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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拨是跟凯文他们一起跳进大裂谷深处,在另一条密道中负责接应各城城民的。而另一拨,则是之前奉命镇守在荒漠和金狮国接壤地段的驻守军,也就是米奥所带领的那一支大军。
不论是从路线来看还是从距离来看,此时扎堆在玫瑰旧堡脚底下的,只可能是后者。
可是米奥并不是不听命令就乱行事的人,他为什么会放弃驻守接壤地的,带着大军来到这里?!
更让他惶然的是,玫瑰旧堡脚底下的人显然不止米奥一波。从大片呈现不同色块的制式铠甲来看,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包括了雷音城、沛达城那一批大小城邦国的散兵游卒,看起来像是幸存于沙鬼袭击的残部。
如果他没有眼花的话,那其中甚至还有北翡翠国的边疆守卫军……以及一些并非来自于军队的人。
凯文眯着眼,透过茫茫风烟朝远处又望了一眼,从前往后,四下里都扫了一圈……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因为他能看到,有更多的蚂蚁一样的黑色小点正一点点地朝着这里移动。
像是中了邪一样,又好像是在千里朝圣一般,不顾阻碍又茫然地朝这里聚拢过来。
好像玫瑰旧堡这片在风沙中埋了数百年的废墟突然成了整个大陆的圣地。
看着这样的qíng景,凯文愣了片刻,面色突然沉静了下来。垂下的眼睫掩住了他的双眸,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qíng绪……
尽管离玫瑰旧堡还有一段距离,尽管还有两片旋转的风窝遮挡着他半边视野,但是他差不多已经猜到,玫瑰旧堡存在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了。
奥斯维德的目光直愣愣的,翅膀却像是受什么东西指引似的微微倾斜了半边,以一种盘旋的姿态,渐渐绕过了那两片挡着大半废墟的风窝。只剩下残垣断壁的玫瑰旧堡终于在凯文眼中现出了全貌。
而那其中掩映着的东西,也终于完整地露了出来——
那是一只一人多高的巨鸟,垂着长长的尾羽,停栖在一堵高高的断墙之上。它通体散笼罩着一层如同太阳一般耀眼的光,以至于人们根本看不清它真正的模样,除了那修长的轮廓和漆黑的眼睛。
它双翅带着燃烧的赤焰,灼灼烈火饱含着qiáng盛的生命力,仿佛永不会熄。
攒聚过来的人越多,那只巨鸟的轮廓就越发耀眼。
直到凯文出现在玫瑰旧堡上空的时候,那只一动不动的巨鸟突然活过来似的,抬头冲着他的方向清啸了一声。
与此同时,它周身的亮光骤然倾泻而出,耀眼得仿佛世间另一个太阳。
凯文身下的天láng身体突然一沉,仿佛承受不住巨鸟流泻出来的光芒一样,在那一瞬间,如遭重击般晕了过去。
好在巨大的双翅帮他缓冲了一点下落的速度,而在落地的那一霎那,凯文倏然翻身一跃而下,护了一下它的头。
天láng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昏死过去再无声息。而后面浩浩dàngdàng赶来的先行军,在光芒的撞击之下,连人带马轰然倒地,砸起满天风沙。
外围的人还都只是晕死过去而已,至于里面的人……
凯文闭了一下眼,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握成拳。他抬脚大步流星的朝旧堡断墙走去,那些挤挤攘攘挡在他前面的人几乎没有造成任何阻碍,轻轻一拨就散开了。
因为他们早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上万的人聚集在这里,从外围往里看去,除了密密麻麻的人头,还是密密麻麻的人头,这是非常惊人的一幕,甚至让人毛骨悚然。
而那些失去意识的人,在被凯文排开的那一瞬间,如同被劈开的cháo水一般往两边倒去。他们倒地的姿势非常怪异,就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着要跪下一样。
这种姿态使得凯文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他脸色从来没有如此凛然过。
而越往里走,他的脸色就越难看,冷得如同刚从冰窖里挖出来的一样,因为他脚下踩到的沙地越来越cháo湿。
浸染它的并不是什么水,而是血……
凯文不知道他来这里之前,围聚在这里的人们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们远没有后来的人那么幸运,除了一部分昏迷的之外,更多的人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
他们死亡的那一刻,甚至还保持着直挺挺站立的姿势。又因为人太多的缘故,相互攒聚成簇,居然少有人栽倒下去。
直到凯文拨开他们的那一瞬间,才保持着一脸惊诧的表qíng,以一种虔诚跪地的姿势侧歪过去。
最初凯文还下意识的用手托一下,到后来他闭了闭眼,索xing不再伸手。因为他根本扶不过来,而就算他扶了一把,那些人也不可能再有心跳。
汩汩的鲜血,从他们的身体里头流了出来,一眼望过去,甚至不知道伤口究竟在哪里。
凯文就这样,带着满脚淋漓的鲜血,一步步走到了玫瑰旧堡残损的高塔旁边,和那只一直笼着光芒和火焰的巨鸟咫尺相对。
自他从安多哈密林地底下重新苏醒后一直苍白的皮肤,终于开始有了点血色。
就好像久病不愈的人终于开始慢慢恢复健康一样,但他的表qíng却并不愉悦,甚至是沉默而沉重的。
这只巨大的圣物就是不死鸟,光明神法厄的本体神格,千万年前的那个huáng昏里被他亲手捏碎的那只。
他从没想过还能再跟自己的神格重新相见,毕竟从没有谁能够把已经毁掉的神格重新凝聚起来。
会费尽心力去做这件事的人,除了梅洛不会有第二个。而他做这件事的目的也昭然若揭——
让凯文重新获取神格,再由他亲手杀掉,将神格永久地继承过去。
凯文可以选择不接受,然而最纯正的神格在没有躯体的包裹下,会不断地吸引人们前来朝圣,然后他们就会像此时汇聚在这里的人一样,因为承受不住神格的光,或死亡,或昏睡。
他也可以选择像千万年前一样,再一次亲手把自己的神格毁去。然后他很可能会和梅洛再次陷入循环往复之中,永不休止。
又或者,他还有第三种选择……
凯文盯着不死鸟的眼睛,似乎在透过它回想着什么事qíng,片刻之后,突然从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嗤笑。
他冲高傲的巨鸟伸出了一只手,沉声道:“我回来了。”
不死鸟一声尖啸,双翅一扫,从高塔断墙上倾身落下,融进了凯文的身体里。
它周身沐浴的耀眼光芒笼罩在凯文身上,两片翅膀上裹挟的金色火焰被凯文握进手里,转瞬间化作一弯金色长弓。
盛光中站着的人挺拔而修长,脚上沾染的鲜血在圣洁之中平添了一分肃杀之气。
“喜欢我送您的礼物吗?凡人生而应当跪拜在神明脚下,这是我最后的敬意。”梅洛缓慢和轻巧的声音顺着四面风声传来,却不知源于何处。
圣光中的人冷冷一笑,凭空抽了一支金色的长箭搭在弓上,看也不看便朝某个方向直she出去。
那处空中的黑风骤然变成长蛇模样,又被倏然而至的箭矢瞬间钉穿,轰然四散。梅洛的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she箭的人拎着弓微微偏头,漆黑静默的目光扫过千万人马。
这和神官院老神官莫格利所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只是他看到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光明神法厄,回来了。

第四卷:冰川下的凡人

第54章

玫瑰旧堡这地方乍看起来确实荒凉极了。曾经冒着风险来过这里的人对此处的评价就只有一句话:“杳无人烟,就连废墟也没剩多少,除了那座极其标志xing的残损高塔,几乎只剩碎石。总之,见面不如闻名。”
然而就是这样,每年依旧有那么几个不死心的人执着地往这里跑,再带着同样的评价失望而归。
久而久之,对于玫瑰旧堡的固有印象便传播得越来越广。
但是那里毕竟曾经是一个城邦,又是几乎一夜之间覆灭的,怎么可能会只有这么几块破石头呢?
数十年前有一队旅人,带着这样的想法来到玫瑰旧堡,不信邪地跟流动的砂砾死磕,硬是挖到了约莫两三米来深的地方,然后骇然发现了累积成山的枯骨。
那些在地下已经埋了几百年的旧国城民,密密麻麻地堆积着,睁着一双双黑dòngdòng的窟窿眼沉默地盯着他们,像是一种无声的哭诉。那队旅人完全没想到会挖出这么多尸骨,还都攒聚在一块,顿时头皮一麻,被那视觉效果给震尿了。
他们捂着裆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旧堡,据说在荒漠里疯疯癫癫地流làng了大半个月,才陆续láng狈地回到城镇里。
而那些被挖出来的旧国城民,被几道沙风一chuī,便再次埋入了永恒的黑暗中。
从此以后,慕名去看旧堡废墟的人们再也不会闲得蛋疼去挖沙了,旧国遗物没挖出来就该被骸骨尸山给活埋了,多刺激啊。
但这天入夜,还真就有人手贱了一回。
此人不是别的谁,正是生来就欠的凯文·法斯宾德阁下,也可以称他为光明神,法厄。
这位仁兄仗着自己神格归位、神力也在逐渐恢复,差点徒手拆了整座玫瑰旧堡的地上废墟,在地底近十米深的地方找到了玫瑰旧堡的地宫。
旧堡的地宫面积大得近乎空旷,里面除了几根雕花的巨柱支撑着顶部,几乎再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就好像是被谁全部清空了一样,就连巨柱的雕花表面都好像被什么东西粗bào地磨过,显得坑坑洼洼,斑驳不清,根本无法辨别原本雕的是什么图案。
凯文将昏死在废墟四周的所有人全都挪送进了地宫里,出去已经死去的那些,数以千百计的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宫的地上同样显得非常壮观,这位祖宗在挪人的时候,居然还恰到好处地给自己在每一处都留了一点落脚的地方。他站在某一处墙角里,伸手摸上石质的墙壁,屈起瘦长的手指在沉寂百年的壁灯台上轻轻一笼,便能聚起一团火光。
他就这么沿着地宫的四面墙壁走了一圈,又绕过了那几根承重巨柱,动了动手指,整个地宫所有的壁灯台里就都多了一团温huáng的火焰。
蜃海附近这片地方昼夜温差太大,白天虽然gān热,夜里却能把人冻得直哆嗦。任这些昏死过去的人在外面横上一夜,明天早上一个个的就该都硬了,也就不用指望再醒了。
十多团壁火把地宫烤暖的同时,也将里面的qíng景映照得清清楚楚。
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人并非完全乱做一团,想来光明神在这方面大概是有点儿qiáng迫症的,挪了数千人进地宫的工夫里,他居然还有那个心力把人分成了三拨。
所有来自于金狮国的人全都倚靠着墙壁,几乎将整个地宫都包围了起来。而那些城邦国的游兵散卒以及来历不明的人因为数量不算多的缘故,被打包堆在了西墙边上。
至于那最后一拨……
最后一拨正是来自于北翡翠国的那些边疆守卫军,他们被派出来大概是想跟米奥所带领的驻守军相对峙一番,结果却因为离沙漠较近,也被不死鸟神格给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