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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的静默后,何许的理智终于败退于他的引诱。世上没有一个“第二”不渴望成为“第一”,这是一支致命的毒。

他与何许拟定了假死的每一道细节,就连每一句对话、每一个表情与眼神都一再确认。

何许将在无数双眼睛下与他演一场戏,而后屏退所有人,扣下扳机,纵火,将他的“遗愿”公之于众。

如此,世上便只有何许一人知道他还活着。

但这还不够!

何许也许会任由他逍遥一年、三年,甚至十年,但他的存在,永远将是何许心中的一道刺。

高处不胜寒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总有一天,何许会要他的命。

所以何许必须死。

这个能轻易杀掉何许的人,正是金岭。

他将“孤鹰”交给金岭,又暗示“孤鹰”已不如“鸿雁”,金岭不可能不争。

更何况,他不止一次告诉金岭——如果我死了,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为我报仇。

当唯一知道他还活着的何许死去,他才能彻底解脱。

他等待着金岭那一声枪响。

何许倒下的时候,眼中是难以置信的神色。而金岭唇角挂着的,是诡异、狠辣的微笑。

黑暗世界里哪有什么兄友弟恭,只有背叛别人或者被别人背叛。

金岭也许天生就该是腥风血雨里的王者。

他不是,他的大哥不是,他的父亲也不是。

锁链的最后一环被扣上,柏家的宿命就此告终。

他看向空灵的繁星,终于真正释去重负,长叹一声。

第五十八章 尾声

柏云孤“死去”的数月间,秦轩文仍旧在明氏当着单於蜚的“第一助理”,从容不迫,西装笔挺,未出半分差错。

他不信柏先生真的已经不在了。

前年生日、去年生日、今年生日,他都许过同样的愿——要柏先生一切安好。前两次都应验了,神明没理由这次翻脸不认人。

再者,他的神明怎么会不认他,让他失望?

二十岁那年,柏先生说过——身处任何绝境,都要相信我。

他这一信,就是八年。

那日在马术俱乐部附近,他坐在越野车里,瞳孔被火海照亮。惊骇像无数根针,雨点般扎向他的神经。有一瞬间,他近乎失明。冷汗直泄而下,将衣物里里外外浇得濡湿。

但这一刻的极端冲击过去之后,他猛然变得清明。那是一种冷静到不可思议的状态。像是有心灵感应一般,他调过车头,并未冲入马术俱乐部,而是闯进一片密林,将车引燃,而后潜行消失。

马术俱乐部占地极广,烈焰声势浩大,那爆燃的越野车就像恒星旁的小小行星,火光几可忽略不计。

火势不断蔓延,向四周扩丨张,很快吞噬已经烧成空架子的越野车。待到大火终被扑灭时,越野车的残骸已与俱乐部的废墟混为一体。

他这一“不该出现之人”靠近过马术俱乐部的证据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那样惨烈的一场火,身处其中的人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但他毫无由来地相信,柏先生绝对没有死。

终有一日,柏先生会来找他。

在这之前,他需要做的,便是遵循柏先生的安排,认真当着那一捧烛火,等着柏先生循光而至。

秦却七岁,正是求知欲极强,又爱臭美的年纪。

“秦老师,你为什么总戴着这串佛珠?”小学里近来刮起互称老师、先生、女士的风潮,秦却学得有模有样,很久没喊过“爸爸”,“秦老师”、“秦先生”、“Mr. Qin”翻来覆去叫。

秦轩文下厨时习惯将佛珠摘下来放在茶几上,这会儿正系着围裙,在厨房煎鸡蛋。

秦却左手竖在面前,右手一粒一粒拨着佛珠,眼睑半垂,模样虔诚又机灵,“阿弥陀佛。”

秦轩文空不出手来敲他脑袋,只好道:“哪来的小和尚。”

“花果山里来的小和尚。”

“花果山里来的是小猴子。”

秦却小时候文静,如今上了小学,却变得不大安分,佛珠拨了一会儿嫌没劲,便在手中一搓,用力抛向空中。

秦轩文眼疾手快,不待佛珠落下,就紧紧拽在手中。

锅铲掉在地上,秦却吓了一跳。

“秦,秦先生,秦老师,你怎么了?”

秦轩文眉心微皱,指尖极浅地颤了颤,旋即将佛珠捂在心口。

秦却扯了扯他的衣角,“秦老师?”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将锅铲捡起来,唇角挤出一个笑,“秦老师没事。”

秦却连忙将锅铲抢过去,十分狗腿地洗好,嘿嘿笑着递上来,“秦老师您拿好。”

他叹了口气,在儿子头上揉了两下。

经刚才这一出,煎蛋已经半糊,只得重新来过。他想将秦却赶去书房写作业,秦却却赖着不肯走。

“秦老师,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他想了想,“为什么总戴着这串佛珠?”

“对吖。”秦却扬着脸,“又不闪亮。”

他笑,“非得闪亮才能戴吗?”

秦却立刻亮出手腕上的七彩手链,眉毛都得意得抖了抖。

他知道那小玩意儿,是洛昙深为了跟秦却套近乎,特意送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