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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官用一种非常难以言喻的口气道:“尽管无法相信,但是……我们认为这个痕迹是指光明神法厄本身的痕迹,就是说他应该在玫瑰旧堡附近出现过。”
凯文:“……”
奥斯维德:“……”
这回不用凯文诧异了,奥斯维德自己都快绷不住表qíng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儿脱口而出:“你们是不是没睡醒,没睡醒滚回去继续睡,站在这里说的哪门子胡话?!”
但是想了想,他又把这话qiáng行咽了回去。
整个观象台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就连一直在旁边发疯撒泼的莫格利老神官都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缩在墙角的位置,盯着石柱上的一处污迹,几乎把自己看成了斗jī眼,而后突然低声喃喃道:“回来啦……又回来啦……”
接连叫魂似的招了几句“回来了”之后,莫格利老神官一抖身上的ròu,表qíng从茫然变得惊恐起来,把自己拼命往墙角挤,叫道:“我想活啊,我想活……太阳别落山!”
众人被他这疯疯癫癫的举动弄得安静不下去了,奥斯维德的表qíng终于从难以置信中缓了过来,渐渐眯起了眼,看着那两位神官。
疯了的老神官莫格利依旧在拼命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他在墙角自言自语地缩了一会儿后,又突然抓着石栏站了起来,神qíng傲慢而冷漠地指了一圈人,最终目光停留在奥斯维德和凯文面前,厉声道:“跪下!”
众人:“……”
两位年轻神官一缩脖子,终于忍无可忍地把老神官连拖带哄拉到了一边,其中一人冲奥斯维德低头行礼道:“陛下,我先带莫格利神官去医官院,有多恩在,他能为您解答所有问题。”
奥斯维德捏着眉心点了点头,他便一把扛起老神官,匆匆出了观象台。
留下的多恩神官冲奥斯维德解释道:“解读到这一点的我们也非常震惊,这看起来确实非常像在胡扯,但是确实是这样,莫格利神官甚至解读到了一副场景。”
“什么场景?”奥斯维德皱眉问道。
多恩答道:“他说他看到了bào雨下的玫瑰旧堡,有一个穿着白袍的黑发男人站在断墙旁边,手里拎着一把金色的长弓,正回头看着旧堡塌了一半的高塔。莫格利神官说他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看到他脖颈一侧有金色的飞鸟翅羽图案,非常耀眼。”
众人呼吸均是一滞。
所有人,所有看过神历或是听过旧神名号的人都知道,光明神法厄的惯用武器是金色的弓箭。出现了法厄的痕迹,又看到玫瑰旧堡旁边站着一个拿着弓箭的人,这人是谁,不言而喻。
奥斯维德一愣:“这是意向还是实景?”
“是实景陛下。”多恩答道:“莫格利神官说了,这是在玫瑰旧堡断墙边出现的一幕。”
奥斯维德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会不会是……有人将自己装扮成了法厄的样子?”
凯文却在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动作很小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
要说跟他长得最为相像的人,就只有被忒妮斯创造出来的梅洛。现在的人只知道众神都有代表的图腾,但是并不清楚所谓的图腾是什么意思,以为是类似于印章或是署名之类表示身份区分的印记。实际上,真正的图腾是刻在每一位神祇身上的,印刻在灵魂上的。
梅洛穿上一样的白袍,拎着一样的金色长弓,在外貌上看起来会跟他有几分相似,但是脖子上的不死鸟翅羽图案是模仿不来的。
更何况梅洛的后神时代也早就过去了千来年,他也早已长眠地下,或许重生成人了……
也就是说,如果莫格利看到的是实景,那个场景中的男人脖颈上真的有不死鸟图案,那只可能是光明神法厄本人,不可能是其他人装扮的。
这个玩笑开大了!
那么一瞬间,凯文简直有点儿啼笑皆非——他正好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哪来另一个光明神跑去玫瑰旧堡旁边拗造型?
逗谁呢?!
然而神官没必要在这种时候胡说八道,所以……
啼笑皆非之后,凯文又低头皱起了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个玫瑰旧堡旁边的光明神又是从何而来?
“莫格利神官还说什么了?”奥斯维德连声音都变了调,像是连嗓子都变紧了。
“神官还说了一句话……”多恩说道这里有点儿游移不定,他抬起眼皮看了奥斯维德一眼,似乎在斟酌着该怎么开口。这表qíng这模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我不怪罪,你直说就行。”奥斯维德不耐烦道,“别磨蹭。”
多恩偏头看向黑色水台,伸出手指在其中几处亮着的星点处划了两道,又指向几乎看不见的不死鸟图腾:“神官说,光明神法厄出现在玫瑰旧堡的时候,白袍子上沾着血迹,脚下有无数尸体,但是看不清人脸。而四颗砂点移了位置,说明……说明我们国家将要有大难,重至倾颓的大难。他能感觉到这两件事之间有莫大的联系,但是究竟会是什么样的qíng况,他也看不出来。”
奥斯维德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光明神法厄重新出现这件事实在很不可思议,让人根本没法相信。如果光是听到了这样一件事,奥斯维德可能在惊诧之余,找一些人去玫瑰旧堡附近看一看,但绝不会把过多的重心放在上面,毕竟现在有更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
但偏偏这样匪夷所思的一件事和金狮国的存亡扯上了关系,这就让人无法轻视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水台,如果再有变动及时上报,”
“另外——”他又扫了眼南面那个将莫格利神官弄疯的水台,道:“那个也盯着一点,回头我会往观象台加派一点人手。”
他说完,冲凯文一偏头道:“你又在发什么呆?我们走。”
两人翻身上了马鹫,一扯缰绳便直奔悬宫。
马鹫双翅一展,在铁索道上疾驰如飞,眨眼间便到了悬宫门前。然而奥斯维德却并没有让马鹫停下来,而是拽了一把缰绳,让它直接拐上了城墙高塔。
“你来这里gān什么?”凯文问道。
奥斯维德下马领着他走到高塔里面,站在围栏边朝下俯瞰。
这里是圣安蒂斯的最高点,俯瞰下去能看到几乎整个皇城,乌色的屋顶沉静厚重,一方面让人心绪澎湃,一方面又能让人莫名安定下来。
这是金狮国历经千年风雨之后,给人的一种安抚力。
“你相信法厄还会重现在这个世上么?”奥斯维德沉沉开口。
凯文答道:“你问的是光明神,还是法厄?”
“有区别?”奥斯维德看了他一眼。
凯文点头:“区别很大……因为神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奥斯维德一时间对他的意思似懂非懂,但他转而又道:“我刚才虽然诧异,但是其实是相信的,因为我在法厄神墓的神像里找到了脚印,却不见遗体。我有种直觉——法厄还活着。”
他顿了顿,又道:“更古怪的是,我甚至感觉,光明神法厄离我们并不遥远。”

第40章

凯文:“……”
奥斯维德没听到他的回应,转头又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觉得我这想法太可笑了?”
凯文gān笑两声:“……没有没有。”
“虽然说看起来神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但是事实上跟神相关的事qíng一直层出不穷。”奥斯维德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被甩在远处的神官院观象台,“远的不说,就说神官们,他们生而能通晓常人不知道的事qíng,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场景,甚至能预言未来的一些事qíng和国家兴亡,这些显然是从神的时代遗留下来的。灵族也是,虽然他们的巫术更多来源于后天的能力,但是天赋的那一部分显然也来自于神的遗留,尽管他们属于旁系。”
他难得话多了几句,听得凯文都忍不住转头看他:“你在极力证明神的痕迹还在?”
奥斯维德顿了顿,沉默了片刻道:“不仅是证明……如果是法厄的话,我希望他还存在。”
奥斯维德对于旧神的观感一直好过后神,这凯文是有所感觉的。他对法厄的好感也远超于其他大小神祇,这凯文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一直不太理解原因。
曾经他身为光明神的时候,不太在意这些,后来成了普通人,也就更不在意别人的评价和想法了。但是现在,他手肘架在高塔的铁栏上,曲着的手指松松地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了奥斯维德片刻,突然出声问道:“为什么?”
奥斯维德愣了一下:“嗯?”
凯文道:“为什么喜欢法厄?因为他是光明神?”
傲慢别扭惯了的皇帝似乎很不习惯这么直白地讨论对某个人的喜好,准确地说他不太习惯轻易地用“喜欢”这个词去评价谁,但是这么冷不丁地被凯文一问,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这个词,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更恰当的词来代替。
于是只轻描淡写地把这个词绕了过去,在心里自我替换了一下,而后答道:“没什么原因吧,看谁顺眼或是看谁不顺眼一定要有理由么?我对法厄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神历,严格来说甚至那样的书有太多的后期添加,我看到的很可能不是法厄最真实的qíng况,或者只是他的其中一个片面表现。但是至少——”
他说着缓了一下,抬眼看向皇城圣安蒂斯的全景:“在我很小的时候,至少在看到法厄相关的故事时,是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能变得足够qiáng大无所不能的。所以我希望,这样一个能让人充满勇气的神祇,能存在得更长久一点。”
凯文听得一愣一愣的,到最后忍不住哭笑不得地问道:“活久一点gān什么?让更多的跟你一样充满勇气,浑身挂着胆四处找打么?”
奥斯维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那前提是得碰见你这样的人,不然这种找打的潜能一般都激发不出来。况且我也没说希望他以光明神的身份活那么久,按照神历后续里所说的,神祇死亡之后,可能是另一场新生开始,他们或许会成为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普通人,也可能会选择就此长眠,永不睁眼。我希望他能成为前者,能以普通人的身份,来感受一下这个被他们创造出来的世界——啧,你这是什么眼神?”
凯文终于忍不住笑了场,他拍了拍奥斯维德的肩膀,道:“你整天绷着个脸,一副人人欠你一个国库的模样,没想到还挺多感慨。”
“你一天不挤兑我两句就嘴痒?”年轻的皇帝居高临下地丢给他一个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