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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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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秦徐脑子嗡嗡乱响,身子有种失重的感觉,腿脚像被抽gān了力量,右手用力撑在墙壁上才不至于摔倒。

谢泉刚才的那番话,是说给他听的。

柯扬只是一名演员,没有义务因为一部戏就站在军人的角度考虑问题。

但他不是。

他是现役军人,他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他的父辈皆在军中,他的同辈大多也在军中,最出色的几位甚至已经是经历过枪林弹雨的真正战士。

柯扬不懂的事,他懂!

柯扬不知道的军纪,他知道!

但是他gān了什么?

目无纪律,私自离队,不顾连队荣誉,甚至向领导撒谎。

他脚步有些踉跄,扶着墙壁往重症监护室挪。柯扬赶过来扶他,他轻轻摆了摆手,嗓音沙哑道:“我没事。”

可他有事,怎么可能没事?

如果违纪能让韩孟醒过来,他违一百次都甘愿。

但是正如谢泉所说,他来了对谁都没有帮助。

残忍的现实从来不会因为自以为是的làng漫而改变,他不顾一切赶来,似乎连自己都感动了,但韩孟仍旧躺在那里,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来。

他的冲动唤不醒韩孟,只会自断前途,并祸及连队。

一想起许连将“借地”文件jiāo给他时眼中的期许,他就难受得喘不过气。

一想到刚才祁排在电话里松一口气的语气,他重重垂着胸口,下唇几乎被咬破。

可最令他痛苦的是——自己竟然丝毫后悔的心qíng都没有。

明知错得离谱,但如果还有一次选择机会,他仍然会飞来乌鲁木齐,将所有人的期望抛在身后……

因为韩孟生死未卜,他只想守着韩孟——尽管这种行为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病房外的走廊上人来人往,有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也有不少身着迷彩、浑身是汗的军人。

新疆qíng况特殊,这里又是战区直属的医院,外科病房住的几乎全是受伤的军人与警察。他们来自五湖四海,绝大多数并非新疆本地人,父母、妻儿生活在其他省份,只知道他们在新疆当兵,不知他们每一次执行任务都可能与死神打jiāo道,甚至不知道他们正躺在医院,有的已经残疾,有的还躺在手术室顽qiáng地想活下来。照顾、陪伴着他们的是比兄弟还亲的战友,很多人彻夜守候,连衣服都来不及换,连脸也来不及洗……

秦徐茫然地看着这些人,胸腔似乎被打入了大量没有氧气的气体,挤得心脏近乎碎裂。

他双手抱着头,两眼酸胀,却没有眼泪。

韩孟一直没有醒来,重症监护室的门紧紧关闭,医生与护士进去了又出来,没有任何人带来一条好消息。

秦徐将戒指取下来,牢牢握在手中。

在这条走廊里,他是最不该出现的人。

病chuáng上的是用血ròu之躯守护一方安宁的战士,照顾他们的是同样英勇的铁汉。韩孟不是战士,拍戏受的伤也当不起任何军功。但是韩孟起码是为了自己的事业,为了纪念一位同边疆战士一样伟大的特种兵。

柯扬,谢泉……部分剧组成员守在这里也是理所当然,只有他是多余的。

他的背包里装着本应穿在身上的军装,此时他应该作为警卫连的士兵,站岗巡逻,或是作为次年就将参加战区比武的战士,刻苦训练。

他绝不该出现在这里。

一名浑身是血的军人被匆匆推进手术室,其后的小兵在门外嚎啕大哭。

他的目光落在小兵的肩章上,那是一名和他一样的二年兵。

同为军人,也许还是同龄人,小兵身在反恐前线出生入死,而他受着家庭的庇护在机关部队等待升迁,却不知好歹,gān出了脱下军装的混账事!

他捂住脸,脑子空空如也。

天黑了,手机在衣兜里震动。

是祁飞。

他不敢接,却又不得不接。

他不知道如何面对祁排的质问,划开接听键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给我马上回来!”祁飞的声音非常焦急,“我已经查到你在哪里了,你听我说,你现在马上买机票回来。所有的事我扛着,许连还不知道,纠察也不知道,我已经瞒下去了。糙儿,你回来,这事儿咱们就当谁也不知道!”

他捂着嘴,眼前一片模糊。

“秦徐!你听到没有!”祁飞在电话里吼起来,“你不要怕,知道你去新疆的只有我和二排的几个兄弟,咱们谁也不说,只要你赶紧回来,后面一切都好办。我去机场接你,9点有一趟航班,你马上去!”

他用力按着眼窝,泪水还未来得及涌出,就被手指拭去,他哽咽着说:“祁排,对不起!”

他挂断了电话,如果再听祁飞说一句,眼泪就会夺眶而出。

柯扬安静地坐在他身边,过了很久才拍了拍他的手背,低声说:“秦哥,对不起。”

他听到了,却没有反应。

柯扬小心翼翼地看他,“我太心急了,没有意识到叫你来会……”

“不管你的事。”他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个苦笑,“就算你不告诉我,也有其他人告诉我。到时候我还是会来。”

两人都沉默了,走廊上又有负伤的战士被推进手术室,说着维语的军人满脸是泪,蹲在地上哭得无声无息。

秦徐注意到对方的军衔,是一名少校。

按照母亲的意思,他应该在机关待2年,然后去军校,出来后直接提gān,继续在机关工作,逐步提升,舒舒服服混个五六年,不出意外肯定能升为校官。

同样的校官,他是“混”出来的,而反恐战士们却是用血淋淋的军功换来的。

心脏痛得发紧,眼睛也gān涩刺痛。

那少校颤巍巍地站起来,深邃的面容肃穆又悲伤,但即便如此,他的肩背仍旧挺直着,那一身污浊不堪的迷彩穿在他的身上,比gān净熨帖的军礼服还要熠熠生辉。

秦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血液沸腾着冲向双目。

柯扬突然说:“秦哥,我真的不是想害你。我哥离开的时候,我见到的是一具残缺不全的遗体。我……我害怕。”

秦徐心中大恸,想起韩孟在黑屋里给他说过的往事,突然侧过身子,将柯扬紧紧抱入怀中。

柯扬埋着头,肩膀微微颤抖,过了好一阵才道:“我心里有yīn影,我怕韩孟也像我哥一样离开。”

他抓住秦徐的衣角,声音发颤,“也害怕万一他真的离开了,你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会像我一样一生都带着遗憾。”

他扬起头,定定地看着秦徐,“秦哥,我知道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

秦徐半张开嘴,耳鸣几乎替代了世界上的所有声响。

柯扬深吸一口气,再次道歉,“我没意识到这会害了你,秦哥,对不起。”

他按住柯扬的肩膀,头一次将这倔qiáng又懂事的小孩视作自己的兄弟。柯扬在他怀里抽泣,他慢慢地拍着对方的背,语气里有种自己都不相信的坚定,“韩孟会醒的,你放心,他命大,不可能就这么离开。”

这天夜里,谁也没睡好,秦徐在病房外枯坐到天亮,医生说韩孟qíng况稳定下来了,但什么时候能醒,未来会不会有后遗症还说不准。

微博上“韩孟受伤”的消息越传越厉害,剧组迟迟不发声也间接坐实了“谣言”。但秦徐没有工夫管网上的事,他甚至没有再打开微博。

清晨,电话又来了,这次打给他的是许连。

许连已经知道他擅自离队的事,可就算比祁飞还气愤,说出的话却与祁飞相差无几。

“秦徐,你他妈给我赶紧回来!这事儿咱们连里单独解决,纠察休想来我警卫连逮人。今天之内,你必须回来,最迟明天中午!cao,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兵!明天中午之前回来,我保证给你挡下一切处罚,司令员和政委都不知道。我能保刘沉锋,也能保你……”

他听不下去了,无声无息地挂断电话,接着关机,再没打开。

他站了起来,缓缓走去走廊尽头的露台,双手撑在栏杆上,慢慢埋下头去,眼泪浸湿了衣袖,他在新疆寒冷的冬天,孤独又内疚地颤抖。

网上的传言已经控制不住,剧组与合作部队在商量之后,公布了韩孟受伤的消息。

一时间,剧组所有人的电话都被打爆,娱记与粉丝蜂拥而至,围在医院外。

所幸这所医院并非内地的三甲医院,荷枪实弹的武警将人群挡在院门之外,就算是最机灵的狗仔也无法钻入其中。

医生已经允许探视韩孟了,秦徐穿着隔离服坐在病chuáng边,安静地看着他,直到探视时限已到,才低喃道:“我已经失去军营与战友了,如果再失去你,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