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页

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士兵沉默片刻:“他们穿的什么衣服?”

慕善描述了一下首领手下士兵的穿着。

士兵点点头,又仔细问了慕善的一些信息,包括姓名、年龄、居住地。慕善说了个假名,说是北京人。士兵问完,把枪收起来:“现在路封了,你不要乱跑。过几天路通了后,你来找我登记,我送你离开。”

慕善看他年纪小才出言哄骗,没料到他这么简单就信了,还肯送她走——虽然她肯定不会带着两个枪伤男人让他送。她感激道:“谢谢你。”她再次加深这个念头,在毒枭割据的地方,普通人却充满温qíng。

士兵笑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又问:“我听说大陆女人都很凶,你看着很好。”他自小在泰国长大,这个凶,自然是和泰国女人的温柔相比。

慕善看着他充满阳光的笑脸,忽然想起前天葬身自己枪下的那些泰国士兵。会不会将来某一天,他也会跟他们一样,死于将军的一个命令,不知死在哪里?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她答道:“有空欢迎你来大陆玩,我做东。”

“真的?”

她点头,给他留了自己在大陆的电话号码。这并不会有危险。可大概是被她的真诚感动了,士兵从衬衣领子上解下一个红边黑底白星的徽章,抓起慕善的手,放在她手里。

“如果还有人问你,给他们看这个。”

“……谢谢,真的太感谢了。”

可士兵没有电话,只有军队内部对讲机。据说要队长那里才有电话。慕善笑着说不用了,自己去镇上打电话。

离开的时候,士兵小跑着回到岗哨上。慕善一回头,就看到橙huáng的天空北京下,小兵穿着军绿的短衫长裤,孤零零站得笔直。她忍不住想:人xing本善,如果可以从善,谁一开始就愿意作恶呢?

那么陈北尧呢?曾经他的外公说过,他虽然xing子冷,却至仁至孝。那时在她心中,他也是最为纯净的所在。如今时过境迁,他的双手沾满鲜血,他原本的善心,是深埋在利益和仇恨之下,还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孤独的被血雨腥风磨砺着?

她跟他,又会走到怎样的尽头?

过了约莫十几分钟,两人走到山谷的一片空旷的土地。这一路偶尔有士兵盘问,慕善拿出那枚徽章,他们摆摆手就放她通行。

所谓集市,不过是小贩开着农用车,把货物从镇上拉到这里。因为路已经封了,今天小贩很少,大概是因为封路,他们才被滞留在山里。也有当地居民,拿出自家东西在卖。两者很好辨认,小贩卖的是糖果、头饰、衣服之类。村民则是卖着鲜鱼、家禽等。

布玛自己织了十来条纱丽,跟村民换了米和蔬菜。慕善让她又买了一只鱼和jī。可是药和绷带却没地方买,慕善只能买了些gān净的白布和糙药。

慕善想跟小贩借手机用,却被告知这片山区根本没有信号,看来必须去镇上,才能与李诚联系上了。

小小一片空地,转了一圈,买完东西竟然也花了半个多小时。此时太阳已经很大,两个女人抱着背着所有东西,热得满头大汗。

终于回到屋里,慕善跟布玛把东西堆进厨房。她想也许是被平民安家乐业的气氛感染,她的心qíng竟然轻松不少。转念又想,他们在金三角都能安之若素,为什么她和陈北尧在相对稳定很多的霖市,还能撕心裂肺?

她没急着去看房内两人状况,先去冲了个澡,身上慡利了,才走过去。他们早醒了,她放在地上的粥两人也吃得gāngān净净。她不知道自己离开后,两人有没有聊天,但现在看他们脸色,应该还算相安无事。

陈北尧想起她留下的“己所不yù勿施于人”的纸条,略有些恼怒。原本没觉得什么,可是后来丁珩拿起自己的纸条低念出声,竟然也是这句话,他才知道自己被一视同仁了。

不过看到她脸上挂着微笑,比昨天气色好了很多,那份恼怒,却又无关紧要了。

丁珩当然也注意到她的变化,柔声道:“有好消息?”

慕善摇头:“要让你们失望了,是坏消息。”她把道路封锁、这一片根本没有信号的qíng况说了,又掏出那枚徽章道:“就算有这个,也只能我一个人用。而且出了村子,就不知道管不管用了。”

陈北尧接过徽章一看,微笑:“你倒有办法,国民党的徽章都能弄来。”

丁珩也看了眼道:“这士兵可靠吗?”

慕善把徽章拿回来,低头端详道:“待人以诚,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两个男人都没做声。

慕善却抬头笑道:“我们怎么去镇上,你们有办法了吗?”她知道这种时候,这种刀口舔血的关头,还得依靠两个男人的经验和机智。

陈北尧目光停在她脸上:“上午我跟丁少商量了,再过四五天,我们从水路走。”

“水路?”

丁珩接口答道:“半夜出发。”

慕善不由得抬头,看到房间窗外,静静的小河在阳光下璀璨如金。船好找,布玛房子边上就系了一艘。可这两个人伤得那么重,四五天后,能上船吗?

果然,陈北尧道:“你让布玛弄点鸦片,走的时候用。”

“……好。我去做饭。”既然他们已经决定,自然已经是最好的方法。她只能这几天帮他们尽快恢复身体,免得他们qiáng行用鸦片麻痹镇痛,反而加重伤qíng。

一说到做饭,陈北尧和丁珩都看着她。

三人多日颠簸,现在终于还算平稳的躲在小村落,又已商定逃亡去路。虽然依然可能是一条艰险的路,但三人生xing都算豁达,不会再做无用的焦虑。现在听到慕善要做饭,陈北尧和丁珩都来了兴趣,只是出发点不同。

“你做?”陈北尧问。他还不知道慕善自己会做饭,少年时她说家里从不需要她下厨;前一段住在一起,又怎么会让她亲手碰油污?

慕善笑道:“什么语气?这几年我都是自己动手,至少不难吃。”

丁珩微微一笑:“岂止是不难吃?你的手艺很好,我已经觉得饿了。”

陈北尧目光静了半瞬,才道:“……好,期待。”

布玛已经午睡了。慕善自己把jī汤炖上,鱼清蒸了,又给两人擦了遍澡,才拉开帘子,换下的衣物装到盆子里道:“我去洗衣服,你们如果没睡着,就听着厨房的火。万一汤满出来,叫我一声。”

陈北尧看着盆子里两个人换下的内裤,面不改色拍拍自己身旁的凉席,柔声道:“你忙了大半天,过来睡会儿。让布玛洗。”

丁珩看她端着自己的衣物,已经觉得心头舒畅。也道:“休息会儿吧。”

慕善哪能开口说布玛观念保守,根本不肯洗男人内裤?她也不能不洗扔掉,直接让布玛去买新的——一个寡居妇人,每天去集市买两条男士内裤?

她笑笑:“很快就好。”也不等陈北尧再说话,就走了出去。

慕善洗完衣服,回到房间,也确实有点累了。把帘子拉上,在陈北尧身边躺下道:“我睡半小时。”

陈北尧点头。慕善很快就睡得迷迷糊糊,陈北尧看着她额头一层细细的汗,抬手轻轻擦掉。想亲一亲,又怕吵醒她。便缓缓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她的手柔若无骨,跟身上的皮肤一样滑腻。只是因为常年打字,掌心和腕部有了茧。陈北尧想起她刚才的话——这几年都是自己动手。他再摸上那薄茧,就觉得像是错失的八年里,她自己磨砺的坚qiáng轮廓。

他想要捧在掌心的女人,像玉一样温润,像玉一样坚硬。

他忍不住将她的手再次送到唇边,想要亲吻那年岁积淀的薄茧。嘴唇刚一触到她的皮肤,就闻到淡淡的河水清凉气息。他忽然想起对面躺着的丁珩,那盆子里的衣物,嘴唇就有点吻不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自己哑然失笑,将纤纤细玉般的手指,轻轻含在嘴里。看着她安静的睡颜,qiáng烈的保护yù涌上心头。他有些不受控的沉醉在这种甜蜜而压抑的qíng绪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这么好,她这么好。

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他也要扭转乾坤,带她走出金三角。

41、缱眷

慕善睡了一小时不到就醒了。睁眼时,陈北尧正望着她。不等她回神,他大手扣住她的后脑,嘴唇贴着嘴唇,开始吸允纠缠。

陈北尧是qíng不自禁,想吻就吻了。慕善在他略显温柔的长吻里,有点失魂落魄。脑子里却忽然冒出刚刚在路上的念头——她跟陈北尧,会走到怎样的尽头?她现在比以往任何一刻都不想离开他身边,可终究意难平。

想到这里,她的唇舌有片刻僵硬,轻轻叹息一声。陈北尧敏锐的察觉到,松开她。她笑道:“我……去看看汤。”

陈北尧看着她起身飞快走出去,舌头舔舔唇。

丁珩如何听不出两人急促的呼吸和一室暧昧的幽静?他听了几秒钟,转头看着窗外,碧蓝的天空,窄窄的视野,没有一丝云。什么也没有,没有可以令他视线停驻的地方。

几分钟后,慕善和布玛一前一后端着饭菜走进来。布玛生xing保守,但喂个饭什么的,倒是照顾病人的常qíng。

陈北尧原本想事想得有点出神,一抬头只看见慕善在身旁蹲下,怀抱间顿时香气四溢。饶是他因伤势没什么胃口,看到淡huáng光泽的jī汤和半边浸着点酱油的鲜嫩鱼ròu,也忍不住拇指大动。可他脑子里很快想起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丁珩怎么吃?”

“布玛喂他。”慕善舀一勺汤,在唇边轻轻chuī了chuī,又不放心温度,伸出舌尖舔了舔,这才放心的送到他唇边。

陈北尧张口含住,只觉得清香鲜美无比。

鱼刺早被慕善一点点挑过一遍,她舀起一勺,自言自语道:“好像还有没挑gān净的细刺。”

“善善,我的嘴,没受伤。”

慕善一想也是,笑了:“我忘了。”

陈北尧望着她,隐隐含了笑意。那样子仿佛在说,他的嘴有没有受伤,她不是刚刚尝过吗?慕善被他盯得两颊微微发热,他却轻声道:“关心则乱。”

仿佛要回应他的话,那头忽然响起丁珩的剧烈咳嗽声。慕善把碗一放,起身掀开帘子走过去。只见丁珩已经坐起来,手卡住自己喉咙,神色有点无奈。

慕善连忙让布玛拿醋过来,丁珩闻到醋味就皱眉,哑着嗓子道:“……不用,一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