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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8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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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云林气得牙痒痒的,真想骂曲意一声衣冠禽shòu,不过真的这些得罪人的话,他其实是不会说的。
钱云林实验室答辩后几天,曲意总算是找到了林岚的消息。
是有人看到了一张照片,是一个男生趴在一个木头栅栏上和一个穿着藏族服饰的小男孩儿在说话。
这个男生也是穿着藏族服饰,短发,脸上皮肤已经被晒得有些黑,眼神淡泊温柔,一如背景上湛蓝gān净的天空,照片里远处还有玛尼堆经幡。
这张照片因为非常唯美,而在网络上被流传了。
曲意看到这个男生的时候,第一眼就知道他是林岚,虽然他被晒黑了很多,又穿着藏族服饰。
经过一番过程,他才知道那张照片是在一座西藏的藏族小学拍的,他得到了这个小学的名称,就放下所有事qíng去找林岚去了。
那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公路不会直接到达。
五月时候,这高原上的糙才开始发芽,曲意在向导的带领下,走了近两天才到了那所小学。
这里的牧民们还是住着帐篷,这所小学里人实在不多,曲意去了之后,才知道,这里只有两个老师,一个就是林岚,还有一个是这里的一个有些文化的藏族人。
他到的时候已经是近晚上了,这里的人都认识林岚,但是除了村长会说比较流畅的普通话之外,别的人几乎都不会说普通话,会说也只是最简单的几句。
曲意说他是林岚的老师,专门来找他。
向导是藏族人,给做了翻译,于是就被人指点着去了村长家里,说林岚住在村长家。
村长家的帐篷比起其他家的要大一些,周围有用作柴烧的gān牛粪,虽然空气清新,也充斥着牛粪的味道。
曲意不知道林岚是怎么适应这里的生活的,他明明是带着一些洁癖。
向导找到了村长,他得知了林岚的老师来找他,就很热qíng地迎接了出来,邀请曲意在他家住下。
曲意在帐篷里没看到林岚,就问起来。
村长说林岚跟着他大儿子去赶牦牛去了。
曲意和村长客气地说了几句话,就走出来找林岚,在暮色里,看到林岚跟着一个大男孩子一起走过来。
曲意那一瞬间,几乎热泪盈眶,他跑上了前去,林岚在和他的学生说话,当曲意跑到他的跟前,他才看到他,他被曲意抱住了,曲意声音已经哽咽,“你一声不吭就跑到了这里,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林岚愣愣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晚上,曲意和向导在村长家吃了晚饭,是正宗的苏油茶青稞酒和牦牛ròu等等,但是曲意不怎么吃得惯,只稍稍吃了一点。
曲意要带林岚走,说他不能这样不负责任。
林岚也点头答应了。
但是村长不放人,说愿意给林岚两头牦牛,还愿意将小女儿嫁给他,让他留下来。
他不断劝说林岚,他的两个儿子也舍不得林岚走。
原来林岚任教的这所小学,也只是流动小学,随着牧民在糙原上的转移也会转移,这里的牧民家的孩子其实并没有正规的老师教育他们。
林岚的到来,为他们带来了很多的东西,村长是个见过世面的,他甚至会说一些英语,林岚作为高级知识分子,背着旅行包一个人走到这里,用知识征服了村长,本来林岚也只是在这里做几天停歇而已,却被村长死磨硬泡地留了下来做老师,但是林岚其实没有想过要长久地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真的就是与世隔绝了,这里连电话信号都没有。
只是他没想到,曲意居然会找来。
看到曲意的那一刻,其实他就已经后悔了,虽然曲意穿着厚外套,但是他依然感受到了,他瘦了好多。
都是自己不负责任的行为,让他着急cao心,所以才瘦了这么多吧。
曲意非常执着地和村长解释,说林岚要回去完成学业,他有自己的父母有将来,不能待在这里。
而且如果村长的两个儿子愿意离开这里,他愿意承担两人的学习费用,让两人去城市里读书。
但是村长却不让他的儿子离开这里。
于是最后曲意也不愿意和村长多说了,只说他不能qiáng留林岚下来,他这样做不对。
村长没有办法,最后只好答应让林岚离开。
村长家的帐篷距离河不远,林岚在夜色里坐在河边,这是一片糙原,很远的地方才有山,这里这么安静,除了风,听不到别的声音,月亮在这里显得又大又圆,月光皎洁,在城市里从来也见不到。
曲意过去坐在他的身边,心里千言万语,但是这样和他坐在一起后,反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林岚伸手握住了曲意的手,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月色下的小河,还有这安静的糙原。
在这里待的这半个月,他觉得自己从没有过的宁静,一切喧嚣都远离了他,他和曲意之间的感qíng,是他心里最美好而醇香的酒,一直在心里发酵。
现在,曲意来找他了,他便在这酒里醉了。
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了,也知道自己以后要怎么做。
在这天地之间,才能够知道自己作为一个人,是多么渺小,人的一生所为,相对于这个大自然来说,是多么微不足道。在这里,只会为这里的天地,这里的苍鹰,这里山水所折服,愿意匍匐在地。
既然这么渺小,那么,以最诚挚而宁和的心态,去做任何事qíng,只要自己不后悔,那么,就不是没有意义的。
过了一阵子,村长的大儿子多吉过来找两人,让两人回去睡觉了。
牧民家里总有一股曲意受不了的怪味,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第二天起来,村长又想劝林岚不要走,曲意赶紧过去表示让他不要做这种打算,他真是怕了这个人了。
林岚去和他的学生们做了告别,其实也只有不到十个学生而已,知道他要走,学生们都很难过,还有人哭了。
林岚说会写信寄东西来的,他们也可以给他写信,又一个个地拥抱了,这才心qíng沉重地准备离开。
他的包裹,他的学生多吉硬是不要给他,求着他留下来,林岚最后也哭了,说以后会再来,但是自己必须要回去了,因为他也还是学生,得回去把自己该做的做完。
曲意带着林岚,跟着向导走上了回去的路。
多吉和他弟弟,一路送林岚,跟在他们后面,送了几十里路,才被林岚劝回去了,看到多吉和他弟弟一步三回头地往回走,曲意也是感慨万千。
坐上回程的飞机,在飞机上,两人也是默默无言,要到S城的时候,林岚才问曲意,“那件事,没有影响到你吧。”
曲意苦笑了一下,摇摇头,“没事。倒是你突然失踪,大家都怀疑我杀人抛尸了。”
林岚愣了一下就笑了,“那你把我藏在你家冰箱里,每天看看我。”
曲意皱了一下眉,“你倒还有心qíng开这种玩笑,以后别说这种话。”
林岚笑了笑,拽住了曲意的手。
林岚在高原地区,皮肤被晒得很差,手上也是粗糙的茧子,曲意低下头,握着林岚的手,默默地亲吻他的手背,林岚感受到了手背上的灼热的湿意,突然之间,他心痛如刀绞,声音哽咽嘶哑,“对不起,是我不负责任,所以跑掉了。”
曲意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坐直身体,只能从他微红的眼眶看得出他哭过。

【正文完】

番外之如果回到从前

林嘉铭,也就是林岚的父亲。
当年,他才十几二十岁,林岚那时候自然也还没有影子。
林家,当年在T城,是属于豪门大族,最富有的时候,几片矿山都是属于他家。
不过因为军阀混战,他家族长,也就是林嘉铭的爷爷,被毒死了,家业被侵占,林家也就慢慢败了下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林家败下去了,但是依然有供后代好好活下去的钱财。
林嘉铭的父亲林振,当时先是在日本留学,然后又辗转欧洲和美国,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回国之后,就直接回了家乡,在T城T大做理学院的院长,娶的妻子,是个出的大美人,画得一手好画,写得一手好章糙。
两人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不过,好日子没有多久。
文化大革命没开始多久,林院长被批斗得太厉害,在一个寒冬里,跳河自杀了,留下孤儿寡母。
林嘉铭的母亲,自从父亲死后,就是个少言寡语的人。
她本是大家千金,后又是院长夫人,在丈夫死后,心就死了,要不是因为孩子都还小,她恐怕也要跟着丈夫一起去。
虽然肩负着要养大孩子的责任,但是她却不会cao持家里,勉qiáng让孩子活下去罢了。
这个家,毕竟是,家里的孩子,还是和那些在泥地里滚大的孩子不大一样。
林嘉铭之后和几个同学一起,被分到了西南一个贫穷之地去上山下乡,去的是六个女生,七个男生。
T城不能和上海北京这些大城市相比,但是毕竟还是一个很有文化底蕴的二级城市,十几个城市里的青年,初来这贫穷之地,自然什么都不习惯。
从他们所在的村里,要去县城里,还得有两个小时的山路。
林嘉铭是这一帮子人里,年龄最小的,不过长得人高马大,看不出他年龄最小来。
他不仅身材高大,还面目英俊,浓眉大眼,笑起来慡朗非常。
分到这个村里的十几个知青,没有分开各自住,而是住在一起,和村子隔着一条小溪,在小学旁边不远。
这一伙知青,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纪,能吃能喝,但是给的粮食却总是不够,每次领了粮食,前半个月,还能勉勉qiángqiáng吃饱,后半个月,肚子里总是装的水多过于米了。这倒还是好的,更多时候是没有任何吃的,只能去别人家打秋风,或者偷jī摸狗。
村里对他们这些知青,最开始还是好奇,后来就已经是深恶痛绝了。觉得这一群人比土匪还土匪。
林嘉铭因为长得好,很得村里的姑娘们的喜爱,所以在粮食没有了的时候,总是派他去借粮,林嘉铭一出手,总是会有姑娘小媳妇们愿意多给他一些的。
毕华然是毕家的小儿子,毕家有三个儿子,没有闺女,家里也是穷,老大三十岁了才勉qiáng娶了个深山里的老姑娘,因为没钱下娉礼。
林嘉铭见到毕华然的时候,他才十五岁,长得矮小,看起来才十二三岁,因为家里母亲过世,不可能给男孩子收拾,所以他只能穿一身脏到黑得起了一层壳的衣服,衣服很薄,大冬天冻得整个人瑟缩到一堆。
林嘉铭从不远处一家里“借”到了些东西,从他家门口路过,一转头,对上了他脏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脸,只见到他一双眼睛,眼神虽瑟缩,却明亮有光。
林嘉铭在这个村里呆着,一两个月给家里写一封信,不过很少收到回信。
一起来的十三个知青,大多家里想了办法,让他们或者被接回家了,或者招工走了,最后只剩下了林嘉铭和另一个男生,这个男生是个矮个子,从来不说家里的事qíng,想来家里成分也是非常不好,和林嘉铭有得一拼。
最开始热闹的大集体,渐渐变得冷清起来了。
林嘉铭是个好热闹的人,虽然他话不多,不过喜欢看别人热闹。
这下冷清了,他就觉得日子难熬了,让他母亲想办法让他回去,但是没有音信,每日里只不过是翻着几本看过不知道多少遍的书过日子,依然是吃不饱。
和毕华然的孽缘,开始于他离开这个偏远村子的前一年。
说实话,林嘉铭虽然是个黑五类,不过他骨子里的傲气和书香家庭带来的矜持,让他丝毫看不起这个地方的人,面上虽然总是很礼貌又虚心,骨子里却瞧不上这些人。
那些向他献殷勤的乡下姑娘们,他也没有一个看得上的。
虽然骨子里看不上,不会娶这些姑娘,但是却没有控制住男人的下半身的风流。
四月里和毕华然邻居家的姑娘纠缠在了一起,两人约着半夜偷会,因为林嘉铭所住的地方还有另一个男人,他只能和人家姑娘幕天席地地野战。
好巧不巧,毕华然因为什么事瞧见了,林嘉铭让人姑娘家赶紧跑了,自己拦住了毕华然,威胁了他一通,看毕华然怯怯地应着,他知道他不敢把这件事闹出去。
不过在林嘉铭回去的路上,因为夜路走多总要遇到鬼,很不幸地一脚踩滑,从高高田埂上摔下去了。
所幸毕华然没有走远,听到他的惨叫,跑来救了他。
在此之前,林嘉铭没有多注意过毕华然,在此之后,命运却将两人连在了一起。
毕华然是个十八岁的小伙子了,但是还是瘦而gān黑,好在长高了一些,没有其他任何惹人注意的地方。
他就靠着他的gān瘦的身板,将摔伤的林嘉铭救了,先背他回了知青们住的房子,叫醒了他的同屋,他同屋这个男人叫胡安朝,知道林嘉铭晚上出去不是gān好事,不过他从来不说他。
他看林嘉铭伤得不轻,必须要进医院才行,他是个小身板,背不动林嘉铭这样的大个子,最后还是毕华然将林嘉铭背去了县城医院。
林嘉铭其实没大事,只是腿断了,然后是脑震dàng,让养着就行。
在医院里住了几天,接好了骨头,就让他回去了。
回去还是毕华然背的他。
之后毕华然就和林嘉铭有了联系,毕华然在家里吃不饱,林嘉铭有吃的,就会给他。
两人的关系变得不正常,是那年冬天的事qíng。
和林嘉铭一起的那个胡安朝也走了,招工走的,这下这里就只剩下林嘉铭一个人了,因为他成分很不好,或者说是有人故意整他家里,他无论如何回不去城市,所以心qíng苦闷。
更加苦闷的是,他之前惹上的一个姑娘家,家里要她嫁人,但是她却说她非林嘉铭不嫁,说已经是他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