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部分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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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故事是说,有那么一个替月行道,为不幸女子出头的月圣门,因为势力越来越大,不被朝廷所容。恰在朝中,有一个野心勃勃,少年入仕的男子宁景徽,为做出政绩,向上攀爬,便拿月圣门开刀。

  他培养了一群女子,或在外活动,以月圣门名义,行不义之事,抹黑圣教,或伺机打入月圣门内部。

  而唐晋媗,就是被宁景徽选中的人。

  宁景徽一直想查到月圣门圣姑的身份,月圣门的前几代圣姑都出身不俗,所以宁景徽觉得,出身高贵,年轻且婚姻不幸的女子,符合这个条件。

  于是,他相中了唐晋媗。

  唐晋媗身边的女婢,绿琉和碧璃,都是朝廷栽培,又打入月圣门内部的人,唐郡主婚姻不幸,身为琉璃使的绿琉趁机向月圣门举荐她。

  “我圣教并不知琉璃使是朝廷细作,听她禀报,正打算开导郡主时,郡主突然逃婚,更令我们对郡主刮目相看。天下女子,不幸者多喏喏忍耐,似郡主这般的,少之又少,如斯果敢,正是我教所需。”

  于是杜小曼到了杭州后,月圣门的人就频频出现,明里暗里观察她。

  “但郡主多与男子牵扯,似乎对世上男人并未死心,尤其白麓山庄的谢况弈。白麓山庄,素来与我月圣门不合。且若郡主能另觅好姻缘,亦是一桩美事。”

  这时,宁景徽与朝廷中人亦出现在杭州,引起了月圣门的警惕。月圣门便没有立刻招揽杜小曼。

  “但,后来我们查得,谢况弈有未婚妻。郡主与他只会是又一场镜花水月,不忍郡主再被男子所负,便初劝郡主入。教中本命琉璃使姐妹劝说,但琉璃使推脱曰,若郡主乍发现身边人是圣教中人,以为一直被圣教监视,会对圣教心存芥蒂,不如另由旁人劝说,所以才由芹姐姐亲自相见。”

  这次相见,还有个目的,就是验证唐晋媗是否是朝廷安排下的棋子,月芹出言相邀,杜小曼婉转回绝,又经种种查探,月圣门觉得,她决不可能是朝廷的人。

  但就在这时,月圣门的杭州坛口却被宁景徽查到,宁景徽血洗圣教。

  “我等也是那时,初次怀疑,教中出了细作。”

  即便如此,月圣门却没有放弃劝唐晋媗加入圣教的行动。

  “郡主说,每次我们的人都会恰好出现,是我们一直在盯着你。其实,我们也一直奇怪,为何郡主每次恰刚好,都会出现在圣教中人的眼前。而郡主表现,又实在不像细作。都是朝廷有意为之,先将不知情的郡主逼入我教,再令你做细作罢了。不知郡主有无发现,你身边总是会出现一些无妄之祸。”

  譬如,酒楼的常客朱员外莫名暴毙?

  譬如,郑九娘?“还有郡主之母对郡主下毒,都是朝廷引我圣教出手救人之计。也算月神护佑我教罢,可惜宁景徽漏算了谢况弈。”

  几次杜小曼倒霉,在月圣门即将出手相救时,谢况弈都抢了先。

  “此次郑九娘一案,与朱员外手法一致,但眼见白麓山庄又要相救,宁景徽便抢先一步,将郡主救出,送到我们眼前来。”

  原来救她出牢的,秦兰璪的人,是宁景徽。

  走出那座茅屋,不管往哪,都只能拐上一条路,通往那个码头,然后到涡县,然后遇到碧璃。

  “郡主难道不曾怀疑么?为何你一路走来,无人敢阻拦,尤其出涡县时?因为你的文牒上,有朝廷的花押,官府的人识得此记,故而无人敢拦。”

  而碧璃,就在涡县等着她。

  “就算这些都说得通,她为什么要告诉你们我是奸细,让你们杀了我?”

  “朝廷并不知道我们已识得琉璃使是细作,夕浣与郡主在一起时遇袭,总得找一人出来顶责。且郡主性情,不像能为朝廷所用。留你,或你真进了圣教,或漂泊市井,丢朝廷颜面。你若被我圣教所除,还能逼一个人彻底对付我圣教,何乐而不为?郡主无意加入圣教,圣教更无意强求,但你记得,我们永远视郡主为好姐妹。郡主若想出海避世,千万小心,镇江不宜久留,朝廷耳目众多。”

  ……

  茶喝光了,杜小曼又要了一壶。

  她实在头晕,她想不明白。

  这个故事,看似对上了,有些地方,却很牵强,而且,很多疑问未解。

  绿琉和碧璃是双重间谍的身份,她们其实是朝廷训练,打入月圣门的卧底,那么她们为什么那么肯定,唐晋媗一定会变成怨妇?

  还有……

  有些事,总是和她某几个晚上凌乱的梦境重合。

  杜小曼心里堵得慌。此时此刻,她突然有了一种,自己不是杜小曼的感觉。

  这些事,都不应该是杜小曼的。

  这个纠结,疑点重重的,搞得她头大的故事,主角是唐晋媗。

  她完全被唐晋媗的人生左右了。

  她不喜欢这样,但又忍不住去想,完全甩不开的感觉,很难受。

  她在心里咆哮,到底是怎么回事,唐晋媗的事情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大仙们你们托个梦告诉我吧!

  我是为不要做怨妇而生,不是来演包青天或者福尔摩斯剧的!

  整哪门子的玄虚和迷案哪!

  神仙都不靠谱!

  “啧,倒是寻常的凡人心态,有事就怨天愤神。”云端上,鹤白使摇头,“本就是她自己在纠结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不干她事,不管便是。”

  “要不,我给她托个梦吧。”云玳拧起眉,“把那些乱七八糟,当时精简省去的,跟她说说,她老那么东想西想,也会耽误正事呀。”

  鹤白使瞥向她:“仙子若告诉了她,以这女子性情,难道不会更东想西想,越发不问正事了?”

  云玳一脸纠结:“那怎么办?她如果跑偏了,两边都会耽误。凡人就这点麻烦。”

  鹤白使道:“无碍,正事立刻便有,不由得她不拧回来。且仙子应会乐见其成。”

  云玳眨眨眼:“使君好生大方,这可要令帝座一方不利了。”

  鹤白使轻笑:“风无定向,事无定论,焉能确信好坏?”

  杜小曼正握着茶盏,两眼发直,突然一阵风,嗖嗖地钻窗而入,吹得她面前碟子里的五香豌豆来回滚动。

  后桌有人奇道:“怪哉,刚入秋,怎么刮起北风了?天象有异,定出大事。”

  杜小曼听到大事两个字,心又扑通跳了两下。

  说起大事,不知秦影帝现在如何了?

  不会正在进行夺位大业吧。

  杜小曼想起那个文牒,心里又一抽。

  影帝这厮,真不怕晦气,居然敢把自己的小号写成个死人。

  也就说明,他准备彻底抛弃这个身份了吧……

  一阵嘈杂声入耳,外面街上,一堆人簇拥着挤向某个方向,旁边桌上传来议论。

  “只道那什么白麓山庄是个江湖门派,竟有这般的家业和排场。”

  杜小曼的耳朵不由得竖了起来。

  “啧啧,大排场哪!江南江北十地店铺,米价折半,这得多少钱出去。”

  “闻说那庄主只有这一个儿子,成亲了自然要打扮,做得大善事积富,日后好子息兴旺。”

  难道是,谢况弈,要成亲了?

  杜小曼一阵愕然。

  箬儿和谢况弈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也太快,太突然了。

  杜小曼付了茶钱,走出茶楼,众人簇拥着,都聚集在街头,远远听得吆喝:“排好队伍!按顺序来!”

  那人头涌动之地的二楼,依稀悬着一个硕大的红绸花球。

  杜小曼正往那里望着,但听几声锣响,突然有一队官兵从街上转出,吆喝:“退避肃静,让开街道!”

  杜小曼心里一惊,人群像一筐打翻了的山楂果一般,挤捱惊叫。官兵亮出长矛,尖叫声,呵斥声,落地的物品,带翻的小摊,一塌糊涂。

  兵卒铠甲下的红衣份外刺目。

  杜小曼跟着退散的人群,下意识地退到街角,那堆官兵并不是冲着店铺去的,清开道路后,便有两行执矛兵卒,沿街摆开仪仗,一纵轻骑前方开道,一顶墨蓝色的官轿出现在街头,缓缓行来,全副铠甲的兵卒手执兵刃,整齐沉默地尾随其后。

  约莫半个钟头后,整队人离开了这条街,向远处行去,街上一片狼藉寂寥。

  杜小曼有些懵,沿着街慢慢往回走,挂着大红花球的米店也关门了,门口排队买米的人早四散不见,再转过路口,另一条路上也一般的狼藉,倒有几个人似乎在路边议论。

  杜小曼低调地假装路过,路边一个摆算命摊的老汉收拾起旗帘,一声长叹:“唉,兴亡不过一瞬,王侯转眼成空哪。”

  杜小曼暗戳戳地凑近那几个低声谈论的热闹,耳中突然飘进几个关键字,“裕王宅邸”。

  她猛一个激灵,几乎忘了掩饰,直愣愣看去。

  “……奉旨查封……这回真出大事了。”

  江水,码头,船。

  自由的希望就在眼前。

  只需要,搭上一艘船,沿长江往西南而行,入洞庭湖,由湘阴转行湘江,再折走北江,改西江,至潭江,到达允州。再从允州搭船入南海,直下南洋。

  从镇江到允州,只要十几两银子,就可以有一个不错的小舱房,包三餐,待船靠岸休息时,还会赠送洗澡水,很合算了。

  估计,从允州再到南洋,搭船费也就二十两左右,目前杜小曼手里的钱,绰绰有余。

  她还可以带点货。

  从这边捎到南洋的货物,价格有些都能翻到十倍那么夸张。

  她一个人,拿不动布匹之类的大货,路长日久,还招人惦记。只要买一点刺绣的绸缎手绢、绢花、小钗子、胭脂香粉等小物件儿,到那边也足够她赚到第一桶金了。

  杜小曼站在码头前,设想着,胖胖的中年妇人眯起慈爱的笑眼:“小娘子,想好了没?”

  这妇人是常跑南洋的大客商家的管事仆妇,专负责在码头上招呼想搭船的女客或行客家眷,泊在码头正在上货的那艘最大的船就是她家的。

  杜小曼拉回思绪:“啊,呃,我想先去街上转转。”

  妇人又笑:“小娘子晌午前回来就可。”

  杜小曼转头走到了街上。

  绸缎铺中,新上了新巧花样的手帕,去年的旧款正在清货。

  首饰店里,不时兴样式的珠花绢花小钗子降价出空中,还有一大堆香囊荷包小梳子摆在门口。

  水粉铺门前挂着牌子,夏季敷的薄粉,买还送小盒子,各种小妆盒都超级好看。

  ……

  杜小曼什么都没买,一路走过去,走到一扇大门前。

  两条腿就这么自动走进了大门楼。

  人群拥挤喧嚣,一辆辆马车从她身边得得经过,栅栏边,一个后生袖着手问:“这位姐姐,搭车还是捎信?”

  杜小曼道:“去京城。”

  杜小曼确定自己疯了,该吃吃药了。

  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