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部分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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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小曼转过头,有点无奈:“拜托您别这么叫我了,我真当不起啊。”

  时阑黯然:“你真的生气了。”

  杜小曼恳切地说:“没有没有,确实挺意外的,但是……”

  客栈里人来人往,已有不少客人和两三个小伙计八卦地看向他们,杜小曼飞快地瞄了瞄四周,含糊地说:“……我觉得了,我在这里很尴尬。”

  时阑只望着她,抓着她的袖子,不说话。

  杜小曼往后扯了扯衣袖,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杜小曼。”

  她猛地转过头,突然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有一个人,穿过客栈的大堂,大步向她走来,他纵身一跃,直接上了楼梯,一把扣住她的左腕,简洁明了地吐出一个字:“走。”

  谢少主,实在应该改名叫及时雨啊!

  时阑慢慢松开了杜小曼的衣袖:“想必,你又要和他走了。也是,你应该和他走。”

  杜小曼竟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了一丝苦涩,想来裕王殿下的影帝键时刻刻都是开启状态。

  客栈里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客人都在围观他们,杜小曼能感觉到浑身都被灼热八卦的视线笼罩。

  她正要跟谢况弈离开,时阑又反手擒住她的手臂。杜小曼一抖,时阑的脸已凑到近前,在她耳边轻声说:“掌柜的,和孤于姑娘好好相处。”

  杜小曼呵呵僵笑两声,从谢况弈的手中抽回左腕,拨拉开时阑搭在她右臂上的爪子:“多谢殿下关心,你也是,以后别装模作样打劫自己家院子淘气了,美人们都等着你回家呢。”

  她噙着笑转过身,和谢况弈一同走下楼梯,雄赳赳地穿过大堂,耳中灌满窃窃私语。

  “亲娘咧,这小娘皮敢在光天化日下丢了自己相公,和野汉子跑了?”

  “那男人有种么?大庭广众做王八,竟不弄死这对狗男女!”

  “弄不过吧,没看这个腰里别着刀么?”

  “诸公所言差矣,怎知那个是原配,这个是野汉?依吾看,别刀的方是原配,连同方才上楼的那男子家人,来抓这对私逃的野鸳鸯。”

  “抓回去就剁了吧,这等淫娃,留在世上总是祸根!”

  ……

  谢况弈一挥手,啪,一把飞刀,插在了声音最大的一桌散客的桌面上,扫视厅内,世界顿时安静了。

  谢况弈回过身,正要迈出大门,背后又响起低低议论——

  “插刀子了,看来这个还是真的野汉!”

  “嘘……”

  杜小曼赶紧拉着脸色铁青的谢少主出了客栈。谢况弈回头向客栈瞥了一眼,声音生硬道:“山野乡民乱嚼舌根,不必理会。”

  不淡定的那个人可不是我。杜小曼嗯了一声。

  走上土路,杜小曼看了看四周,没有马,也没有车,难道谢少主是靠轻功飞过来的?

  谢况弈带着她继续向前,杜小曼清清喉咙打破沉默:“箬儿告诉你了?”

  谢况弈应了一声,表示肯定,表情有点不自然,杜小曼又说:“谢谢你啊,我……”

  谢况弈打断她的话:“其实,我天不亮就来了。”

  啊?杜小曼瞪大眼,谢况弈神色僵硬遥望远方:“我就在你们窗外的树上。”

  杜小曼一时不知该说啥好,就哦了一声。

  谢况弈停下脚步,拧紧双眉,猛地刨了一把头发:“我早告诉过你,姓时的这厮不是好人!你怎么还……”

  杜小曼苦下脸:“我不得已啊,你以为我想吗?”姐这一路上受了多少惊吓!还以为这厮是圣爷,结果又来个大逆转!

  谢况弈的双眉展开,挑起:“你不想?”

  杜小曼恶狠狠说:“废话!”

  谢况弈哼了一声,片刻后又道:“真没想到,连我都走眼了,我只猜他要么是宁景徽的探子,要么是月圣门的什么人,没想到他是裕王。”

  杜小曼耸耸肩:“不用懊恼,影帝的演技太精湛了。”

  谢况弈疑惑地看看她:“什么意思?”

  杜小曼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几个现代词汇,含糊道:“没什么。不过我觉得我可以自恋一下,连一个王爷都在我身边做过卧底,我的人生多么成功啊。”

  为什么?时阑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她想不明白。

  月圣门?

  好像并不是为了这个,影帝做事一向云山雾罩,猜他的目的肯定白费力气。

  杜小曼叹了口气,继续跟着谢况弈往前走,假装不经意问:“对了,你没认出裕王,是不是因为时阑用了易容术?”

  谢况弈皱眉:“应该没有,但我真不认识他。裕王不常在京城,白麓山庄和他没有交集。”

  他的声音有点生硬,杜小曼这才发现自己的问法可能会引起误会,赶紧说:“我问这个不是怀疑你啊。我怀疑谁都不会怀疑你。我是因为……”

  她压抑着心里的苦涩,低声说出最让她不愿意想的事实:“绿琉她……其实应该认识裕王……”

  她身边的卧底不只一个。欺骗她最厉害的人,可能不是时阑,而是绿琉。

  绿琉见过裕王的,慕云潇让阮紫霁弹琴招待裕王那次。

  谢况弈挑了挑眉:“哦。”

  杜小曼苦笑,她一直没相信过时阑,可她一直把绿琉和碧璃当作家人看待。

  但是……

  绿琉……为什么?她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为什么要监视唐晋媗?

  真的只有绿琉?

  大仙们,你们怎么没告诉过我,我要演的不是怨妇测验剧而是悬疑剧啊!

  谢况弈拍拍她的肩膀:“做人难免碰到这样的事,看开点。这就是婆婆妈妈的下场,长脑子记得这个教训吧,你当年要是不带上那两个丫鬟,不单我省事,你现在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

  杜小曼顿时更苦涩了。

  谢况弈向着一处树丛打了个呼哨,一辆马车缓缓绕了出来,赶车的是孤于箬儿。

  “小曼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马车颠簸前行,谢况弈赶车,孤于箬儿和杜小曼坐在车内,“幸亏我在半路遇见了弈哥哥。不过,就算弈哥哥赶不那么快应该也没事。我觉得时公子不是坏人,不会害你。”

  杜小曼的嘴角抽了抽,孤于箬儿又补充:“可是我没想到,那居然是王爷呀。怪不得我一直觉得时公子有一股特别的气质。”

  他?气质?哦呵呵,他有影帝的气质!

  孤于箬儿又向谢况弈的背影道:“弈哥哥,你说时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谢况弈一抖缰绳,答非所问:“箬儿,你也不要回竹幽府了,你们都跟我回白麓山庄。”

  杜小曼在座椅上晃了一下:“但是我……”

  谢况弈凉凉道:“你不会还想回杭州找你的那两个丫鬟吧?带点脑子行么?先到白麓山庄避避风头,其他的事再从长计议。”

  杜小曼乖乖闭上了嘴。

  不知道是不是影帝和宁景徽通了气,去白麓山庄这一路走得极其顺畅,既没有朝廷的追兵,也没有月圣门的滋扰。

  杜小曼再次见识了白麓山庄的实力。马车出了那片小乡旮旯,到了一处城镇,立刻就有人前来接应。谢少主不必再屈尊亲自赶车,马车也换成了一辆外表低调,内部奢华的大车,一路有白麓山庄的高手护送。沿途经过没有白麓山庄分部驻扎的客栈旅店,一律包场。杜小曼和孤于箬儿天天有新衣服换,每天的伙食更是没话说。

  杜小曼好歹有过高等待遇的经验,反倒是孤于箬儿非常不习惯,偷偷和杜小曼说:“小曼姐,我只去过弈哥哥家两三次,特别别扭,虽然我在山上,平时见不到什么人,但是比较自在。”一边说,一边拔下头上挂着坠饰的钗子,绾上朴素的竹簪。

  孤于箬儿是什么人,白麓山庄的属下们都是知道的。杜小曼不知道自己是否多心,那些前来服侍她和孤于箬儿的婢女们,闪烁的视线中都带着暧昧。

  杜小曼总忍不住想起影帝那句恶毒的临别赠言——和孤于姑娘好好相处。

  她心想,我堂堂正正,现在可没对谢少主起什么歪心。但是,尴尬,还是时不时地会冒出来。

  孤于箬儿没有察觉到她的尴尬,谢况弈更没有。谢少主在赶路期间也没有闲着,立刻搜刮了一大堆裕王相关的资料,拿给杜小曼共赏。

  那些资料深刻地肯定了,影帝堪称本朝第一色狼。

  影帝在全国各大著名风景城市都有别墅,里面美姬无数,来自各大阶层,各个民族,连番邦胡姬都有。皇帝的后宫,也没法比拟。

  伊在温柔乡中快乐地沉浮,居然还活蹦乱跳的,没有变成人虾,真是人体科学的奇迹。

  孤于箬儿茫然地问:“小曼姐,什么叫做人虾?”

  杜小曼咳嗽了一声,只怪影帝的风流史太震撼,她一不留神把内心吐槽说了出来:“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人虾这个词,是她在书里看的。据说古时候,一个朝代灭亡,有些人决定“殉国”,又觉得自杀太痛苦,就选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方法。咳咳,在损耗过度而死之前,会先变得弓腰驼背,好像只虾,所以称为人虾。

  杜小曼当时读到这段的时候,还是个纯洁的好孩子,觉得整个人生观都被颠覆了。

  她不能荼毒单纯的箬儿。

  谢况弈黑了脸:“你懂得真不少。箬儿别跟她学。”

  杜小曼再咳了一声:“我只是在书上读到……”

  看谢况弈这个反应,这个时空应该也有人在做人虾。

  谢况弈冷笑:“看来你看过不少好书。”

  杜小曼脸有点烫,赶紧低头扒拉资料堆。谢况弈抽出几张纸:“裕王与宁景徽似乎有些不对盘,那大内统领假扮的裕王倒与宁景徽同进同出,实在是有趣了。”

  杜小曼诧异,这么说,当时在酒楼里,时阑和宁景徽呛过几次,居然是假戏真做?

  “是不是因为宁景徽害怕裕王篡权什么的,一直在提防他?”

  谢况弈叩了叩桌面:“没那么简单。宁氏一系,与裕王素有旧怨。”

  谢况弈简单讲了讲朝廷秘史,原来影帝是太祖皇帝的遗腹子。

  太祖皇帝当年亲征番邦,中了毒箭,留下病根,那毒反复不能解,时常发作,后来时常卧床数日不能理朝政,太祖皇帝便效仿尧舜,禅位给太子,就是先帝。

  太祖皇帝禅位后,先帝也不知道是真孝顺呢,还是想让老头死快点,好真正舒心当皇帝,当年为他举办的选秀中,有位“容貌稀世,品格贤淑”的闺秀,皇帝说,这等绝色,他不敢享受,当孝敬父皇,立刻把这位美人打包去了太上寝殿,伺奉太祖皇帝榻前。

  太祖皇帝很开心地接纳了这份孝心,美人立刻被封为太妃,日夜侍奉。

  据说这个举动,还被称为先帝至孝的佳话,由史官写进了典册中。

  先帝送出这位小妈后不到一年,太祖皇帝就驾崩了。太妃当时还怀着孕,得赐封号端淑纯孝皇太妃,住在京郊的别苑中追思太祖皇帝,几个月后诞下一子,名兰璪。

  太妃正是青春年华,住在别苑里,只比住冷宫强了一点点,倍显凄凉。太妃的爹心疼女儿,他是国子监祭酒,与司天监正关系好,就想托老朋友做点手脚,趁着皇上做噩梦或者天有异象的时候,往太妃和小皇子身上扯一扯,说是太祖皇帝在天上不踏实什么的,让太妃和小皇子回宫去住。

  这事不知怎么的,就被当时的御史大夫,宁景徽的伯父宁瀚庐知道了,宁瀚庐立刻告知了先帝。先帝当时宽恕了太妃的爹和钦天监正的行径,不予追究,但过不多久,两人就因别的缘由被贬职左迁。太妃的爹郁郁而亡,钦天监正也一辈子过得很苦逼。太妃当然更没有可能离开别苑,直到兰璪获赐王衔后,才得以搬到儿子的王府中去住,也没享几年的福,就薨了。

  后来宁景徽科举出仕,升职飞快,官至右相,诸王皇子都送过他东西,或请他吃过饭,唯独裕王与他从无往来,据说在皇宫中偶尔碰见,宁景徽行礼,裕王也都敷衍而过。

  秦兰璪与其他皇子也不甚亲密,唯独和十七皇子秦羽言亲厚。先帝驾崩后,他身为皇叔,地位尊崇,比以前风光了很多,但依然不怎么进宫,到处浪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