却掠过一道贪念,有点想跟弟弟换一块儿,不过最后她还是把金锞子装进封红,还给了弟弟。君子就君子,至于因为钦佩楚行,连他送的金锞子也觉得与众不同吗?还不都是最俗气的金子。

初六陆明玉继续待在家里,初七月事差不多gān净了,待到初八,陆明玉再也无法躲懒了,因为今日是自家请客,一大早,朱氏就派人来喊孙女。

“祖母,什么事这么急啊?”宴请的喜日子,陆明玉穿了一条桃粉绣海棠花的褙子,经过前几日的jīng心调理,小姑娘脸蛋红润润的,瞧着好像胖了一点,粉嘟嘟招人疼。朱氏看了喜欢,拉着孙女小手,轻声教道:“今儿个你哪都别去,就坐祖母身边,这几天你没出去做客,那么多夫人太太你都没拜过年呢。”

哼,她每去一家,送出去的金锞子少说五六个、多说十来个,朱氏觉得自己亏死了,必须让孙女帮她赚点回来,即便赚到手也是孙女的。

陆明玉低头笑,上辈子此时的祖母,早就不在乎这些小钱了,如今祖母与祖父如胶似漆,祖母便还是同以前一样“淳朴”。

“好,我都听祖母的。”陆明玉是个孝顺孩子,愿意哄祖母高兴,她都能想象下午跟祖母轻点她收到的压岁钱有多少时,祖母笑眯眯的模样。

时间一点点过去,客人们陆续登门。

楚国公府众人来得算早的,陆明玉坐在母亲下首,瞧见领头走过来的太夫人,她跟着母亲站了起来。其他陆家小辈儿初五那天就给楚家长辈们拜过年了,故而此时只有因病缺席的陆明玉需要补礼。

“阿暖给太夫人拜个晚年,愿太夫人福如东海,万事如意。”

“快起来快起来,阿暖真是越长越好看了。”太夫人扶着陆明玉胳膊,慈爱地问:“听说阿暖前几天不舒服,这会儿可好利索了?”

陆明玉羞涩地点点头。小姑娘一病病几天,太夫人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至此更把陆明玉当适婚待嫁的大姑娘看了,赏了一个厚厚的封红。陆明玉大大方方道谢,再去给楚二夫人拜年,跟着才是楚行。

正月是喜庆月,楚行不能免俗,穿了一身墨蓝色绣云纹的长袍,陆明玉没敢抬眼打量男人,对着楚行胸口盈盈一拜,“愿表舅舅新年安康,步步高升。”

楚行脸上没什么变化,照例递给她一个封红,简单说了两句勉励的话。

陆明玉接过封红,目光移向楚随,因为暖阁里客人众多,为了面上好看,她也朝楚随拜了拜,语气淡了几分。楚随知道小姑娘还在恼他,没有多说什么,笑着递过去一个封红,“这是表舅舅领俸禄后过的第一个年,无论大小,只要给我拜年的,都有封红。”

此言一出,屋里的女眷都笑了,楚随风流倜傥,向来很有女人缘。

陆明玉扯扯嘴角,忍住直接转身离开的冲动,接过封红,与楚盈姐妹笑笑,便退回母亲旁边。

楚行兄弟俩过来主要是为了给朱氏请安,见过面了,坐都没坐就去了前院。

楚随走了,少了他似有若无的窥视,陆明玉自在不少,趁去净房时,好奇地拿出了楚行给她的那个封红。长辈给的压岁金锞子形状无非就那几样,为何楚行送的金锞子捏起来好像有点怪怪的?

心中疑惑,陆明玉低头打开封红,待她看清里面的东西,整个人登时呆住了。

这,这真是楚行送的?

第78章078

站在净房的窗子前,陆明玉捏着封红边缘轻轻一抖,里面的东西就落在了她手心。

是块儿金光灿灿的赤金锞子,同其它金锞子一般大小,只占了陆明玉掌心一半,但这块儿金锞子雕成了一个小马驹,马身子胖乎乎滑溜溜光灿灿,四只马蹄故意雕得很圆,憨态可掬。马尾巴有点卷翘,与小马驹头顶的一撮鬃毛一样雕工jīng细,好像有种随风舞动感,最可爱的是圆圆的马耳朵、乌溜溜的眼睛还有那对儿同样圆圆的鼻孔,看起来竟然在笑一样。

陆明玉是大姑娘了,但大姑娘也喜欢可爱的东西,陆明玉举起小金马,窗外阳光照进来,小金马闪闪发光,宛如天庭遗落下凡的神马幼崽,看得陆明玉心都要化了。

这是今年她收到的最合心的礼物,外公给的大金鲤鱼、祖父送的大金元宝、父亲送的金首饰盒、皇上赏的金项圈加起来也没有这块儿小小的金马驹让她喜欢。把手里楚随的封红放到窗台上,陆明玉转过去,背靠窗台,低头把玩。

她喜欢,但这喜欢,慢慢被疑惑取代了。

陆明玉摸摸小马驹的耳朵,想到了楚行送给两个弟弟的金锞子,为何到了她这里,就变成了她的生肖?年前她为表示感激,送了楚行一个小马驹的木雕,楚行借给压岁钱的机会还个小金马,算是回礼?

好像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可看着这拿出去一定会被小孩子哄抢的jīng致小金马,再回想除夕那天宫中见面以及刚刚拜年时楚行冷峻威严的做派,陆明玉实在难以想象,楚行决定送她这种回礼时,心里是怎么想的,神态又是什么样……

但不论如何,陆明玉都很喜欢。

将小马驹藏到袖袋中,陆明玉决定一会儿换个普通的金锞子放进去,免得拆压岁钱时祖母或丫鬟们看到小马驹多想。楚行的封红看过了,陆明玉扭头,盯着楚随的那个瞧了会儿,抿抿唇,还是捡了起来。

里面是匹羊脂白玉雕刻的小玉马。

玉器清雅,在阳光里莹润剔透,另有一种宁静悠远,叫人qíng不自禁地陷入回忆。

前世她过十四岁的生辰,chūn暖花开,楚随假装来家中找大堂兄,然后在花园里撞见了她们几个小姑娘。那时陆明玉与他已经两qíng相悦,知道楚随是特意来为她庆生的,领会楚随的眼神后,陆明玉便偷偷与他见了一面。

绿荫树下,楚随自她身后靠近,陆明玉听到声音才要转身,眼前突然落下一枚白玉玉佩,中间雕刻的一匹小马栩栩如生,玉环上刻着“永结玉心”。

“喜欢吗?”她看玉看呆了,楚随缓缓绕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陆明玉抬起头,楚随凤眼明亮,一手举着那枚玉佩,另一手又拿出一枚一模一样的白玉玉佩,只有刻字变成了“生死相随。”

永结玉心,生死相随。

视线模糊起来,陆明玉闭上眼睛。

生死相随吗?可他什么都瞒着她,最后她凄惨而死,他远在天边。

或许她一人惨死的时候,她与楚随的缘分就断了。

睁开眼睛,陆明玉看着楚随的玉佩,手背一翻,玉佩“叮”地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玉碎了,陆明玉却笑了,弯腰捡起碎玉同样放到袖子里,陆明玉抬手点点眼角,轻轻呼出一口气,走了出去。祖母那边客人越来越多,陆明玉继续去帮祖母赚回本钱,坐了半晌,笑得脸都快僵了,终于都拜完了,她与几个闺秀一道去院子里透气。

“阿暖姐姐,你过来跟我们踢毽子吧?”

楚湘不知从哪找来一个野jī毛毽子,与楚盈站在一块儿,热络地朝她招手,身旁还有三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陆明玉看着楚湘与楚随有几分相像的眉眼,笑着点点头,从走廊里下去,六人分成两队,比赛看哪队踢地最多。

楚盈踢的时候,陆明玉、楚湘并肩站在一旁。毽子不老实,一会儿飞到东边一会儿飞到西边,楚盈红着脸颊追,楚湘兴奋地追着鼓劲儿,眼睛盯着堂姐,没留神撞到了人。楚湘慌了下,侧头看,发现她撞得不是别人,正是陆明玉。

“阿暖姐姐,我没撞疼你吧?”楚湘xing格跋扈,但对喜欢的人就很好,很懂事地关心道。

“没事,一点都不疼。”陆明玉笑着道,退后一步,视线忽然落到地上,“啊,玉佩掉了……”

楚湘低头,就见地上一块儿玉佩已经碎成了四块儿,她呆住了,陆明玉则弯腰蹲下去,将四块儿玉佩摆在手心,拼出之前的模样。楚湘认出那是一匹小马,雕工玉质一看就很名贵,想到这玉佩是因为她打碎的,楚湘懊恼极了,凑到陆明玉身边赔罪,“阿暖姐姐,都是我不好,我赔给你吧?”

小姑娘一脸认真,与当初质问“藏”她南珠的陈莲双时态度截然相反,陆明玉不由有些愧疚,可她没办法,托别人把玉佩还给楚随,容易出纰漏,自己还,岂不正中了楚随下怀?但陆明玉也不想留着这玉佩,只有这样,才能让楚随知晓她的心意。

“不用不用,是我自己没有收好,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湘湘不用自责啦。”陆明玉特别温柔地安慰楚湘,跟着为了弥补对楚湘的愧疚,轮到陆明玉踢毽子时,陆明玉踢地十分认真,不但追上了另一队,还超过了很多。

楚湘、楚盈欢喜极了,忘了刚刚那点小意外。

中午吃完席面,楚国公府众人打道回府。

在意一个人了,就算见不到面,也想知道她今天都做了什么。回到二房,楚随好哥哥般提出送妹妹回她的院子,楚湘很高兴,路上跟兄长有说有笑的。楚随故意引妹妹聊陆明玉,楚湘才十岁,听不出兄长的别有居心,想了想,qíng绪低落下来,叹气道:“二哥,我今天撞了阿暖姐姐一下,害她的玉佩掉在地上,摔碎了。”

楚随讶异,陆明玉随身佩戴的玉佩,肯定是好东西,不由问妹妹,“她生气了吗?”

想到陆明玉的反应,楚湘又笑了,仰头看兄长,“没有,阿暖姐姐说那不是要紧东西。”

妹妹笑得天真无邪,楚随鬼使神差的,却好像在妹妹脸上看到了陆明玉狡猾的笑。他前后一想,暗暗咬牙,犹抱一丝希望跟妹妹确认,“湘湘看清她的玉佩是什么样的了吗?”

“是匹小马,挺好看的,我都舍不得了,幸好阿暖姐姐不喜欢,不然她定要生我的气了。”

听到妹妹说是块儿马状玉佩,楚随脸色就难看起来,后面妹妹又说陆明玉不喜欢,楚随气得,攥攥手,恨不得把陆明玉抓过来好好教训一番。然而下一刻,忆起陆明玉躲在兄长身后耀武扬威的俏模样,楚随就又笑了起来,凤眼里全是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