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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2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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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不动了,两眼发直地望着前方。

这一刻,他像是被剖成了两半,一半仍然是他秦轩文,另一半却成了柏先生。

心脏在陌生的胸膛里跳跃,泵出既冷却热的心头血。

当血脉阻碍了宿命的了断。

要么亲手毁掉血脉。

要么,用谎言与假象,给他,与他的血脉一条生路。

第五十章 不灭之烛

阳台的落地窗外连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露台,半宿暴雪,露台霜雪凄迷。

雪花被风吹斜,将柏云孤傲然的身影衬得如松挺拔。

好似天地之间万物倾颓,唯有他孑然伫立,不倒不僵。

不久前将秦轩文按进冷水中的那只手正夹着一支烟,手的姿势从容老练,手指修长而华美,手背上的青筋在风雪中剔透苍劲,如他本人一般不可催折。可若是细看,这只手却在极轻地颤抖,不知是因为冰雪冻骨,还是因为浴室里那场几无反抗的角逐。

夜如浓墨般黑,雪如日昼般白,两相融切,目之所及,便是冷淡、败落、如死人脸色的灰。

他将烟递到唇边,长吸一口,把烟雾含在嘴中。呛人的涩渐渐变成不可为人道的苦,堵在喉咙,像刀子似的难以下咽。

但吐出之时,再涩再苦,也只是一缕看得见握不住的轻烟,风一卷,就消逝得无影无踪。

他很轻地吁了口气,肩膀挺起又放下,摁灭香烟,转身时眼中那些不平静的东西已经如刚才那片烟雾般消逝,留下的是一如往常的黑沉。

睡袍不能穿了,秦轩文裹了一条浴巾,头发未干,赤着双脚站在地毯上。

伤了嗓子,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柏先生,外面冷。”

两人隔着十来步远,中间是一扇并未合上的落地窗。

从柏云孤的角度看去,秦轩文背对着光,整个人都陷在阴影里,唯有那一双眸子闪烁着暗光。

“柏先生,外面冷。”秦轩文执拗地重复。

柏云孤回到房内,秦轩文连忙将落地窗关上。嘈杂的雪啸风吼被关在外面,屋里刹那间变得极静。

此时已是后半夜,醉酒的人一旦清醒,就再无睡意。

柏云孤靠在沙发里,未下逐客令,秦轩文便不离开,反而走过去,双手捧住他冰凉的手。

手掌灼热,似跳动着一颗炽烈滚烫的心。

柏云孤垂眸。视线里,是秦轩文凌乱湿漉的发顶,还有发尾之下一截被勒红的脖颈、大片纹路清晰的肩胛。

秦轩文捧着他的手,神情虔诚又驯服,先呵气,再力道适中地揉搓,如此反复。

手上的那一点热,迅速经由血液流遍全身。

柏云孤闭了眼,仰靠入沙发背,任由秦轩文施暖。

不久,热息换作贴蹭。

秦轩文将脸颊埋进他手中,不知是要给予他温暖,还是汲取他掌心的热量。

他半睁开眼,不做声地看着。

秦轩文体格并不娇小,但依偎在他腿边却显得那么温顺,姿势和小时候没有差别。

他看了一会儿,抽出一只手,抚摸那一头乱糟糟的发。

暖色灯光从十来年前的书房穿越而来,笼罩着二人,似将一切纷扰扶平。

这一刻这一景,近乎温情。

秦轩文自是贪恋不已。

柏先生手上有烟草与风雪的味道,烟草干涩,而风雪冷冽,般般种种,都令他迷醉。

他竟是有些乏了。幡然醒悟是件摧耗心力的事,在浴室里他一悟再悟,及至此时,已经精疲力竭。

柏先生知道一切。

所以他的挣扎变得毫无意义。

他的头渐渐低了下去,倦怠地枕在柏先生腿上,眼皮费力地撑了两三下,终于再也撑不开。

这个男人不久前险些杀了他,但这个男人的身边,依然是他的安心处。

只是梦醒之后,他必须做出抉择。

腿上的人发出平缓的呼吸声,柏云孤手指顿住,许久,将人抱起来,放在床上。

床宽大柔软,铺着细腻的丝绒。秦轩文身上的浴巾被除下,寸缕不着。

柏云孤就着灯光看了他一会儿,手臂一展,将他捞进怀里。

待到被黑暗笼罩,秦轩文的眼睫才极轻地动了动。

在柏先生将他抱起时,他就已经醒了。

喝不醉的人擅长装醉,不愿醒的人亦能装睡。

他猜,柏先生一定早就识穿了他的把戏。

天亮时,雪已停,他仍旧不愿醒来,直到脸颊被拍了拍,柏先生的声音落在他耳边。

“起来了。”

他这才睁开眼,迎目而来的是雪亮的光芒。

夜里发生的事,说过的话,了然的一切,好似都是梦,是虚妄。

可他低下头,看了看腹部那条长长的伤疤,再也无法骗自己。

“我想跟您回去。”他突然开口,莽撞得可叹。

柏云孤正在整理衬衣袖口,闻言斜挑起眉。

他连忙从床上下来,语气是鲜有的强硬,“我想回落雀山庄看看。”

但这强硬并未持续太久,他被柏先生的视线杀得溃败,又轻声补充道:“我……我就去看看而已。”

柏先生未答应,但也没立即拒绝。

他低头站了一会儿,上前去帮柏先生穿衣,竟忘了自己赤丨条条光丨溜溜,才是最该穿上衣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