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2019年12月3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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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周密谈过话的第二天,冯祥龙把廖红宇找到集团公司总部,对她说:\"我们几个当家的碰了一下头,决定给你变动一下工作。你到公司总部来,协助我工作。具体的职务嘛,总经理助理,正科级……\"廖红宇笑道:\"真高抬我了。那橡树湾那边……\"冯祥龙说:\"从现在起,橡树湾跟你没关系了。\"

廖红宇说:\"听说马上要进工作组了?\"冯祥龙说了句:\"进防暴队你也甭管。\"既然是组织调动,廖红宇还能说什么呢?

况且还提了半格哩!

打发走廖红宇,冯祥龙又把人事部长找到自己的办公室,跟他布置:\"你去跟大伙儿交待一下,廖红宇这个总经理助理,只承办我交办的事,跟别人不发生任何横向工作关系。他们也不从她那儿接受任何工作指令,也没有那个义务向她报告任何情况。\"小汪在一旁笑道:\"那您要不给她安排个活儿,她在这儿不就等于是聋子的耳朵瞎子的眼睛了?\"冯祥龙瞪了他一眼:"什么聋子瞎子的,我让你们这么说了吗?\"

冯祥龙使的这一招,是官场上常用的\"拙招\"。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明升暗降\",打入\"冷宫\"。让你陷入这么一个境地:老牛落井,有劲儿没法使。别看它拙,有时还挺管用的。

没几天,廖红宇便觉察出这里面的名堂来了:在集团公司总部,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忙得脚后跟不沾地,只有她却闲得发慌。没有一个电话是打给她的,没有一次会议是请她去参加的,没有一个材料是交她看的,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办公室那么多台电脑该怎么使……常常是,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一只冬天里极罕见的大头苍蝇在屋里\"嗡嗡\"他叫,得意洋洋地飞来又飞去。她收拾办公室,整理报纸架,清洗烟缸,擦抹桌椅板凳。她自嘲道,这下可好了,我成了正科级清洁卫生员了。倒是有无穷多的时间来熟读《人民日报》和《求是》杂志了。有一天,楼下传达室的收发员上楼来给冯祥龙送当天的报纸邮件,恰好冯祥龙不在(他经常不在办公室待着)。廖红宇对那收发员说:\"我是刚来的总经理助理。把冯总的报纸邮件搁我这儿,我替你转交。\"廖红宇想,我是总经理助理,别说这些普通报纸邮件,就是机要专递,我也有这个资格为之保管转交。但却没料想那收发员犹豫了好大一会儿,问了句:"您……您……训是那个廖……廖红宇?\"\"是啊,怎么了?\"廖红宇答道。\"没……没啥……没啥……\"那收发员又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竟飞快地转身走了,连个纸片都没给她留下。

廖红宇这时才充分意识到这回调动工作的真正\"意义\"了,才越发体会到那只大头苍蝇的\"嗡嗡\"叫声居然是那么烦人和不可容忍。她拿起一本旧杂志,就像当年西班牙的那位英勇的骑士堂。吉诃德跃马持枪向风车冲去似的,狠劲儿地冲上去向它拍击。一下……两下……三下……苍蝇笨拙地逃避着(冬天的苍蝇行动起来是比较艰难的)。廖红宇气愤地追打,终于打着了这只该死的苍蝇。于是,她把一上午憋在肚子里的委屈一下子都发泄了出来。她照准苍蝇,咬着牙接连打了一二十下。这时,一个十分年轻的女秘书走了进来。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愣住了。廖红宇不等她发问,便涨红了脸,扔下那本早已打皱了打折了打散了页的旧杂志,大步走了出去。她走进。

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让冰冷刺骨的水来冲涮自己心里的全部委屈和沮丧,流淌去那无意间高涨起来的失望、愤懑和不平……

第二天早晨,廖莉莉发现从来起床都比她早的妈妈,今天却\"赖\"床了,她都忙完早饭了,妈妈居然还在床上赖着。

\"妈,妈!您还不起来?我可要来不及了。\"她大叫。那边却还没有动静。她怕出什么事了,忙冲过去,伸手去摸妈妈的额头:\"怎么了?别吓唬人!\"

廖红宇猛地翻了个身,把脸转过去,闷闷地说了声:\"别烦我,你晚你走。\"\"我这是烦您了?我这是关心您!好坏不分!\"女儿嗔怪道。廖红宇索性撩起被子把头蒙上,说了声:\"谢了!\"

女儿却说:\"我看您呀,真得找个男人了。要不,脾气越来越古怪,谁也受不了您了!\"廖红宇一下坐起来,抓起一个枕头,做出一副要向廖莉莉砸去的样子,训斥道:\"死丫头,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你给我站住!\"女儿疯笑着逃到外间屋,再不说别的,只是从桌上抓起一块炸糕,拿起书包便开门跑出去了。

廖红宇扔掉枕头,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感觉今天在床上待的时间真的有点太多了,再去看着床头上那个做成尖顶小木屋状的异形闹钟,果不其然,真的要来不及了。虽然冯祥龙明摆着在跟她过不去,让40来岁的她就此\"赋闲\",她却不能有半点懈怠,让他进一步抓着什么把柄,做进一步收拾她的借口。她绝不能就这样轻易地让这家伙给整倒了。十八亩地开第一道垄,一切还仅仅是个开始哩!想到这里,她忙从床上跳起,飞快地穿衣,飞快地刷牙,飞快地洗了一把脸,也从桌上抓了一块炸糕,拿起大衣和皮包,便冲下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