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部分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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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跑进跑出扯着客栈老板和小伙计让他们找大夫,但荒野小店,左右也找不到大夫。最后老板带来了他们客栈的一个管事,据说懂些医术,会治猪瘟,擅长替马接生,帮时阑号了号脉,主要结论是时阑的上吐下泻与客栈的油和食材无关。可能是喝过不干净的河水,吃过生冷,坐车颠着了,又吹过凉风等等造成的。

  老板富有人道主义精神地说:“虽与小店的饭菜无关,但小店里有些备用的药,可能止呕,我已着人去煎了,免费赠送给这位公子。另外,需要热水之类的,只管吩咐。”

  杜小曼心知客栈老板主要是为了撇清责任,生怕被他们讹上。她只是谢过了老板,其他的一概不提,客栈老板觉得她深明大义,送药送水尤其殷勤。

  杜小曼替时阑喂了药,时阑喝下药,居然又吐了,喝水也吐。杜小曼再找那位管事来看,管事道:“这是吐滑了嗓,等都吐净了,睡到明天就好了。”

  杜小曼看他眼神闪烁,对这套话不是很相信,但也无计可施,只能拿热水替时阑擦了擦脸和手,又和老板讨了一盘避味道的盘香熏上,时阑总算睡了。天已朦朦亮,杜小曼望着床上熟睡的时阑,油然生出一个念头——

  现在,是她逃跑的好机会!

  时阑病得半死不活的,看样子他没有同党在附近,反正他得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丢在客栈里也没关系。

  他如果是月圣门的高级干部,甚至是圣爷,武功肯定很厉害,不怕被人欺负。

  如果现在不跑,可能她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杜小曼走到门边,拉开门,又回头看了看床上的时阑,忽然想起自己被囚禁在裕王别苑中的日子。

  那时候她差点就没命了,在那繁华的大宅子里,只能感受到绝望。虽然最后她选择了和谢况弈一起离开,不过,最先来救她的人,是时阑。

  不管他是什么目的,他的确救了她。

  如果现在她走了,只剩下时阑一个,还偷走了钱,时阑肯定就请不到大夫了。古代的医疗技术有限,上吐下泻,如果治疗不当,也可能会死人的。

  杜小曼握在门上的手僵住,腿怎么也迈不出。

  不管怎样,时阑做过她的伙计,帮过她很多次,又救过她。

  就算他是月圣门的人……月圣门是个大邪教,时阑是个大魔头……可月圣门一直没对她杜小曼怎么样,就是想招她入伙,还是蛮友好的。

  苟延残喘的时候,还孤苦伶仃,是什么滋味,杜小曼懂的。

  她默默叹了口气,关上房门,走回床边,又替时阑往上拉了拉被子。

  这个动作让她想起被吓哭的那个晚上,时阑的变态行径。

  唉,又想逃跑了。

  为啥对着一个变态,她会如此矛盾呢?圣母病毒入脑了吗?

  杜小曼坐在桌边,抱住头,挣扎不已。跑呢,还是不跑?跑呢,还是不跑?朦胧中,她似乎是跑了,跑在蓝天旷野中,身边飘着一朵又一朵棉花糖,前方有一张大床,铺着厚厚的鸭绒被……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杜小曼猛一个激灵,醒了,室内已一片光明,天大亮了。

  她打开门,是小伙计来送洗脸水,问了问时阑的病情,又道,马上就送早饭上来。

  杜小曼洗了把脸,简单整了整头发,待早饭送来,她端起粥碗,刚喝了一口,床上有响动,时阑醒了。

  杜小曼赶紧放下碗走到床边:“感觉好点了没?能吃点东西或喝水了不?我去给你拿点热水?”

  茶水比较刺激胃,杜小曼倒了一杯温热的白开水,喂时阑喝了两口,提心吊胆地等着。过了许久许久,时阑都没有再吐。她长吐一口气:“太好了,说不定你已经可以吃东西了!”

  时阑看着她的笑脸,低声开口:“你为什么没走?”

  杜小曼抖了一抖:“呵呵,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时阑紧紧地看着她,双眼深不可测:“你一直怕我,你与我走是不得已,你怕我扣下了孤于箬儿。”

  喂,怎么突然就从影帝模式切换到直接模式了。

  杜小曼张了张嘴,时阑微微垂下眼帘:“你昨晚就应该走,书院中有人通知了宁景徽,所以我带你立刻离开。不坐车马,是因为目标太大。这条路宁景徽应该暂时想不到。但是我昨天闹了肠胃病症,已引人注意,那农夫说不定也会泄露消息。我们今早离开,再走僻静的小路,本应无事,可我走不了了。我的外袍中有袋钱,左袖的暗袋中有地图,你都拿上,此时走,还来得及。”

  杜小曼觉得自己有毛病了,以往时阑神神叨叨的,她觉得他是影帝,现在他用如斯正经的口气说话,她居然很不适应。

  她问:“那我走了,你怎么办呢?”

  时阑挑起嘴角:“宁景徽敢对我怎么样?”

  笑容搭配他惨淡的脸色,杜小曼看着有点苍凉。武林高人不都身上插满了刀子还能满天飞的吗?一次肠胃炎而已,居然能让魔教圣爷说出这样自暴自弃的话。

  杜小曼不由得同情地说:“你吃点东西试试,吃饱了,就有劲儿了。没你我怕认不得路,咱们最好还是一起走。”

  她摸摸粥碗,有点凉了,拉开门再喊小伙计让他重上热饭。

  时阑苦笑:“你啊……唉……之前对我避之不及,此刻却又……真是拿你没办法。”

  杜小曼坐到床头:“这不怪我啊,总老不说实话,我怎么敢信你呢?人与人之间,如果没有一个信字,怎么能坦诚交流?”她索性把话都挑明了,“再说,你的身份那么恐怖,我乍猜到时,肯定会害怕啊。喂,你真的不会害我吧。”

  时阑肃然道:“自然不会,我以性命保证。我知道你不是唐晋媗,唐郡主不可能是你这样。”

  这算夸奖么?杜小曼点点头:“谢谢你。”

  时阑道:“其实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是谁,只是那时你没有猜到。”

  是啊,西湖上美好的月色,很明显的暗示。

  杜小曼叹气:“我当时太蠢了。要是早猜到就好了。在书院里看到你的玉佩,猜到你是谁的时候,我吓得魂都飞了。”

  时阑噙起微笑,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你不必有负担,还和平常那样就好。你那时才发现?真够迟钝的。是了,你是番邦人,起初不认得,亦是应该的。”

  杜小曼迟疑道:“这个,真是需要一个过程。还有,我仍是不太赞同你们月圣门的教义……”

  时阑怔了怔,脸色微变。

  杜小曼尽量委婉地接着往下说:“你们月圣门和朝廷之间的恩怨,我不想参与。我觉得少些杀戮人生会更美好。有些事情太过分了,就算原本出发点是好的,也会越走越远。”

  时阑的脸色越来越诡奇,杜小曼赶紧转换话风:“不过,我和人相处都不带偏见的。只是……”她艰难地,顶着极大的风险,小心翼翼问,“为了以后相处方便……我想问得明白一点,你懂的,时阑,你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为什么会做上月圣门的……”

  时阑连眼白都绿了,杜小曼瑟缩了一下,看来性别这个禁忌的话题她不应该触碰。

  时阑一字字地说:“你说我是月圣门的?”

  杜小曼小小声地说:“你的玉佩上云里是个圆月亮……月芹给我的玉佩上,云里是弯月亮。一开始我想你是男人,不太可能。但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性别其实不是问题。我觉得你是男是女都很美!就是,我该叫你圣姑啊,还是圣爷?”

  时阑吭的一声,大咳起来,全身颤抖,杜小曼发现,他居然在大笑。

  “你……哈哈,原来你把我当成了……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突然把她猛地向前一扯,双眼弯弯:“我竟然看起来像女人?嗯?”

  距离时阑的鼻尖不过一韭菜叶儿的距离,杜小曼险些变成了斗鸡眼。

  下一秒,她的双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堵住。

  再下一秒,杜小曼不假思索地猛地双手一推,跳起身:“恶,呸呸呸——”

  神啊,谁给她一瓶漱口水吧。

  时阑耍色狼了,初吻被夺走了,她都没工夫计较。杜小曼大脑已一片空白——一个昨晚吐了一夜,又喝过药,还没喝几口水的人,口腔里的味道有多精彩,真的,难以形容……

  她悲愤地抓起一杯水漱口:“你能不能做色狼也讲职业道德啊!”

  时阑一脸恍然:“啊,我忘了,抱歉抱歉。”

  杜小曼拼命漱口。

  时阑的神色再一变,突然一本正经说:“你说,我的玉佩和月芹曾给你的一样?”

  杜小曼说:“对啊,你们不是统一样式吗?一个圆月,一个弯月,你的职位比她高吧。”

  时阑眉头跳了跳,满脸无奈:“那是太阳。”

  杜小曼抓住水杯愣住:“太阳?太阳代表什么?”

  时阑的神色更无奈了:“祥云环日,代表……”

  门外有脚步声近,房门笃笃响了两下,杜小曼打开门,手里的水杯哐啷掉在地上。

  小伙计端着托盘站在门外,满脸笑容:“夫人,热饭来了。今天恰好有大夫来投店,小的立刻带他们来看时公子。”

  杜小曼木然地让开身,背着药箱的十七皇子在小伙计身后走进房间,他身边,还跟着裕王。

  小伙计带着托盘离开,合上房门,秦羽言笔直地扑向大床上的时阑:“叔——”

  杜小曼顿觉晴天霹雳,眼前不断闪烁着一个字,叔叔叔叔叔……

  裕王在床前单膝跪下:“微臣恭请殿下起驾。”

  时阑叹了口气,无情地拉开秦羽言抓着他袖口的手:“小十七,宁景徽不来,换你也一样,我无论如何不会回京。”

  叔……叔……叔……

  十七皇子,在喊时骗子叔……

  十七皇子,他喊了时骗子叔……

  杜小曼被雷得傻掉了。

  呵呵,哦呵呵呵!这个跌宕的世界!

  好在她经常被雷,已经习惯了。大脑在呆滞了两三秒后,飞快运转,自动拼凑出了几组公式——

  十七皇子的叔=皇叔。

  “裕王”向时骗子下跪=冒牌货=真?弘统领。

  所以,时阑……

  她指向时骗子的鼻子:“你才是裕王!”

  时阑赞赏地看着她:“掌柜的,不用怀疑你自己的智慧,你太聪明了,只是偶尔傻。”

  杜小曼抡起桌上的茶杯:“傻你个头!”

  一只手擒住了杜小曼的手腕,弘统领俯视着她,从她手中轻轻巧巧夺过茶杯,目光冷酷:“不得无礼。”

  时阑立刻喝止道:“弘醒,退下。”

  音调不高,但那股王爷风范,立刻浓浓弥漫,和之前装模作样的油腔滑调天差地别。杜小曼挑了挑眉,影帝,很好。

  她向弘统领笑笑:“不好意思,我会注意,下不为例。”再向裕王殿下和他的乖侄儿笑笑,“你们肯定有很多重要的话要聊,我先出去了。”挥挥手,拉门就走。

  其实她的心里有很多疑问,堂堂一个王爷,为什么要装成那副德性窝进她的小酒楼里;为什么弘统领要假扮裕王;为什么……一堆为什么摞在一起,她都不想管。

  关她什么事?一堆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吃饱了撑的瞎折腾,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反正和这些人沾上后,绝对碰不到好事,她只想赶紧离开。

  在走道拐角处,她迎头遇见一个小伙计,小伙计立刻陪起笑脸,殷切地问:“夫人,您家老爷的身体好点了没?”

  杜小曼随口应了声好,听见身后有匆匆的脚步声,小伙计又惊又喜喊:“这位爷,看来贵体真是大好了!”

  杜小曼加快脚步下楼,时阑、抓住了她的衣袖。

  “掌柜的,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