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部分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夕浣挑开车帘,从容下了马车,嫣然一笑。

  “我等一行不过三人,居然劳动如斯阵仗,着实惶恐。”

  她这么笑着,袖中突然飞出数点寒芒,那车夫抽出一把钢刀,向着兵卒扑了过去。

  杜小曼还坐在车中,眼睁睁看着兵卒们格开暗器,将夕浣和那车夫围住。

  突然之间,林间传来尖锐的啸声。

  杜小曼的头顶一声巨响,身体腾空而起。

  刀光,飞箭,血。

  杜小曼只觉得头晕眼花,几个颠簸起落,脚踏实地。她踉跄一下,恢复神智,挟着她的两双手松开,向着前方一抱拳,无声地退下。

  杜小曼定定地看着眼前。

  她眼前站着的人,是宁景徽。

  宁景徽垂目看着她,面无表情,目光里也没有温度。

  他只看了杜小曼一眼,便转开了视线,踱到一旁,负手而立。

  远处的打斗声源源传来,好像和这里不是一个世界。

  杜小曼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左右看了看,这里只有她和宁景徽,没有别人,没有影帝。

  宁景徽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一尊塑像。

  许久许久之后,打斗声渐渐停了,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匆匆行来:“相爷,逃了一人。”

  杜小曼心里一跳。

  宁景徽转过身:“可擒有活口?”

  那侍卫瞥了一眼杜小曼,垂首道:“没有,与郡主同车的妖女逃了。来救她的那些妖女尽数了结,属下本想擒住活口,但邪教妖孽随身都带了毒药。”

  宁景徽再问:“折损多少人?”

  侍卫道:“十一名兄弟殉职,邪教亡六人。”

  宁景徽沉默地抬了抬手,侍卫退下。

  宁景徽又转过身,再次望着杜小曼,淡淡开口:“十一人。此城之中的暗桩,茶楼、布店……两年有余,方才天衣无缝。如今走脱一人,了结六名邪教爪牙,这般结果,王爷可还满意?”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缓缓抬眼望向旁侧。

  从空地的树后,变戏法般绕出一人。

  “宁景徽,此事责任并不在她,别打其他算盘。”

  杜小曼看向了来人。

  来人当然是秦兰璪。

  影帝此刻很正常,紫袍玉冠,贵气的装备一上身,整个人瞧着就不一样了,很是闪亮。

  但那拂动的衣袂,总让杜小曼想起“玉儿”身上抖动的肥肉。

  一时不知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宁景徽神色不变:“臣未敢有任何盘算,殿下心中定自有主张。”

  秦兰璪的脸是板着的。

  他一步步走来,气氛便像一根绷紧的弦,更紧,愈紧,带着一丝丝的颤。杜小曼对古代礼仪所知不多,但也明白,此时此刻,宁景徽不跪不拜,直视秦兰璪,乃是极大的不敬。

  位高的皇叔和权重的右相之间,正有暗流涌动,小火花噼里啪啦地闪烁着。

  秦兰璪走了过来,宁景徽身形不动,目光一丝不移,秦兰璪的目光却越过了他,直接看向了杜小曼。

  他几步便与宁景徽擦身而过,抓住杜小曼的手臂。

  杜小曼真的不想在这个难以形容的场景里掺和,但她打了个踉跄,就被拖着走了。

  走就走吧,要是她这个时候喊着“我不走,我才不跟你走!”跟秦兰璪撕扯,那场景就更无语了。

  走出很远,她回头瞧了一眼,宁景徽还在原地站着,杜小曼已看不清他的脸,但那一瞬间,她仍感到宁景徽锋利的视线。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林间,空地,一辆马车。

  一群侍卫守在车边,为首的正是弘统领,望着被拖着的杜小曼,难以形容的表情一闪而过,便低头行礼。

  秦兰璪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平身,扯着杜小曼到了车边,屏退左右,揪着杜小曼上了车,车帘放下,杜小曼的右胳膊总算获得了自由。

  她在座椅上坐下,看看秦兰璪。秦兰璪没坐,低头看着她。

  这个情形应该说点什么。但是杜小曼不知道该怎么开头,就把头让给他来开。

  秦兰璪和她大眼瞪小眼地互望了片刻,方才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了,脸色一变,竟露出时骗子的经典笑容:“掌柜的,让白麓山庄撵出来了?”

  杜小曼斟酌了一下词句,端起仪态,温声道:“裕王殿下,民女既然已经知道了您的身份,殿下再用这种态度说话,恐怕不妥……民女惶恐得紧哪。”

  秦兰璪的表情也跟着那个“哪”字的尾音抽了一下,点点头:“在月圣门待了这些时日,竟很像个女人了。”

  杜小曼假笑:“谢谢殿下夸奖,民女更惶恐。”

  秦兰璪微微敛去些笑意:“白麓山庄为何会撵你?谢况弈必然不会,是谢家长辈?”

  杜小曼耸耸肩:“不能说是撵吧,毕竟我是做客的,总不能一直赖着不走。想走了,就离开了呗。”

  秦兰璪颔首:“哦,你怎么又会同月圣门混在一处?”

  杜小曼道:“加入圣教,为天下女子谋福利,这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

  秦兰璪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沉声道:“杜小曼!”

  杜小曼吃了一惊,秦兰璪的脸好像一个烤糊了的锅底:“此事开不得玩笑,你可知道,就凭你方才这句话,宁景徽能立刻将你……”

  杜小曼挑眉:“砍了?”

  砍吧砍吧!姐最不怕的就是这个!

  秦兰璪扯了扯嘴角:“砍倒一时半刻不会。也就是一间没窗的屋子,你进去待着,吃喝拉撒全在里面,有人看门,宁景徽时常让人和你谈谈心,聊聊月圣门的事,你这辈子别想再看见天了罢了。”

  杜小曼哦了一声:“能点菜么?”

  秦兰璪思索一下:“说不定能。”

  杜小曼道:“那还好啊。”

  秦兰璪盯着她,一言不发,片刻之后,突然道:“蹲宁景徽的小黑牢,做裕王妃,你选哪个?”

  杜小曼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秦兰璪松开握在她手腕上的爪,靠到车厢壁上:“包吃,包住,衣服随便穿,有人使唤,有人看门,你还能到处跑跑。”顿了一下,补充,“当然能点菜,想吃几个点几个,随便点。”

  杜小曼直勾勾望着他,一时无语。

  时骗子,啊不,秦影帝,疯了么?

  她干脆地说:“当然两个都不选!”

  秦兰璪脸色又一变,把笑一收:“你得选一个。如今时局,国政朝事,样样皆有转圜周旋余地,唯独牵扯月圣门,朝廷即便不会擒拿,也会暗中察之。月圣门恐怕也舍不得放你吧。我一早和你说过,要洗脱嫌疑,只有一个方法,你得倾心于一个男子,嫁了。”唇角一挑,又叹了口气,“你倒是喜欢谢况弈,但他此时娶不了你,只剩下我了。”

  杜小曼木然许久,才呵呵僵笑两声:“谢谢殿下抬爱。给我这个好机会。可我是慕王夫人,已婚妇女。”

  秦兰璪微微眯起眼:“你是杜小曼,不是唐晋媗。”

  杜小曼正色:“对,但全天下人都觉得,我是唐晋媗,不是杜小曼。”

  秦兰璪的表情莫测:“即便你是唐晋媗,亦能和离。”

  和离?那是什么?

  秦兰璪低头看她茫然的表情,双眉微扬:“你不知道?本朝有律,婚不合,可和离。嫁慕云潇,唐晋媗封不了妃,只能称夫人,但唐郡主名下封邑多于他,还带给慕云潇一个仪宾之衔,每年朝廷要因此发给他二百石岁禄。因此缘故,唐晋媗可单独提出和离之请。”

  也就是说,唐晋媗其实是可以和慕云潇离婚的?

  杜小曼又一次凌乱了。

  那唐晋媗……是为什么呢?

  她为什么宁可自杀,也不跟慕渣男离婚?

  难道她……杜小曼倒抽了一口冷气,死都不离,那答案貌似只有一个——

  唐、晋、媗、爱、慕、云、潇!

  杜小曼抱住了头。

  不可能!慕渣男除了脸之外,全是渣渣,唐晋媗怎么会爱上了他?看上了他哪里?

  爱脸?

  据说唐晋媗是她杜小曼的上辈子啊,她上辈子居然爱着慕云潇。

  太惊悚了!这绝不可能!

  秦兰璪幽幽地说:“你这么不想跟慕云潇和离么?”

  杜小曼猛抬头:“离!绝对离!肯定得离!要是能公告天下我休他那就最好了!”

  秦兰璪又幽幽地说:“你并非唐晋媗,为何如此亢奋?”

  杜小曼噎了一下,清清喉咙:“对,我不是唐晋媗,可我曾经是唐晋媗的替身。慕云潇那个人渣那么对唐晋媗,即便我是个替身也看不过去!总之,这事挺复杂了……”

  这都是真话,爱信不信吧。

  秦兰璪的表情看不出信还是不信,只道:“哦,听你这么一说,是纠葛颇多。”

  杜小曼摊手:“现在确实蛮尴尬,我要是以唐晋媗的身份和慕云潇离婚吧,不是我的事儿。要是不和离吧,都以为我是唐晋媗……”

  秦兰璪又笑眯眯地伸出爪,搭在她的手腕上:“无需苦恼,无需在意旁人。有我呢。旁枝末节暂且不论,你是选宁景徽的小黑牢,还是选当裕王妃?”

  哦,哈、哈、哈……

  杜小曼假笑一声:“殿下,您家美色如云,妹子成山,我去了,能排第几号啊?是第一千零几,还是一万零几?”

  秦兰璪笑吟吟道:“没那么多,谣传尔。”摸摸下巴,“说起来,我倒也记不清总数了。不算女侍,大概二百多个?你顶多排到三百零一。”

  哦、哈、哈、哈、哈、哈……

  杜小曼认真地问:“这么多美女,你睡得过来么?”

  秦兰璪谦虚道:“其实不多,一天一个,尚不足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