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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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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他跪在河边的尖石滩上,挨了十三记鞭子——柏先生亲自抽的。

毫不手软,皮开肉绽。

那咬在后背上的疼痛鲜明如昨,以至于当伤痕早已消失,他仍记得这份“教训”。

同样的错误,他再未犯过。

这次的惩罚是什么?

还是鞭刑吗?

不要……

他心里一个声音低喃道:不要在这里,不要当着迟幸的面。

柏先生误会他、要惩罚他,他心中难受,却也接受。如果有朝一日,柏先生让他去死,他亦会从命。

可他不想在迟幸面前跪下挨罚。

他愿意认错领罚,却与迟幸全无关系,仅仅是因为柏先生想要惩罚他。

汹涌的情绪在眼中化作水雾,他死死抿着唇,竭力压抑着内心的慌张与害怕,隐约知道自己快要站不住了,也许下一秒,就将狼狈地栽倒在地。

那可太扫柏先生的兴了。

几只孔雀散开尾羽,在不远处招摇。

他看见柏先生已经来到自己跟前,面容平静,唇角甚至勾着浅淡的笑。

“柏……”他张开嘴,整个肩背都在颤栗,额角的冷汗滑落到了脸颊上。

余光里,迟幸正志得意满地微笑。

“柏先生。”他低声乞求道:“请,请不要在这里。”

“嗯?”柏云孤的声音仍是慵懒随意的,“你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

他含泪摇头,右手无意识地向前抻了抻,想像小时候那样,牵住柏先生的衣角。

可颤抖着的手指只是悬在空中,他已经长大了,不能再有如此逾越的举动。

逡巡在身体里的剧痛变得越发强烈,晕眩与眼泪交叠,视线更加模糊,他艰难地说:“柏先生,请不要在这里惩罚我。”

说完这句话,他力气一散,以为自己即将跌倒在柏先生脚下,后脑却突然被握住。

正是这一道极具压迫感的力,令他堪堪稳住了身子。

柏云孤近距离睨着他,眼神突然变得冷寒锐利,语气也变了,“知错?认罚?你倒是利落,连辩解都不会了?”

他溺在柏云孤的气息里,心脏狂跳,眼神闪烁不已。

迟幸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脸上的笑渐渐变得僵硬。他总被人评价为“单纯不谙世事”,却绝不愚钝,眼下这情形,他就算是个傻子,也足以察觉出不妙。

“我不记得曾经教过你对我撒谎。”柏云孤右手用力,抓住秦轩文的头发,往后一扯。

“唔——”秦轩文被迫微扬起面,“柏先生!”

柏云孤狭长的眼尾勾了勾,“我再问你一次,认错吗?”

迟幸头皮一麻,战战兢兢地开口,“柏,柏先生,您就别为,为难秦先生了。”

柏云孤盯着自己不成器的手下,压根懒得理会他。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秦轩文已经很久没有与柏云孤离得这么近了,惊讶、贪恋、迷茫充斥着神经,大脑陷入短暂的空荡,根本给不出像样的反应。

终于,肢体动作越过了头脑的许可,悬着的手向前一探,轻轻拽住了柏云孤的衣角。

“柏先生。”他失控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没有犯错。”

迟幸心中警铃大作,既想要逃离,又想要争辩,“柏先生,您听我说!”

“我没有犯错!”秦轩文眼中积蓄的泪终于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滑落出来,竟是一发不可收拾,“您让我保护那个人,不让他受到伤害。我没有失误,我明明将他毫发无损地送到接应处了。他手臂的伤和我没有关系!”

“不是……”迟幸慌张地摇头,想要扑上来挽住柏云孤的胳膊,却被柏云孤此时凌厉而阴沉的气势逼得不敢靠近,只敢伪装出极为伤心的模样,“柏先生,秦先生记错了,我确实受伤了啊。但我,但我不怪他,那种情况下,秦先生能救我一条命,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柏云孤手上一松,秦轩文失去支撑,小腿颤颤,终是力有不支,倒了下去。

膝盖撞在地毯上时,外界赋予的疼痛终于让他神智一清,意识到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他抬起头,近乎绝望地仰望柏云孤。

柏云孤只瞥了他一眼,就转向迟幸,“手臂是怎么受伤,在什么情况下受伤?”

“是……”迟幸汗水如豆滚落,“秦先生送我去接应处的路上。”

柏云孤笑了,垂眼在秦轩文手臂上轻轻一踢,“是吗?”

秦轩文摇头,“柏先生,他骗您。我发誓,没有让他受到一丁点伤害。”

“秦先生,你怎么能这么说?”迟幸是真的慌了,“柏先生,您看我的手,这是真的伤啊,难道是我自己弄出来的吗?秦先生救了我,我为什么要恩将仇报陷害秦先生呢?我,我……”

说着,迟幸惨兮兮地擦泪,满脸无辜,甚是可怜。

“你还没有回答我前一个问题。”柏云孤说:“这伤,到底是怎么受的?”

“是,是……”迟幸原本胜券在握,此时彻底乱了方寸,“是在路上摔的。”

柏云孤又看秦轩文,“摔的?”

秦轩文费力地喘着气,“柏先生,让被保护的人摔至骨折,这是最低级的错误。‘孤鹰’一队绝无人会犯这种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