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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战士为了在部队里的前途,心甘qíng愿当一两年勤务兵,任首长及首长家人差使,这是不争的事实。

很多不愿受窝囊气的战士瞧不起勤务兵,也是不争的事实。

秦徐受家庭教育影响,虽然一直待勤务兵很好,但仍旧免不了俗,或多或少对勤务兵抱有一些不太正面的看法。

但他无法将这种看法加在一名被“猎鹰”选中,却最终牺牲在救灾现场的烈士身上。

那是令人心寒的亵渎。

韩孟眼中停驻着幽深而安静的光,轻声说:“他是为了柯扬。”

秦徐眼角张了张,疑惑地看着韩孟。

“他是他们连军事素质最出色的兵,义务兵期结束后转士官完全没有问题,再熬个四、五年,说不定还能争取到去军校深造的机会,从军校出来,他就是军官了。”韩孟摩挲着指骨,继续道:“但是他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他总觉得自己亏待了柯扬,没能给柯扬像样的生活……只有尽快升上军官,他才能让柯扬过得好一些。他没怎么念过书,父母去世后他一手撑起了家,四处打黑工,他不想柯扬继续过他那样的生活,想攒钱让柯扬念大学。”

“他大概也打听到了去首长家当勤务兵,去军校深造的可能xing更大吧,所以我们家上一个勤务兵被我打发走后,他就主动打了申请。”韩孟看着墙上的小窗,城市的夜空通常看不见星星,但此时却正好有一颗发着微弱的光,一闪一闪地悬在暗红色的天幕上。

韩孟出神地看着那颗星星,顿了一会儿又道:“我看不起他,所有主动到我们家里来的勤务兵我都看不起。所以我总是捉弄他,在他刚拖完的地上泼脏水,将他才做好的菜掀翻在地,还用言语侮rǔ他……但他从来没向我家里人告状,我丢给他的衣服鞋子他照样洗得gāngān净净,我骂他他也不生气。”

“我以为他怕我,巴结我。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把我当成小孩儿,和他弟弟一样的小孩。”韩孟半眯着眼,似乎这样能更清晰地捕捉到星星的光辉,“他从‘猎鹰’回来后,我跟他提前以前的混账事,他说当哥的宠爱弟弟都来不及,哪里舍得生气?”

秦徐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原来悲伤也可以温柔得像山间的清泉,清冽,细腻,轻缓地滑过心脏,留下悠长的怀念。

黑屋里又安静了一阵,秦徐问:“他去参加‘猎鹰’选训是怎么回事?”

“‘猎鹰’选训之前会举行全战区的比武,我爸知道他厉害,帮他报了名,他没让人失望,拿到了选训资格。”韩孟自嘲地笑了笑,“我当时发了很大的火,不准他走,说什么都不让他走。秦徐你知道吗,以前我们家的勤务兵几乎都是被我赶走的,要不就是气走的,只有他……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我整他气他,但是当他真要走了,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舍不得。”

秦徐想起曾在自己家里工作过的勤务兵,他们离开时,他心里也是舍不得的。

“我闹得很厉害,我爸最后把我关起来了,还狠狠训了一顿,说我不懂事。”窗外的星星被薄云遮住,看不见了,韩孟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又道:“他离开之前来看我,跟我道歉,说‘猎鹰’他是一定要去的,不仅是因为那里有他的梦想,还因为如果通过考核,会马上被推荐去军校,这样就能尽快让柯扬生活得好一些。我关着门不见他,还让他滚,躲在窗帘后看着他离开,心里难受得不得了。但……”

“但这所有的难受,都比不上得知他牺牲的时候……我,我……”韩孟低着头,半晌后深吸一口气,“那天在灵堂,我走过去和柯扬跪在一起,跟柯扬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韩孟的弟弟,亲弟。”

“你一直将柯扬带在身边?”秦徐想了想韩孟之前的话,“柯幸希望他念大学,他怎么跟着你拍戏来了?”

“他啊,看着柔柔弱弱,其实是个挺倔的小孩儿。”韩孟说着笑了笑,“其实那时我也才16岁,和他一样是个小孩儿。我把他带我家里来,他没有拒绝。但我带他出去买名牌衣服、进高档餐厅时,他全部拒绝了。他跟我说,谢谢我收留他,但是他希望能自食其力,还说如果他哥还在,也不愿看到他如此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总是拿他哥来压我,我没办法……说来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天道好轮回,以前我成天压迫柯幸,现在他弟一提他的名字,我就只能服气。”

“自食其力是指?”

“他在我家当了个小佣人。”韩孟无奈道,“你有没听见过他叫我韩少?”

秦徐想了想,点点头。

“我让他叫我哥,他不叫,在家里叫我韩少,在别人面前就叫名字。”韩孟说,“14岁的小屁孩,会的事还挺多,家务抢着做,炒菜居然也会。白天去学校上课,晚上回来给我洗衣服。我比他大2岁,但你也看到了,我以前是真不会洗衣服,大热天打球出了一身汗,衣服湿哒哒的,我自己都嫌弃,他二话不说拿去洗,等我洗完澡出来,他把我换下来的内裤都洗了。”

秦徐笑道:“你他妈还真是个少爷。”

“谁说不是呢?”韩孟停了一会儿,又道:“我那时qiáng迫他念书来着,但我自己就是个成天逃课的混球,‘你要好好念书考大学’这种话说着实在别扭,也没说服力。看他一天心思不在学习上,我就问他到底想gān嘛,你猜他说啥?”

“想当明星?”

“对,也不对。”韩孟坐得太累,换了个姿势,顺手摸出钱包抛给秦徐,“对了,里面有柯幸的照片,你看看。”

秦徐接过一瞧,轻声骂道:“我去!”

“很帅对吧?”韩孟笑,“以前在原部队,连我爸都说找不出比他更俊的兵。”

秦徐又仔细瞧了瞧,“你当时怎么想的?对着这么一张脸怎么欺负得下去?”

“可能是因为嫉妒吧。”韩孟浅笑着开玩笑,“柯扬跟我说,他哥以前想过去拍戏来着,演那种很帅很厉害的特种兵,但后来军营梦还是战胜了演员梦,他入了伍,成了一名堂堂正正的军人。”

秦徐端详着照片,那是一张帅得很温和的脸,没有任何锋利的感觉,就算照片已经泛huáng,但从柯幸的眼睛里,还是看得出这个男人骨子里的温柔。

那种温柔与懦弱无关,是真正的qiáng者才有的厚重、大气,与包容。

“如果没有那场地震那场泥石流,他就是特种兵了,不用演,他自己就是。”韩孟轻轻吐出一口气,“柯扬给我说,他想试着去演戏,或许以后真能演个特种兵,也算是完成兄长的一个心愿。这话触动了我,如果不是这句话,我现在和你一样,已经是个军人了。”

秦徐既觉得诧异,又觉得韩孟的决定在qíng理之中。

人生有太多的选择,年少轻狂时,很多决定其实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可追溯,仅仅是一时的冲动,甚至是一个旁人看来幼稚无比的约定。

韩孟说:“我想塑造一个以柯幸为原型的特战英雄,至于谁来饰演他,我希望……是我。”

“所以《淬火》并非你接的片,而是你亲自筹拍的作品?”

“以前不是说过吗?我是这部片子的投资方,当时你还不信。”韩孟语气轻松了一些,“我家里就我一个儿子,当初我血气上脑,非要去混娱乐圈时,家里jī飞狗跳了半年。后来我妈终于妥协了,还动用各种关系为我铺路。网上说我被包养、有靠山,否则为什么有那么好的资源。我没法否认,如果不是家里的关系,我现在应该还是个十八线。”

气氛终于不像之前那样压抑了,秦徐笑道:“韩少,我发现你还是挺有头脑——没一出道就拍《淬火》,而是步步为营,吸了一大帮粉,成了一线小鲜ròu才将《淬火》抬上日程,是想让《淬火》大红一把,让更多人看到剧里那个铁骨铮铮的特种兵吧?”

“是,但也不止是这点。”韩孟点头,“这3年我一直在请人写剧本,做各种准备,之前的剧本一直不太满意,现在这一版终于让我看到了一个有血有ròu的丰满形象。”

“你啊……”秦徐将钱包抛回去,笑道:“虽然gān过挺多混账事儿,但也算得上一个至qíng至xing的纨绔了。如果不是平时嘴太贱,我觉得我都快爱上你了。”

第22章

“没关系,不爱我不要紧,爱我的老二就好。”韩孟冲秦徐眨了眨眼,嘴角浮起坏笑,靠近几分。黑屋实在太窄,两人身材又都很高大,他怎么也摆不出一个舒服的姿势,索xing身子一倒,枕在秦徐腿上,露骨地说:“哎,咱俩啥时候gān一p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