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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被神墓机关的利箭she中,就是被钉在高大的石像上,又或者从高处失足落地……无一例外,都被捅穿了心脏。
每一段梦境最后都定格在凯文空茫的表qíng上,他的嘴角溢着止不住的血沫,身下鲜血由慢至快渗透出来,转眼间便淌得到处都是,成了一片殷红的浅泊。
而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黑色的瞳孔慢而清晰地扩散开来……
奥斯维德手指抽搐了一下,再次猛地惊醒过来。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蒸出了一层冷汗,被窗口带进来的风一chuī,冰凉黏腻,难受极了。
他带着满身低气压躺了好一会儿,终于抹了把脸翻身坐起来。而后一脸郁卒地拉开chuáng头的柜门,从里面摸出那张皱巴巴的画了白头山丘的羊皮纸,眯着眼看了片刻。
要不然……
他心中晃过一个想法,不过很快,又被他自己摇头否决了。
就在他正打算翻身下chuáng的时候,巡骑军指挥官彼得叩响了房门:“陛下,有急报。”

第24章

奥斯维德“嗯”了一声,道:“进来说。”
因为睡眠不足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微哑,但沉稳有力,没有半点儿紧张的意思,很容易让别人也跟着安定下来。以至于在这几天的接触里,彼得常常会忘记这位皇帝陛下年纪其实比他小很多。
当然,奥斯维德心里其实是有些无语的,这种急报一天恨不得能收到八回,他就是想不麻木都难。
有时候他简直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命格运气都有点儿问题。金狮国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作天作地的掌权者,甚至还不少,大概是辉煌不在了索xing就破罐子破摔了,不务正业起来一个比一个厉害。
然而前几任享乐皇帝整天混吃等死都没出什么大事,怎么他这个被架上皇座的,刚掌权没多久就冒出这么麻烦?
彼得站在靠近房门的地方,用尽量沉稳的声音说道:“东南方有巨shòu人进入地界,因为飞行速度太快,已经直接跨越四城,到圣安蒂斯了。”
奥斯刚扯掉身上被汗浸湿的衣服,正套上新的,闻言动作一顿:“巨shòu人到圣安蒂斯?多少?”
彼得面有菜色道:“大概小一百吧,刚好够他们一支突袭小队的人数。”
奥斯维德:“他们脑子进水了?”
彼得:“……”这让人怎么答?
金狮国前几位皇帝在任的时候,跟巨shòu人族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他们非常排斥巨shòu人这个“野蛮不开化”的种族,觉得他们粗鲁无礼还没有脑子,除了战斗力惊人之外,一无是处。
事实上,别说金狮国了,欧拿族大小几个国家都有这种想法。
不过掌权者有这种想法不奇怪,坐在那个位置上,哪怕不务正业混吃等死,也不会喜欢那些看起来有威胁力的群体。所以奥斯维德大概是金狮国近百来年里唯一一个对巨shòu族没什么恶感的皇帝。
一来他小时候没受过长辈箴言的荼毒,二来上次克拉长河一战跟巨shòu族合作的感觉还不赖。况且如果不是麦在关键时刻,像山一样挡在那里,乌金铁骑死伤的战士人数起码得翻一倍。
承了这份qíng,他对巨shòu族的人非但没有恶感,甚至还很待见。
当然,他的待见,一般人靠ròu眼看不出来。
就好比现在,他回了彼得一句:“突袭不至于。那些个jī飞狗跳专注傻白甜的货,智商应该负担不了突袭这种需要策划的事qíng。”
彼得:“……”
奥斯维德翻折着衣领,想想又补了一句:“也不一定,毕竟白天突袭这种事本来也不像有智商的人计划的,没准他们真gān得出来。”
彼得:“……”陛下这张嘴哦!
“你拦了没?”奥斯维德问道。
这要放在以往,有别国或是别族军队无故进入金狮国,一般在地界线附近就该打起来了。就算现在境况特殊,应对手段也不会滞后太多。
否则,你层层报备到皇帝面前,等皇帝想好了,领了命再回去处理,人家早轰到皇宫门口了。
彼得总算有话答了,正了色一点头,道:“拦了,他们转头落到城北蜡树林地,弓兵营把整个林地围起来了,现在领头的两个巨shòu人说要见您。”
奥斯维德心下有了点计较:“我知道了,他们还在蜡树林地?”
彼得:“对。”
毕竟巨shòu人各个都那么大的块头,谁敢随随便便往皇宫领?一不小心发起疯来拉都拉不住。
蜡树林地是圣安蒂斯城边郊一处奇地,因为蜡树这玩意儿一年中只有秋末会短暂地长一茬叶子,开一回花,剩下chūn夏冬三季都秃得坦蛋蛋,偏偏这玩意儿的枝gān呈ròu色,乍一晃眼能错看成人的手臂,于是整片蜡树林地就显得格外……瘆的慌。
除了采蜡的季节,平时林子里连个鬼影子都不愿意来。
可见,那么多地方不挑,偏偏选这里迫降,巨shòu人族的口味真是重得独树一帜。
小一百个巨shòu人或站或蹲地聚在林子里,一下子显得格外拥挤起来,有些gān脆变回shòu型伏在腊树上,压得枝gān摇摇yù坠。
腊树枝gān淋湿之后散发着一股不太友好的味道,非要形容,大概像带着带着血水的生ròu味,熏得包围在外的弓兵一脸生无可恋。
刚到树林外,彼得就狠狠打了两个喷嚏,一脸láng狈地冲马上的奥斯维德道:“陛……阿嚏!抱歉,这味道太大了,我有……阿嚏,有点儿过敏。巨shòu人族那两个领头者就在……阿嚏!”
奥斯维德一脸牙疼地道:“行了,你别说话了,我看得见。”
他想不看见都难,因为在弓兵冲他行礼的时候,一个两米来高的壮汉站了起来,动作夸张地冲他挥了挥手:“诶嘿,小皇帝还记得我吗!你跟那个小白脸指挥官上回还骑过我的背!”
众人:“……”
彼得一个喷嚏差点儿直接从马背上滚下去。
奥斯维德抹了把脸:“……”根本就不该待见这种连人话都不会说的货。
这位人话都不会说的货就是当初驮着奥斯维德他们从地牢逃出来的巨鹰丹。
一般来说,有过共同逃亡经历的人相互之间的关系要比其他人深刻一些,至少绝不至于分开还没一个月就忘了对方是谁。
但是丹这个自我介绍却一点儿都不多余,因为他如果不这样提示一下,奥斯维德可能还真就认不出来他——
就见这位壮汉不知用什么材料把自己涂得全身漆黑,大脸盘子上只有眼睛和嘴唇周围没有惨遭毒手。远远看过去,仿佛一张拍扁了的黑饼上抠了三个狗啃的圆dòng,两个用来安放眼珠,一个用来镶嵌肿成香肠的嘴。
奥斯维德觉得就他这副尊容,多看一眼都折寿,还不如回去看凯文那狗爪涂的画。
丹毫不羞涩地继续蹦哒着,扬着嗓子叫道:“小皇帝你先让这些弓兵把箭收了,仗打多了有点儿条件反she,我们一看到箭头就手痒,过会儿没憋住就不好了。我们是来找你商量事qíng的。”
奥斯维德手掌一抬,弓兵营“刷”地一声收了箭。他拽了拽缰绳,马鹫朝前踱了几步,离林子又近了一点:“我的巡骑军告诉我,你们的两位领头找我。所以领头是——”
“我啊!”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而后又指了指身边一个席地而坐的身影,道:“还有肖,我们两个就是这次的领头。”
他说着,扭头用脚尖踢了踢身边的人:“诶,别装死!人都来了,你缩在下面算怎么回事?”
席地而坐的人沉默两秒,不qíng不愿地站了起来,同样顶着一张滑稽的黑皮,瘫着脸,很有股生无可恋不想见人的意思。
奥斯维德终于没忍住翘了翘嘴角,又很快“咳”了一声掩饰了一下。
肖面无表qíng道:“想笑就笑。”憋个屁!
“几天不见变化挺大。你们为什么把自己涂成这幅样子?”奥斯维德问道。
“还能为什么!”丹没好气道:“为了防虫呗,我看你们这边闹得也挺凶。”
奥斯维德:“哦?有效么?”
丹指了指自己的嘴:“你说呢?我他妈都被亲肿了,就不说其他被咬的地方有多少了。”
能不被咬么,这帮巨shòu人崇尚野xing和自由,觉得规整的房屋、包裹太多的厚重衣服都是束缚,胸腹肌ròu不露出来就不能显示自己的英雄气概。就连上战场都敢甩着两条光膀,更何况平时?
“你们找我商量什么事?”奥斯维德心里其实有猜测,但还是问了出来。
丹收了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色道:“来请你帮个忙。”
奥斯维德眯眼看了他片刻,而后一拽缰绳拨转马头,扬声道:“走吧,回皇宫说。你们想让我帮忙,我刚好也想请你们帮个小忙,做个jiāo换怎么样?”
乌漆吗黑的巨shòu人突(卖)袭(萌)小队跟着奥斯维德的队伍回悬宫的时候,白头山丘顶上的那拨jīng锐小队正陷在天人之战中——
先跳还是后跳,这是个问题。
“怎么?准备好没有?”凯文一扭脖子,颈骨发出“咔”一声脆响。他不紧不慢地走到dòng口边缘,活动了一下手脚,道:“快到dòng口的时候注意调整一下姿态,落到漩涡里放松了随水走就行,到地方自然就停了。”
班哭丧着脸道:“你你你怎么这么清楚,你你你跳过啊?别别别骗人啊,我害害害怕。”
其实在场的人大多都有这个疑问:凯文为什么会对这个地方的qíng况摸得这么清楚?要说知道怎么上山,瀑布在哪儿也就算了,怎么连下了瀑布之后是什么样都知道得这么详细?
凯文摆了摆手没多说,只道:“差不多算来过吧,至少上一回我见到的是这样,进漩涡停了之后记住别出声,惊动里面的东西就有点儿麻烦了。我想,你们大概不愿意被刚才山顶跳下来的玩意儿围着啃。”
众人闻言,面有菜色地摸了摸脖子。
“不过一般qíng况下应该不太会惊动它们。行了,别làng费时间了。我先跳,你们跟上。”
凯文语气轻松得好像自己要跳的不是涯,而是浴池。
众人琢磨了一下,他跳下去之后,山顶上就一个靠谱的都不剩了。
于是尼克下意识拽了下他的手臂:“要不……还是我们先跳?”
凯文无所谓地撤后了一步,挑眉道:“也行,那你来。”
尼克:“……”
众人很是扯皮了一番,可见那瀑布真不是人跳的。
五分钟后,凯文耐心告罄,背过去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走了!”他说完便纵身一跃,朝那巨làng翻腾的漩涡跳了下去。
班作为一只年幼的陆地野shòu,生平最恨这种高地。他一方面怕得面无血色,一方面又觉得勇士应该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