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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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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奇异地,在那只手的抚丨慰下,他竟是感到安心。恐惧消退,寒冷褪去,就连坠落时浑身的伤好像都不痛了。

他感到胸膛在震颤,肺中被注入了氧气,被冻至死去的心脏又跳了起来。

噗通,噗通。

好像正贴在一人的胸口,感受到的不止自己的心跳。

近旁的熟悉心跳、弥散在周围的熟悉气息,还有那粗粝的熟悉枪茧令他不自觉地往前靠了靠,想要贴得更近、再近一些。

柏云孤扶着他的后背,任由他枕在自己颈窝。

这个姿势,竟与不久前抱秦却入睡有几分相似。

搜救直升机抵达出事地点时,火光照亮了小半天际,几十人沿途搜寻,最终在山下的湖泊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秦轩文。

烂泥融雪中,秦轩文紧闭着双眼,脸颊乌青,没有分毫血色。

所幸心跳还在。

担架已经抬过来了,柏云孤却独自将人抱起来,登上直升机。

秦轩文尚有一息意识,虚弱地挣扎,不少淤泥蹭到了他身上。

直升机已经起飞,但抵达医院还需不少时间。

他将那湿透,甚至冻结的衣服一层一层剥下来。

整个过程中,秦轩文软绵绵地伏在他怀里,任凭他动作,唯有鼻腔发出细小的声响,也许是害怕,也是只是本能反应。

除去衣物的身躯冰凉,更显如玉。肌肉时不时抽丨搐,肩膀不断打着寒颤。

他拿来一条烘热的羊绒毯,将人整个裹了起来,搂在怀里。

起初,秦轩文抖得厉害,呼吸也有些急促。但渐渐地,体温回升,皮肤有了热度,就不怎么颤抖了,心跳与呼吸也平缓下来。

折腾一宿,雪已经停歇,天边泛白,就要破晓了。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秦轩文的背,感到喷洒在颈窝的呼吸越来越热。

怀里的人扭动几下,羊绒毯往下滑,露出赤丨裸的肩背。

他微皱眉,将毯子往上扯了扯。

秦轩文又动,毯子再次下滑。

天际金光乍现,朝日即将跃出。

秦轩文眼皮抖动,感到冻硬的骨血融化,攀附不去的灵魂终于回到了体内。

艰难地睁开眼,焦距在盛大的金光中渐渐收拢。

红日照进机舱,光芒勾勒万象。

他看到了霞光,继而看到了他的神明。

第四十八章 酒后坦白

尘埃漂浮在空中,被霞光一照,如层层叠叠的金粉。

秦轩文僵硬地挺着腰背,两道锋利的锁骨高高耸立,万般情绪在眼中流转,汇成一汪晶亮的泉。

“柏……柏先生?”

柏云孤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抬起,将再次下滑的羊绒毯拉起来,挂在他的肩膀上,而后手指上移,滑过他的下巴、脸颊,最终停留在他的眼尾。

细小的电流在被碰触过的地方滋生,引起丝丝酥麻。

将落未落的泪被拇指拭去,他触电似的一颤,终于明白这不是梦——自己获救了,正在直升机上,正在柏先生的怀里。

沉在胸膛里的那颗心忽然被扯起来,鼓荡作响。他想起了自己为什么在疾风暴雪中离开高速公路,杀入那条遍布危险的山林小道。

小雀!

担心与恐慌像一双手,紧紧扼住他的咽喉,令他的声音听上去干涩而沙哑,“柏先生,我的小雀……”

“秦却没事。”柏云孤再次在他眼尾抹了抹,几乎是不厌其烦地将一再滑落的羊绒毯拉起,这次不再只挂在肩膀上,而是挽到了他胸膛上。

这样,羊绒毯就不容易再滑下去。

他紧皱的眉慢慢展开,浑身的颤意也跟着消退,堵在嗓子口的心脏缓缓落了下去。

秦却没事。

这样的话若是换别人来说,便根本安抚不了他。他需得亲眼见到小雀平安,才能松一口气。

可给他答案的却是柏先生。

短短四个字,就让他心安。

确定小雀平安,一片冷汗从他脊背上渗出,浑身的伤如余震般翻腾,他又痛,又疲惫,绷紧的肌肉一旦放松,就被酸胀取代,他不由自主躬下腰,半咬着唇,喉中发出短促的痛哼。

有力的手隔着羊绒毯抚摸他的后背,每一下,好似都带走了一分痛苦。

他放任自己靠近柏先生,贪婪地深吸那带着烟草与硝烟的冷冽气息,情不自禁地低喃:“柏先生,我痛。”

抚于后背的手略微一顿。

他本能地轻颤,并非因为害怕,亦非因为有怨,单是因为终于再一次靠在柏先生怀中。

一年半以前在L国金融港,柏先生决然离去,他将痛楚、脆弱、独木难支通通掩藏在冷峻的面皮与利落的西装下,活得冷静又冷情。如今柏先生回来了,他赤丨身丨裸丨体依偎在柏先生怀里,像是经历寒冬的嫩芽终于活了过来。

“睡一觉。”柏云孤嗓音低醇,像甘美的酒。

他顷刻间就醉了,乖顺地点头,身躯一软,轻轻靠了过去。

睡意将疼痛变钝,唯有背上的抚摸是清晰的。他眼皮耷下,又撑开,然后再次耷下,不多时,就当真睡了过去。

正面搂着一个体格精悍的成年人,这绝不是件轻松的事。

柏云孤眉间轻拧,虚目看向霞光普照的窗外,缓慢地叹了口气。

郊外的幽静别墅,暂时成了“孤鹰”众人的落脚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