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部分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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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牛淡定地叼起几根草,咀嚼着。

  “是怨妇就一定要与月圣门有关?就没人相信我跟月圣门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么?”

  一个苍劲的声音幽幽说:“老夫信。”

  杜小曼吓了一跳,四处张望,左右无人。

  圈中的牛抖了抖身体,缓缓开口:“小女娃,你今天心不在焉,竟没有看穿老夫的变装?”

  杜小曼目瞪口呆地看着牛头掉了下来,牛身上的皮裂开,从一堆可疑的填充物中走出了——萧白客。

  牛棚上悬挂的风灯摇晃,萧白客在灯下眯起眼:“月圣门的那些婆娘,从未看穿过老夫的易容,而你却能,老夫能肯定,你不是月圣门的人。”

  呃呵呵……杜小曼一时大脑空白,不知该说什么好。

  如果牛=萧白客……

  那么,每天挤的奶从哪来的?

  萧白客接着说:“你明明不像有武功,面对老夫时又如此从容,竟连我都看不出你的深浅。小女娃,你到底师承何处?”

  萧大侠,我是被你吓傻了,好吗?

  杜小曼的下巴颤了颤,诚恳地说:“我只是个普通的群众。呃,那个,萧大侠,您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这头牛的……?”

  萧白客一脸满足地问:“你没看出来?呵呵,老夫今天傍晚,月圣门的那群婆娘们到来时,就在棚中了。”

  傍晚……还好,以前的那头牛不是萧白客。

  那我花大贵价钱买来的奶牛呢呢呢呢呢呢?我的牛!

  杜小曼脸上的心痛表现得太明显,萧白客道:“放心吧,你的那头牛,被老夫迷晕之后,放在那边的空房中了。”

  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徒手把一头牛运进空房,萧大侠真是高人。

  唉,不知道身体里的迷药毒素,对牛奶有没有影响。

  对了,杜小曼蓦然想起,晚上,胜福或小三曾经挤过一遍奶来着……

  那么挤出的是?

  杜小曼的下巴抖了又抖,萧白客满足又寂寥地叹了口气:“老夫许久没有遇见像你这样有资质的后生了。你如果没有师父,愿不愿意投到老夫门下?我平生从不收徒,对你,可以破例。”

  杜小曼当机了两秒钟,一个疯狂的念头从她的脑子里冒了出来。

  如果拜萧白客为师,学习到强大的易容术,是不是月圣门、宁右相、慕王府什么的,统统不用怕了!从此可以纵横四海,逍遥江湖?

  杜小曼两腿一弯,就要跪下:“师……”

  一道黑影嗖地扑过来,一把拉住她:“萧前辈,她,咳咳,恐怕不太方便投到你的门下……”

  杜小曼拼命挣扎,却挣不开时阑的掌握。

  萧白客对突然冒出的时阑并没有任何表示,淡然地说:“老夫懂了。”深深地望了一眼杜小曼,飞身而起,踏风而去。

  杜小曼望着萧大侠的背影流下了辛酸的泪。萧前辈,您别走这么绝啊!

  萧白客化成了月光中的一个黑点,彻底消失后,杜小曼的手脚才能动了,她立刻怒视时阑:“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

  时阑摇头晃脑地说:“幸亏吾拦得快啊,掌柜的,萧大侠的武功不适合你练,真的。”

  他走到牛圈中,捡起假牛头和牛皮,从填充物中取出了一个鼓囊囊的皮袋,里面盛着牛奶,就是萧白客可以挤得出奶的道具。

  杜小曼看着那个玩意儿,嘴角抽了抽:“为什么不适合我?”

  时阑直起身,懒懒地说:“萧白客曾经是江湖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他起初是以轻功和扇功著称。江湖绰号玉湖公子。”

  数十年前,萧白客在洞庭湖与人一战,当时他一身白衣,凌波踏在水上,月光之下,真是美男如玉,折扇一挥,挥走了江湖一半江湖女人的魂魄。

  大胜之后,萧白客到岳阳楼的屋脊上饮酒,还横起玉笛,吹了一支风雅的小曲,于是江湖上剩下的那一半女人的魂也被吹走了。

  这些女子为了争做萧白客的身边的女人差点打破了头。不少女子已经嫁人了,她们的相公还是江湖名宿……于是萧白客就成为了江湖男人们心中的公害。他到哪里,都有女子围观,到哪里,都有男人寻仇。萧白客一为了躲仇家,二为了能更自在一些,就开始修炼易容术。

  杜小曼寒了一下,实在不能把萧白客那张老脸和时阑所说的祸水美男联系起来。

  “谁知道一学易容术,他就对其沉迷不已,渐渐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易容的物品中都含有一定的药剂,要想固定在脸上,还需要胶水。

  在长期的药剂和胶水试验中,萧白客英俊的脸渐渐被腐蚀。他为了改变身形,又开始修炼西域的秘术,学了软骨功、缩骨功等等,对骨骼也有一定的影响。经过多年的努力,萧白客成了天下第一易容高手,也成功完成了从一位玉树临风的美公子到一个猥琐大爷的本质飞跃。

  时阑瞥向杜小曼:“萧大侠有那般的本钱,他现在的模样,你看到了。你觉得,你要是练了,会变成……”

  杜小曼僵硬地笑了两声:“哦呵呵,我哪有要练?我这个年纪,也不好练了呀。话说,时书呆,你知道的东西真不少。”

  时阑的神色顿时正经了:“人生在世,学无止境。大千世界,广博无限。盈盈碌碌如我等,岂能短视止步乎?”

  杜小曼翻了个白眼,走出牛棚。

  与酒楼的众人一起弄醒了昏迷的水牛,把牛牵回了牛棚,杜小曼浑身散发着牛气,她忽然发现,绿琉和碧璃不见了。

  难道是在房间里帮她收拾屋子,准备洗澡水?

  杜小曼揉揉酸痛的肩膀和手臂,推开自己的房门。

  昏黄的灯光中,月芹坐在桌边看着她,唇边挂着笑意:“妹妹。”

  绿琉和碧璃一动不动地半躺在旁边的椅子上,应该是昏过去了。

  杜小曼的火气一下子冒上来,谁是你的妹妹!我宁愿做鳗鱼饭团也不要做干菇妹妹!她压抑着怒气说:“芹仙姑,虽然答复你的时间未到,但我已经可以肯定地回答你,我真的暂时无意加入圣教。”

  月芹一脸了然地微微颔首:“你不愿加入我们圣教,是因为又有了心仪的男子吧,白麓山庄的谢况弈?”

  杜小曼立刻否定:“当然不是。”

  月芹意味深长地望着她:“好妹妹,身为过来人,我提醒你几句话,女人喜欢上一个男人的时候,便会心里只有他,想要依靠他,一生跟着他。但当一个女人想一辈子跟着哪个男人,往往就是她不幸的开端。”

  杜小曼无奈地听着,拜托,我跟谢少庄主真的没啥啊,我一直靠自己的好不好?

  月芹站起身:“妹妹不要不把我这句话当回事,总一天,你会明白的。世人对我圣教多有污蔑误解,但今天你也看到了,我们姐妹之间,亲昵友爱,就和亲姐妹一般。我们都是一家人。若有一日,你想要加入圣教,姐妹们都会欢迎你。”

  啊,原来今天在酒楼里月圣门那一番友爱的场景是作秀宣传!杜小曼顿时像吞了个苍蝇,敷衍地点头:“好好,谢谢仙姑。”

  月芹走到门边,又道:“这两位妹妹只是中了些迷香。为了方便和杜掌柜说话,得罪了她们,过一时她们就会醒了。”

  月芹走了大约半个多钟头之后,绿琉和碧璃才醒过来,两个人都很茫然,以为自己不小心睡着了。杜小曼松了一口气。

  夜晚,在哪里都能睡着的杜小曼居然失眠了。第二天,她顶着黑眼圈开工,发现依然没有客人。

  连那对弹弦子的父女也不见了。

  杜小曼纳闷了,月圣门的人又不是第一次来吃饭,为什么上次酒楼照开,生意照做,这次却会是这个结果?

  天气热,采买回的食材再不消耗就会变质,杜小曼心痛不已。

  有两个新来的小伙计,不敢找杜小曼,畏畏缩缩去求曹师傅,想要辞工回家。

  曹师傅委婉地过来告知杜小曼,杜小曼摆摆手:“想走的话,就走吧。过几天酒楼缓过来了,我们再招新人也就是了。”让时阑给他们结算了薪水。

  到了中午,还是没有客人登门,杜小曼说:“以往客人多的时候,我们都顾不上好好吃午饭,要么就是在厨房随便吃点,今天刚好没人,我们在大堂吃!”

  一道道菜端上桌,杜小曼去后厨招呼大家吃饭,几个小伙计抖索索地说:“掌柜的,饭就不必了,我们家里也有些事情,不知道能不能……”

  杜小曼僵了三秒钟,点点头:“好,等吃完饭,我让时阑给你们结算工钱。”

  最终,在桌上吃饭的只有杜小曼、绿琉、碧璃、时阑、曹师傅、小三和胜福。

  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刚要开业的时候。

  时阑笑嘻嘻地夹菜:“这个滑鲶鱼片做得甚好,嗯嗯,鲜极,妙极。掌柜的,你也来一块尝尝?”

  杜小曼悻悻地说:“我自己会夹。”

  时阑遂夹起一大块鱼片又放进自己碗中:“掌柜的,现在的情形,是必然的,不单今天,恐怕明天,后天,酒楼里依然不会有客人。”

  杜小曼不吭声,绿琉忧心地看着她,碧璃狠狠地瞪了时阑一眼,曹师傅打了个哈哈:“鲶鱼片好吃吗?我还以为姜放多了,呵呵……”

  时阑咽下一口鱼肉,接着道:“其实客人不敢上门,可以体谅。谢少庄主在酒楼里进进出出,整个城里的人都知道这家酒楼是被白麓山庄罩的,所以掌柜的你开张许久,从没人敢来找茬砸场。但月圣门的人昨天在这里吃饭的情形,很明显是对掌柜的你另眼相看了,白麓山庄又是月圣门的宿敌,不管月圣门是想拉拢你,还是要与白麓山庄正面交锋,这座酒楼都已成危险之地,平常的老百姓不敢再来凑热闹。”

  原来如此,怪不得酒楼重装之前那顿饭没事,这顿饭却有问题了。

  时阑这样把话挑明了说,堂中的尴尬气氛却消退了很多。

  杜小曼无奈:“可是我们没生意做怎么办?”

  这次时阑却不说话了,曹师傅又打哈哈道:“人总是健忘的,过几天就好,呵呵……”

  吃完饭,杜小曼没精打采地到空荡荡的二楼坐着,时阑挑起纱帘,拿着一块软布擦琴:“掌柜的,这家酒楼反正你也不会开下去了,何必在意这两天的生意?”

  杜小曼一惊,猛地抬头:“谁说的?”

  时阑截住她的话:“掌柜的你被月圣门和右相同时盯上,最好的办法就是离开杭州,恐怕曹师傅他们都要重新找事做了。”

  杜小曼捂住额头:“我不想。”

  对,她连逃到外国去都想过,但是这家酒楼是她花了心血一点点做的,也是她来到这里之后真正意义上的一个家。

  相处了这些天,曹师傅他们都像她的家人一样,她不想丢弃。

  想当初她雄心壮志开了酒楼,梦想着能够赚大钱,好好做生意,却原来梦想只是梦想。现实就是一根冷酷的大棒槌。

  时阑弯着桃花眼,笑嘻嘻地说:“其实,眼下有一个好办法。谢少庄主与掌柜的看起来郎情妾意,假如你嫁给了谢况弈,自然证明你不恨男人,那么月圣门就会放弃你,宁右相也不会盯着你了,岂不两全其美?白麓山庄在杭州城有不少生意,掌柜的你做了少庄主夫人,可就不只是这一家酒楼了,你想开多少家玩,就开多少家。”牙齿露得更多了些,“说不定,区区还能混到一个二掌柜做做。”

  杜小曼感到头顶有乌鸦飞过:“哦,哈,哈,你还能更扯一点么?”

  她和谢况弈只是纯洁的革命友谊,什么时候郎情妾意这么猥琐了?

  时阑正色:“我说真的,你一个孤身女子在外面,总不是个办法,总要找个男子做依靠。”垂下眼帘,手指一拂琴弦,“谢少庄主,挺不错的。唉,我可是卖身给你了,如果你总不嫁人,很可能我就是候补啊。”

  为什么女人非要找个男人做依靠,难道就不能靠自己?

  杜小曼懒得和他辩解,站起身:“放心吧,我嫁过人,还没离,再嫁就是重婚,不会残害你这良家少男的。”

  你不是应该猜到我是唐晋媗了?还假惺惺废什么话。

  她眼前一花,蓦然多出一堵人墙。刚刚还坐在椅子上的时阑,居然挡在了她面前。

  “掌柜的嫁过人?”他低头看她,桃花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我看不像。”

  杜小曼打了个哆嗦,汗毛直竖,猛地后退一步,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嘈杂声。

  二楼的隔音效果如此好,还能传到楼上来……杜小曼不及多想,快步奔到楼梯处,楼下的大厅中,站着几个衙役打扮的人。

  “少废话,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

  杜小曼脑子嗡地一响,两手发凉,慢慢走下楼梯。

  为首的官差抬头看见了她,横着眉毛问:“你就是酒楼的老板杜晓?”手中的镣铐一扬,“和我们回府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