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部分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姜知府一脸为难:“那请让下官一路陪同,匪寇凶悍多诈,此处是他们的老巢,谁知道会不会有机关暗道?下官实在是不放心……”

  宁景徽道:“也罢,便请姜知府与本阁同行。慕王爷……”

  慕云潇道:“本王就是个看热闹的,只跟着宁相罢了。”

  这群人一边说,一边离杜小曼藏身的大树越来越远。杜小曼在心里祈祷,快走吧……快走吧……千万别抬头……

  裕王突然停下脚步:“我想到那边瞧瞧,就不与宁相同行了。”

  宁景徽微微颔首:“也罢,多加小心。”

  杜小曼觉得场景很微妙。

  裕王和慕云潇在身份上都要高于宁景徽,但看他们几个的言谈,隐隐却都以宁景徽为尊。

  慕云潇是个空壳子的虚衔王爷,看右相的脸色行事并不奇怪。可是,连身为皇帝叔叔的裕王,刚才说话的时候,都对宁景徽礼让三分,这就很有趣了。

  难道,宁景徽就是传说中的权倾朝野?

  杜小曼油然而生了一股钦佩,右相大人真是古代公务员的楷模!就是有时候虚伪了点,是非不分了点。比如,对待她。但是,人无完人嘛。

  宁景徽、慕云潇与知府一群人向着远处去了,杜小曼刚想松口气,本应去往另一方的裕王却流连不去,还向树下走了走。

  杜小曼在心里碎碎念,快走吧!快走吧!

  裕王蓦地抬起头,向树上扫了一眼。

  杜小曼打了个寒战,树枝微微颤动。裕王身边的兵卒很敏感地喝道:“什么人!”举起弓,取出一支羽箭。

  裕王摆摆手:“一只鸟而已,可能是被火光惊了。”带着兵卒向另一个方向去,临走之前,仿佛不经意的,又向树上瞥了一眼。

  这一眼,让杜小曼脊背的衣裳都汗透了。裕王的视线正与她的视线相遇。他发现了!为什么故意放水?是要猫玩耗子,还是诚心放她一马?

  正在这时,屋舍的方向喧嚣声大起,杜小曼小心地探头望,隐约听到那位姜知府的咆哮声:“蠢材!……竟跑了!要尔等何用!挖地三尺也要把密道找出来!”

  依稀是裕王的声音道:“不必挖地三尺,对机关密道,我略懂一些。他们大概从宅子的什么方位进了密道,你们有数么?”

  一个结结巴巴的年轻男声回答:“是……东南角。”

  姜知府道:“一层二层?”

  裕王的声音含着笑意:“自然是一层,谁家的地道挖在二楼?”

  姜知府连声自责请罪,杜小曼再打探河岸的方向。不知道能不能趁他们的注意力在屋舍中的时候,趁乱抢一条船逃跑……

  只望了一眼,她就知道,这是痴心妄想。

  河岸一圈围得密不透风,只看见火光和人影,明明看到有很多士兵和宁景徽他们冲向屋内去了,居然还剩下这么多!

  杜小曼悻悻地回过头,怎么办啊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趴在树上等着别人来活捉吧。她相信,依宁景徽滴水不漏的个性,临走前肯定不会放过每一根树杈。

  孤于箬轻声说:“房子里,打起来了。”

  杜小曼不懂武功,耳力自然比不上孤于箬,竖着耳朵听了片刻,什么都没听到。

  “那大概是郭婶等人逃逸的密道被发现,快要被抓到了吧。”

  孤于箬秀气的双眉微微皱起:“不太像。”

  嗯?难道是郭婶绝地大反攻?杜小曼觉得,除非郭婶在地下藏了一个师的兵力,否则不可能扭转局面。

  只是早片刻和晚片刻的差距而已。

  杜小曼在逃脱无望的境界中,仍深深地盼望,朝廷能把郭婶这帮人拐子判重重的刑!

  可怜那些女子,被迫做了这样的营生,即便被解救出来,在观念保守的古代,恐怕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等于一生都被毁了。

  真是不公平,明明她们是受害者。

  女人总能这么轻易地被毁掉,社会的观念,道德的标准,总是对女人特别的严苛。

  杜小曼情不自禁地抬头看了看天:“如果有一天,这个世界对男人和对女人的标准完全平等就好了。”

  孤于箬疑惑地道:“你在说什么?”

  杜小曼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啊,没什么……到底咱们怎么才能……”

  孤于箬再望向房屋的方向:“我又听了一下,好像他们自己打起来了?”

  杜小曼愕然:“啊?”

  孤于箬认真地说:“应该是的,这些官府的人,自己和自己打起来了。”

  杜小曼还来不及目瞪口呆,房屋方向的天空上,突然绽开一朵烟花。

  河边传来了呼杀声。

  河岸上、船上的一些兵卒抽出兵刃,向着自己身边的其他兵卒砍了下去。那些被砍的兵卒们猝不及防,很多还都来不及拔出兵器就倒了下去。落水声不断。

  孤于箬抓住杜小曼的袖子:“你看,他们的衣服不一样。”

  我没你那么好的视力……趴在树杈上努力睁大眼的杜小曼在心中流泪。孤于箬贴心地向她解释:“砍人的那些兵,衣服上没有纹饰,铠甲下的布衫是蓝色的。被砍的那些兵,衣袖上都有一只鹰。铠甲下的布衫是红色的。”

  杜小曼愣怔了片刻,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推推身边的孤于箬:“你能不能趁乱下去,把士兵的衣服弄两套来?”

  双方在互砍,只是凭衣服判定敌我,来不及详细确定,比较方便浑水摸鱼。

  但稍一冷静,她就知道这个主意不可行。场面再怎么乱,孤于箬要接近混乱场面,拖两具尸体,扒下衣服,再抱着两套带铠甲的衣服回到树上,再换装备……

  步骤太多了,太需要时间,不可能。

  她立刻说:“你当我没说过。”

  孤于箬却道:“应该可以的,你要什么颜色的衣服?”

  杜小曼摇头:“不行不行,绝对行不通,你做不了。刚才是我脑残了,你当没听过。”

  孤于箬看看她,转过身,纵身跃下树。

  杜小曼在树上跌脚,箬儿这个一根筋的傻娃!这该怎么办!万一箬儿有个什么意外,她真的是罪孽深重,只能回天庭任北岳帝君耻笑了。

  她向树下张望,看不见孤于箬的身影。

  河边的灌木丛中微动,一个刚刚砍倒红衣兵卒的蓝衣士兵察觉到了,端着长矛走向灌木丛,杜小曼捏了一把汗,却只见那个士兵一个猛子扎进了灌木丛,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过了片刻,灌木丛又簌簌地动起来。

  两个打倒了对手的红衣兵卒发现了动静,互相看了一眼,举着长刀逼近灌木丛,喝道:“什么人!”

  灌木丛中跃出一个蓝衣兵卒,手中的木棍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点出,两名红衣兵先后倒地。

  蓝衣兵把他们拖进灌木丛,周围的兵卒们都在忙着互砍,以为是正常厮杀,没有在意。

  蓝衣兵卒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居然径直走到了杜小曼躲藏的大树下,敲敲树干,擦亮手中的火石,抬起头。

  火光照亮了孤于箬的脸,他做了个下来的手势。

  杜小曼看着距离遥远的地面,腿软。

  孤于箬似乎想起了她不会轻功,下不了树,转身走开,片刻后抱着一个包袱走到树下,就这么大模大样地跃上了树,把包裹丢给杜小曼。

  杜小曼吃了一惊,果然看见树下有几个蓝衣兵卒走了过来,喝道:“树上有什么人?”

  孤于箬纵身跃下树:“没什么。”说话间一扬手,几个蓝衣兵趴倒在地。

  不远处,又一个蓝衣兵看到了这一幕,却飞快地转身向别处去了。

  杜小曼在树上手忙脚乱地换衣服,这套衣服是红衣兵卒的,她一边担心着脱下的衣服鞋子别不小心掉下去,另一边又在苦恼衣服铠甲怎么穿,树上难以行动,她动静太大被发现,更小心翼翼。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扣对了腰带,套上了靴子,又费了半天才把头发塞进头盔。她把换下的衣服打了个包,小心翼翼地藏挂在树上,探身比了个可以了的手势,孤于箬再度跳上树,把她带下树。这一举动又被几个打到附近的兵卒发现了。

  那几个兵卒都对孤于箬居然从树杈上带下了一个红衣兵感到惊讶,一时互殴的手都慢了。

  孤于箬扶着杜小曼站定,再一扬手,这几个目睹此事的兵卒,不管红的蓝的,统统都倒地不起。

  孤于箬丢给杜小曼一把刀:“我们先装作互砍的样子,边打边靠近河边,看看有没有机会。”

  杜小曼发现,孤于箬其实比她想象得聪明多了,她点点头,抡起刀。一路上,蓝衣兵或红衣兵有想过来帮忙的,都被孤于箬轻描淡写地料理掉。

  杜小曼赞叹地说:“箬儿,其实你的武功很棒啊,为什么总谦虚地说不好呢?”

  孤于箬认真地说:“不好,比不上弈哥哥。”

  这孩子的心里,满满的,全是弈哥哥。

  杜小曼一时走神,孤于箬的声音再度把她拉回现实:“小曼姐,红衣兵好像都倒了……”

  杜小曼转头,果然旁边站着的,只剩下一排排的蓝衣兵,不少正噙着残酷的笑容,向她看来。

  幸亏正在此时,突然传出两声长笑,好像游戏里的大BOSS发大招之前的笑声,吸引了那些蓝衣兵的注意,杜小曼趁机假装在孤于箬的矛尖上一撞,扑地装死。

  她用胳膊盖住脸,只听见刀兵声止,宁景徽的声音在远处道:“本阁没有猜错,区区一个水寨,几个乌合之众,竟能拐卖女子多年。背后若无官府撑腰,决不可能。”

  姜知府的声音道:“宁相在说什么?本府一时没有听清。”

  裕王的声音冷冷道:“败类,朝廷的蛀虫!”

  姜知府叹了一口气,充满了遗憾和沉痛:“唉,想不到一个拐子淫窝,竟如此厉害,与那月圣门勾结,设下埋伏,让禁军弘统领当场殉职,慕王爷误中流箭身亡,宁右相身中毒镖,伤重不治,未己亡故。本府留守对岸,未能在场身先士卒,致使朝廷连损三名栋梁,自责难当,已踏平贼窝,所有贼寇就地凌迟,以敬王爷、右相和弘统领的英灵。”

  裕王怒喝:“你敢!”

  趴在地上的杜小曼,顿感心惊。

  姜知府居然是一只黑暗BOSS!难道她真要亲眼见证朝廷的几个巨头一起折在这个岛上?

  虽然她挺厌恶慕渣男,但是包括他在内,她还是不想看到他们死的。

  可是,现在她自身难保,就算箬儿武功挺高,也肯定打不过这么多人,救不了他们。

  怎么办?

  姜知府长叹了一声:“唉,诸位在杭州劳心劳力,血染西湖,平定邪教,实是应该直接回京复命,不该再到堇州。”

  慕云潇道:“姜知府把一个拐卖妇人的小水寨夸大成月圣门的分舵,引我等来此,真是费心费力。”

  姜知府道:“那也是诸位先疑了我,带着如斯多的兵马同行,只是我占了先机罢了。”

  宁景徽道:“姜知府,你乃四品知府,为何会入了月圣邪教?”

  杜小曼再度心惊,姜知府居然竟是月圣门的人?月圣门不是专杀男人只收女人么?

  姜知府阴恻恻道:“邪教?月圣门乃公主承天命所建,先皇亲封,怎么到了宁相这里,就成了邪教?宁相污蔑圣教为邪教,就是污蔑先皇,居心何在?”

  裕王道:“姜绂,你是个男人,如夫人娶了好几个了吧?正是月圣门最爱杀的那种。你进去了,难道还想娶圣姑,做圣爷?不怕赶个月亮圆的时候,她们先杀了你祭旗?”

  姜知府道:“月圣门只杀该杀的人,违逆天命的人。”

  裕王冷笑两声:“竟然连天命二字都用上了,真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