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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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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周亚泽神色有点怪异:“警察在东边的场子里查到白粉。”

李诚问:“怎么会这样?谁带队?”

“东城分局王队。”

王队跟他们关系一向不错,今晚对各个夜总会的检查也提前安排好,留了几个混混让他们抓,回头再jiāo钱赎回来。

可怎么会查出毒品?

“过去看看。”陈北尧沉着脸道。

两辆保镖车一前一后,三辆车顺序掉头。

走了一段,陈北尧还是拿出电话。

电话接通时,那头的女人声音平静清朗:“北尧,有事?”

陈北尧闭上眼往后一靠:“慕善……”

接到陈北尧电话时,慕善正在收拾行李。霖市在她看来就是一潭浑水,她打算回北京呆一段时间。

这几天并不太平。

好几天晚上,甚至白天,慕善下班回家,看到年轻人成群结队在街上游dàng,有的人手上似乎还拿着刀,个个神qíng亢奋yīn冷,气氛紧张诡异。有一天夜里,她甚至听到一声枪响。第二天听说死了几个混混。

几条生命,就这样盲目而轻贱的成为pào灰。

她打电话给大肖,大肖声音极凝重道:“要出大事了。我这几天也要砍人,慕小姐你保重。”

公司的本地同事一整天都在议论——说是周亚泽和吕兆言手下的混混们开始较劲火拼。今天是我砸了你的场子;明天是你砍了你的人。尽管当今社会,已经很少出现上世纪90年代混混们群架斗殴的场面。但如果两个大的帮派真的敌对,bào力手段却最直接最有威慑力。

所以接到陈北尧的电话时,慕善条件反she竟然是心中一定——他还有闲暇关心自己,说明qíng况没有那么糟糕,他也好好的。

她拿着电话走到窗户前,听到陈北尧低沉的嗓音就在耳畔,恍如隔世。

他平静道:“慕善,这几天市里有点乱。你保护好自己。有事打亚泽电话。”

“好,谢谢。”她答道。

相对无言。

“那我挂了。”慕善静静道。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才传来:“……好。”

“再见。”

“再见。”

耳畔静下来,只有他隐约的轻声呼吸,像窗外的夜色一样空寂。

慕善握着听筒,发了一会儿呆。

耳朵里空空的,心也空空的。

忽的回神,心头一酸——

她没挂,他也没挂。

“慕善……”他的声音忽然在这时响起,“能不能……”

慕善呼吸一滞。

他没说完,他的声音生生刹住。

“掉头!”慕善听到陈北尧厉喝的声音,听筒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然后是比爆竹沉锐许多的声响,“砰砰砰”一连串。

慕善心头剧震:“北尧!”

可那头只有混乱嘈杂的声响,一直持续着。

那是……枪声?

慕善耳朵里嗡嗡的响。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紧张到gān涸。

不知等了多久,那头终于沉寂下来。

忽然,听到一声极低极低的含糊轻唤:“善善……”

茫然的……奄奄一息。

慕善眼前一黑,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

“陈北尧你……”她话没问完。

那头的气息骤然消失了。

片刻后,传来周亚泽愤怒的声音,远远的不知在对谁嘶吼:“他中枪了!叫救护车!”

慕善的太阳xué突突的跳,正要追问,一阵刺耳锐利的声音贯穿电话。她耳膜震痛,手机掉在地上。再打过去,却已经是无法接通。

她抓起车钥匙就往楼下冲,进了地库坐进车里发动引擎,惶然四顾却不知要开往哪里。

漆黑冰冷的夜里,那个名字仿佛时时刻刻要从心中挣脱而出——

陈北尧!

十分钟前。

陈北尧是在车子转弯时,发现异样的。

这是前往出事的夜总会的必经之地。夜总会在城郊的新兴总部基地,地广人稀。到了晚上,看不到一个人。但如果到了夜总会门口,则是另一派繁华景象。

因为已驶出市区,车辆极少,眼前的马路显得特别幽深。

看着前方路旁停着的一辆大卡车,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在跟慕善说话的同时,他又回头看了看,果然在路旁看到一辆吉普。车窗内一片漆黑,他却直觉有人。

路的一旁是灰色的工棚,另一边是间黑漆漆的水泥矮房。如果这是一个伏击,那么对方已经完成了包围。

“掉头!”他低喝一声。

然而来不及了。

枪声如同爆裂般此起彼伏,数道火线猛烈穿梭。陈北尧和手下们拔出枪对准窗外。漆黑工棚上分明有数个人数把枪,于夜色中看不分明。

他深吸一口气,收敛心神。

周围的嘈杂仿佛瞬间褪尽,只有对手she出的光亮的弹道痕迹,清晰于视野中划过——

“砰!砰!砰!”他连开数枪,几乎每开一枪,工棚she出的密集火线就要削弱几分。

然而对方远比他们想象qiáng悍。

猛地一道巨响,灼目的火光在车身盛开!前排周亚泽几乎拼了命死死将方向盘打圈,黑色防弹商务车,堪堪躲过必死的一枚威力极大的手榴弹!然而剧烈的冲击波令他们头晕眼花,被pào弹挫过的车门就像一块豆腐,砰然坠地。

数道子弹亦在这时疾流般冲she而来!

“老大!”李诚一声bào喝,面目狰狞的扑了上来。

陈北尧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撞了好几下,然后周围的一切慢慢安静下来。

他抬起头,看到前方一辆商务车被大卡车撞得几乎变形;另一辆商务车被一辆吉普从后冲撞,侧翻在路旁。

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有的没了气息,有的奄奄一息;还有一两个站着的,脸色惊恐而紧张往这边扑过来。

他转头,看到李诚满头的血,死气沉沉的靠在身侧。

最后是周亚泽抱着他的身躯,一条胳膊仿佛在血液里浸泡过,怒瞪着双眼对他吼着什么。

陈北尧冷冷的想,对方竟然比他们先下手。

王队是被他们买通,还是受了谁的示意?设下圈套引他们前来?

他们甚至不惜在市区埋伏重兵,对方至少找齐了一个连的杀手,制造血案斩糙除根。

这到底是丁珩的报复,还是吕兆言的yīn狠?

他努力睁眼,他知道自己不能睡。他一低头,看到手机屏幕还亮着,掉在手边。他用了很大力气才捡起来。

“善善……”他想喊却没有声音。

失去意识那一刻,他略带讽刺的想,这下好了,周亚泽还嘲笑他为她守身如玉。结果他还没得到她,自己先栽了。

16、迷途天使

电话接通的时候,慕善只觉得手心阵阵发烫。

一片嘈杂中,董宣城无奈的声音传来:“慕善,我不清楚。这事太大,现场被封锁,我们也不许报道……”

慕善将手机放回桌上,抬头只见窗外灰蒙蒙的晨色,太阳躲在云层后,已显现出朦胧金huáng的轮廓。

一夜了,她找不到陈北尧,不知死活。

之后连接三天,慕善班照常上,吃饭睡觉照旧。那一夜的惊魂未定,变得遥远。

可越来越多关于陈北尧的传言,无孔不入钻进她的耳中。

身中三枪,尸首分离;资金断裂,公司倒闭;遭人暗算,兄弟反目……昔日霖市新贵,如今成为“爬得越高、跌得越重”的典型。

谣言越传越邪乎、越来越离谱。但不变的是,所有人都知道陈北尧倒了大霉。

终于在第三天下午,她接到叶微侬的电话。连一直对陈北尧持微词的叶微侬,语气都带了浓浓的叹息。

“陈北尧在东佳医院。三颗子弹都取了出来,但是脑部受到qiáng烈撞击。淤血的qíng况不太乐观,省里专家说可能挨不过一个月;听说李诚也不行了,周亚泽现在独木难支。他们上个月刚拿的一块地,被查出违规cao作;证监会也在查陈氏投资cao纵股市……慕善,陈北尧完了。”

陈北尧完了?

慕善坐在黑色轿车上,只觉得世事难料,匪夷所思。

东佳医院是全市最好的私立医院。当慕善抵达时,住院部里里外外站满了人。有的在争论,有的面色紧张的在打电话。个个流露出一种仓惶的疲惫。慕善知道,这些全都是陈北尧的人,如今乱成了一锅粥。

她跟着保镖直接上到VIP病房,电梯门打开,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面色森然。

再往里走,走廊里全是黑衣肃穆的男人。与楼下的吵闹不同,他们安静得可怕。

慕善走到最里的病房前,看到周亚泽坐在门口长椅上。他一只胳膊缠着厚厚的绷带,眼眶通红、眼神极亮;脸上几条鲜红的细疤,下巴全是乱糟糟的胡渣。昔日俊朗容颜,如今有一种濒临bào怒的狰狞落魄——

他看都没看慕善一眼,含着烟,单手伸过去,拧开门。

他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寡淡:“活下去的几率不到一成,哈。”

慕善脑子一空。

病chuáng上的男人很陌生。

黯淡的夜灯下,他脸像纸一样苍白淡薄,又隐隐透出一种死气的暗青。两道长眉显得愈发的黑,黑得触目惊心,仿佛是那憔悴容颜上,仅剩的颜色。

许多金属线与他的头部、身体相连,令他看起来像一具即将散架的木偶,只要拔掉电源,就会死去。

也许是太震撼太意外,在这一瞬间,慕善觉得自己明明站在陈北尧的病chuáng前,灵魂却像已飘离出躯体,麻木的旁观着他的沉睡,和自己的僵硬。

他仿若沉睡的容颜,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削瘦虚弱,再不复往日的清俊动人。

她有些奇怪的想,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前一秒,他还拿着电话不肯挂,yù言又止;

明明他沉默的将所有qíng意放在她面前,他的背影孤傲、挺拔而落寞。

现在怎么会躺在这冰冷的chuáng上,像一具脆弱的死尸?

长久的茫然无措后,慕善心中像突然被人放了一把火,无声无息的熊熊燃烧起来。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未有过的不理智。

她冷冷的想:这就是陈北尧。

昔日霖市人人巴结的冷峻黑商,她劝过他,他不听。如今,终于遭了恶果,被彻底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