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部分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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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墙边的杂草堆里,有一口井,一个木桶。

  野菊花依偎着篱笆蓬勃盛开,一带远山茸茸的脑袋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

  这是哪里?谁把她弄来的?肯定不是谢况弈。

  杜小曼努力想了想晕过去前的情形。

  当时,好像有香气和女人的声音……

  月圣门?可能性比较大。

  或者是天上的神仙们?看到她受罪终于良心过不去,把她拎来这里,就好像游戏里的回城复活一样,重新开始跑地图?

  杜小曼折回屋内,把饭吃了,茶叶蛋煮得很入味,蛋黄尤其好吃,包子是猪肉茄子馅的,非常鲜美,杜小曼狼吞虎咽,啃下去两个。

  吃完了饭,杜小曼打了点水,把碗洗了,依然没有人出现,她不禁想,是不是不会再有人出现了。

  水和食物的温度,表明那人算准了她醒来的时间。

  这个小茅屋里没有锅灶粮食,只适合临时歇脚,不是个居住的地方。

  包子和馒头可以做干粮,粥却只有一顿的量,茶水也不多,桌角还有一叠似乎是打包干粮用的纸袋。

  杜小曼打开墙上挂的那个包袱,果然,里面有两套衣服,一套镜梳,一盒药膏,一袋整银,一包散钱,还有一个熟悉的蓝封皮本本——文牒。

  杜小曼翻开一瞅,果然就是她路上用的那本,抬头是“滁州府衙知会各州县时杜氏丙寅嘉元三年七月初三生……”

  这文牒,她当时曾看过,但因为这段时间心情复杂,加之谢况弈给的,她相信,只匆匆一翻,看了头尾。文牒上字不断句,都是繁体,她看到了“杜氏”两个字,把紧跟在州县后的那个时字当成后缀跳过去了。中间的“庆化八年六月十八嫁与滁州府生员时阑”那页她根本没看,只跳到末尾扫了一眼“准予通行方便”和官印便放心地揣了起来,该死的就被影帝白占了便宜。

  看到这个东西,杜小曼几乎能确定了,救她的,是秦兰璪的手下。

  杜小曼叹了口气,合上文牒,揣进包袱,将馒头包子打包,灌满水袋,顶上斗笠,走出了茅屋。

  站在苍茫旷野中,她深呼吸,不禁想,该往哪走?

  现在还是早上,太阳刚爬得比较高,有太阳的地方,就是东南方。

  那么,这座小茅屋,正对着的地方大概是南,背后是北。

  南方有山,翻山不易,如果山里还有老虎蛇什么的……还是往没山的地方走比较好。

  杜小曼往北走了两步,又停下。

  她虽然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也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睡了多久,但按常理推断,应该顶多睡了一天,那么这里,距离临德,不会太远。

  临德周围是没山的。

  朝着没山的地方走,走回临德的可能性,比较大。

  还是有山的方向保险。

  进监狱这一回,让她明白了,连神仙也靠不住。不过,如果被老虎吃了,GAME

OVER,赌局就废了。那种情况他们应该还是会管的。

  杜小曼调转身,大步朝着远山进发。

  山看起来远,走起来更远。

  杜小曼本来腿就疼,走不太快,走一段路,就得停下来歇歇。

  一路没有人烟,只有旷野,刚开始走的时候,杜小曼还有点“天宽地阔只有我”的诗意情绪,走到后来,只剩下累了。

  中午,太阳火辣辣的,她坐在一棵树下歇气,灌了两口水,啃下一个包子,非常希望现在突然出现一辆驴车什么的。

  再往前走了一段,她心里一阵惊喜——前方,她看到了路,是小土路,表明,附近有人家。

  那路横在眼前,一头往远处旷野,一头往一道树林。

  杜小曼斟酌了一下,选了旷野。

  一个人赶路,青天白日下的旷野比幽深的树林有安全感。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走着走着,小土路越来越平坦宽阔,开始分出岔路。

  往岔路上望,她隐约看到了人家,那里的地势比这里凹,高高的牌楼和屋脊,似乎是村庄。

  杜小曼没有往岔路上走,继续沿着土路前进,路上开始有人了。

  是杜小曼肖想过的驴车,得得地越过她,木架车上坐着几个农家打扮的人,杜小曼一阵欣喜——那些人,脚边搁着包袱。

  她鼓起精力,继续向前走,又过去了几辆马车驴车,当日头开始西斜的时候,杜小曼迎着渐近的山,看到了——一条河。

  路的尽头,有码头、有船,不少的人走动,还有草棚茶水吃食铺,杜小曼一阵热泪盈眶。

  码头上,有人在吆喝:“快点,快点,今天最后一趟了!”

  杜小曼随着一堆人挤到码头前,两三个大汉拦在两边,不耐烦道:“快!快!二十文!二十文!”

  有人仰脖道:“坑你姥爷咧!从来都十五文,哪来二十文!”

  大汉道:“十五文你等明个,坐不带篷的,反正今个就这最后一趟!”

  众人攒动犹豫,杜小曼挤到大汉跟前:“十八文不行么?”

  大汉一翻眼:“废什么话!”

  杜小曼装作犹豫一下,才从袖子里抠出一把钱,点了不够,又摸出两个,凑够二十文,大汉不耐烦地劈手夺过,将她往前一推:“赶紧!”

  这一推正好推到她肩上的伤,杜小曼暗暗倒吸一口气,咬牙忍住。码头下,一条乌篷大船,船上已有不少人。

  杜小曼踩上舢板,逼近船帮,船身一阵摇晃,她跳到船中,踉跄了一下,险些跌倒,周围的人向旁闪避,有人骂道:“跳个啥,不会好好下啊!”

  杜小曼低头赔不是,靠着船帮坐下。她跑了一天,蓬头垢面,一身灰土,脸上糊着药膏,周围人都以为她有什么病,往旁边避让。有个老太太嘀咕:“啥人都让上。”

  杜小曼靠着船沿尽量坐得舒服点,又掏出一个包子就着水啃。船上越来越挤,杜小曼竖着耳朵听周围人谈论,“到了涡县得天黑了”、“三舅母说来接”……

  这条船肯定不是去临德的,杜小曼彻底放心了。

  过了一时,船头一声吆喝,解开缆绳,船摇晃前行,顺流而下。前方,一道山壁,中分两半,杜小曼不禁笑了,原来山可以这样过。

  船行轻盈,穿过山壁,天快黑时,到了一处码头,浅湾里密密麻麻,都是船只,小有舢板,大者,在杜小曼眼里,约等于巨轮了。

  杜小曼随在人群中上岸,四下张望。灯火绚烂,马牛驴骡,拉着各色车轿;来往行走,绸缎布衣,各色人物;各种方言口音,各种箱囊货物,极热闹,极繁华。

  杜小曼挨到一个茶摊边,要了碗茶喝,耳朵又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关键字,一阵激动。

  码头上,有船是往镇江去的,而且往那边,装了货,更要行海路去南洋!

  什么月圣门、朝廷,乱七八糟的,都可以拜拜了!

  她包袱里的钱做旅费应该是够了。

  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自己漂洋过海,肯定各种不容易,但,起码有目标,有希望了!

  杜小曼离开茶棚,码头一条路,往前都是繁华的街道,她在路边吃了碗面,走进一家客栈。

  洗了热水澡,躺在床上的时候,浑身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她闭上眼计划着明天与未来,但又不禁想,真的会这么容易?

  每次当她充满希望,计划着某事,总会被打断。

  但是……不管这次成不成功,眼下还是很有希望的。

  不好的等发生了再说,现在,只想着好的就行。

  嗯,真的能走成,乱七八糟的事情都甩开,重新开始,该多好。

  什么都放下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万般皆假……

  万般皆空……

  ……

  “媗媗,媗媗,你信我么?”

  “媗媗,媗媗……”

  “信他早晚有你哭瞎眼的一天!”

  “你还能往哪去,你只剩一条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滚!”

  ……

  “媗媗,此物便似我心,你……”

  ……

  “掌柜的,这是我的传家宝……你将它时刻带在身上……可保平安。”

  “蠢!猪心上都比你多长了一个窟窿!我一早告诉过你,小心那……你就是不长记性!”

  “本阁可以娶你。今生只娶郡主一人,与其他女子,再无瓜葛。”

  “……这世间与我,便就是你,你在便有此生,若无你便无此生……”

  ……

  信者是我,他人无过。

  本来就无,何必再有?

  万般皆假……

  万般皆空……

  ……

  “我又新作了一支曲子,你愿不愿听……”

  “媗媗,这支琴曲,旧名祈月,我今添新律,改做双蝶……”

  ……

  杜小曼猛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一片漆黑,天尚未明。

  她坐起身,拍拍额头。

  见鬼见鬼……

  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对啊,都是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