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部分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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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调甚耳熟,空灵的女声遥遥地唱:“都道好梦消夏凉,总把须臾做久长;转头一望千般尽,人生何处是归乡……”

  夜风起,檐角铃响碎碎,谢况弈在昏黄的灯火中走来走去。

  外墙细微声动,有人跃入院来。

  谢况弈身形一顿。不对,太轻盈了。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房门嘎吱一响,孤于箬儿轻快地掠进屋内:“弈哥哥,放心吧,小曼姐没事了。”

  谢况弈皱眉:“她和卫棠在一起?”

  孤于箬儿盈盈笑道:“不是呀,按照弈哥哥你后来的安排,还是时公子的人带着小曼姐离开的。卫棠哥怕仍有人发现,去帮他们断后了。”

  谢况弈怔住:“我几时做过这样的安排?不是让你们带着她走么?”

  孤于箬儿微微迷惘地睁大眼:“不是弈哥哥你和时公子商量好的吗?一旦局面紧迫,就由我扮成小曼姐,引开那些人,这样小曼姐就能万无一失地被救出去了。”

  谢况弈一把捉住孤于箬儿的肩:“谁说的!我怎可能与那厮串通!你和卫棠藏身树上等着带她出去,怎会突生出这些事!”

  孤于箬儿愕然:“但是,树上那人是这样和我们说的呀。”

  谢况弈神情一凛:“什么树?什么人?”

  孤于箬茫然的双眼睁得更大了些,望着谢况弈铁青的脸色:“我和卫棠没到树上之前,那人就在那里了。”

  谢况弈慢慢松开了手。

  孤于箬儿快要哭出来了:“弈哥哥,难道小曼姐她……我……我不知道啊……怎么会……”

  谢况弈沉默不语,忽而比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孤于箬儿闪到墙边。

  哐!门被重重踹开。

  “别拔刀,是你娘我!”

  谢况弈离开墙边,沉着脸望着大步跨入的谢夫人和紧随其后的卫棠。

  谢夫人脸罩寒霜,看了看孤于箬儿,再将视线扫回谢况弈身上:“到外边去,娘有话跟你说。”

  谢况弈面无表情,站在原地未动:“娘,那树上的人,是你派的?”

  谢夫人拧起柳眉:“什么树?什么人?你娘我是派了人盯着你。恭喜你高风亮节,大功告成,那姓杜的小丫头被裕王府的人带走了。我跟你爹竟生了个为人作嫁的好儿子!你嫌成天没事做么,裕王抢女人你还主动去帮把手?竟还带箬儿犯这种险?混账东西!”

  孤于箬儿急忙道:“蕙姨,是我自己要跟着弈哥哥的。不关他的事。”

  “我并未与裕王串通。”谢况弈脸愈阴沉,“我安排的是由我作饵,让卫棠和箬儿带她出来。”

  谢夫人与卫棠也愣住了。

  谢况弈再问:“娘,你确定她被裕王府的人带走了?”

  谢夫人点点头,卫棠道:“属下追过去,遇见了夫人,再一道随车去了泉鸣寺。但到泉鸣寺的,只有十七皇子一个。应是半路另有安排。”

  谢况弈再度沉默。

  中计了。

  好一招黄雀在后。

  但,为什么裕王会知道这个救人的计划?

  歌声越来越近。

  不对,好像不是梦!

  心中警铃蓦地大响,将杜小曼从半梦半醒中捞出,她努力睁开双眼,眼前却是漆黑一片。

  正要撑起身,嘴被一把捂住。

  “莫出声。”秦兰璪的声音极轻,呵出的气息微微拂在她耳边,“绕到神台后面去。”

  杜小曼点点头,轻手轻脚地站起,勉强在黑暗中辨识着神台的轮廓,尽量不弄出声响地迅速移动。

  那歌声愈近,更近,四句词反反复复,婉转空灵。

  “都道好梦消夏凉,总把须臾做久长;转头一望千般尽,人生何处是归乡……”

  这支歌,杜小曼是第二回听到,歌中这四句,她已邂逅了三次。两次跟着歌听,一次是在秦兰璪别墅房间的那幅画上见到。

  亦因为那一见,才让她又怀疑过,秦兰璪和月圣门有不寻常的关系。

  杜小曼在神台后将呼吸声尽力控制到最轻。

  秦兰璪并没有跟她一道过来。

  歌声已到门外,停下。门扇吱吱咔咔打开。

  杜小曼嗅到一股缠绵的幽香。

  秦兰璪轻声一笑:“狼狈夜宿月老祠,竟幸得仙子踏歌来。”

  “王爷好风趣。”女子的声音柔媚入骨,“妾蒙弃之躯,怎配称此二字。”

  嗯?杜小曼八卦的小天线咻地竖了起来。

  这句话,听着很有内涵啊。

  “王爷怎不言语?”女子幽幽一叹,“看来,是早已忘记妾这个人了。”

  “孤不曾忘记夫人。”

  “同纱帐,共缱绻。雨落芭蕉痕尤在。词如刻,字如镌,妾心似素笺。将此夜夜诵,不奢君挂念。但不曾想,竟是在此情此景中,与王爷再相见。”

  哇,听起来,关系相当深啊。

  虽然从没指望璪璪身上存在过冰清玉洁这四个字,杜小曼心情仍略微妙。

  记得第一次听到这支歌的那个夜晚,夕浣仙姑告诉她,唱歌的女子是个并未加入她们圣教的女子,被男人抛弃了,一遍遍唱着这支歌。

  始乱终弃了她的那头大尾巴狼,原来就是璪璪。

  当然,夕浣的话也得选择性相信。她说这个女子不是月圣门的人,但能把歌唱得柔柔婉婉,又飘扬方圆数里,在不存在电器设备的这个时空,没两把刷子可做不到。

  今夜,此女又边唱歌边游荡在深山老林,更倍显不凡。

  是怎样的女人呢?杜小曼不禁心痒痒的,想探头看看。

  仿佛回应她这一念头一般,烛光亮了。

  “只是王爷身边,正有佳人,显然不想与妾相见啊。”

  “夫人夤夜前来,想必不止为了与孤王叙旧。”秦兰璪终于又开口了,“不妨爽快赐教。”

  “妾为何而来,难道王爷还须妾明说?或是王爷不想让郡主姐姐知道你的意图?”

  “孤从无任何意图。”秦兰璪的语气从容无波。

  “是吗?”女子轻轻地笑出声,“不如让郡主姐姐自己来判断,如何?姐姐已经不声不响,看了很久了呢。”

  杜小曼非常配合地踏着这句话的尾声走出了神台背后。

  当昏黄灯光下,立在秦兰璪对面的白衣女子的脸映入眼中,杜小曼饱经考验的头壳内,炸开万朵烟花。

  她!怎么会是她!

  阮紫霁抿起唇角,眼中盛满对杜小曼目瞪口呆模样的满意。

  “媗姐姐,此时此地相见,你是否意外?看来妾与姐姐注定今生是姐妹,当要共侍一夫。”

  砰,杜小曼的眼前,绽开一团白雾。阮紫霁蓦地响起一声吃痛的娇呼。杜小曼的手臂被一把扯住。

  “跑!”

  险些被门槛绊了个踉跄,杜小曼迅速稳住身形,被秦兰璪拽着,向前狂奔。

  她边跑边甩甩被拉住的手臂:“我自己跑得动!”

  双臂甩开,才能跑得更快,一个拖一个,影响速度。

  秦兰璪的手却箍得更紧了:“她的话皆是一派胡言,你莫要相信!”

  “我知道,我不信,你放开我啊,这样咱俩才能跑更快。”

  “真的,相信我,别信她。”

  杜小曼一阵无奈,边跑边喊话真的很浪费体力降低移动值啊!她不得不噼里啪啦喊:“我知道我明白我真懂的我又不是真白痴!她连跟你滚过床单的事都能大大方方朗诵出来,如果知道你有什么邪恶的小计划绝对会痛快爆料,绕来绕去就是故弄玄虚挑拨离间啊——唔……”

  杜小曼的身体猛地顿住,跟着眼前一黑,唇上一堵。

  “我与她从未有苟且之事。”秦兰璪抬起头,双手像两个老虎钳子一样箍在她肩上,“清清白白。”

  杜小曼抓狂地看着他申冤鬼魂般三贞九烈的脸:“大哥,现在是计较这种小事的时候么!跑路要紧。”

  双唇再被啃住,杜小曼只能挣扎着点头,待秦兰璪一撤开就赶紧喊:“我信我信!我信你清白无辜又纯洁!”拔腿开跑。

  其实她确实很好奇璪璪和阮表妹两人是怎么搞上的。

  哦,突然好同情慕云潇。

  “真的?”秦兰璪幽怨的声音从背后赶上,杜小曼一抖,赶紧再用力点头:“真的!”

  模糊的前方,似有星星之光一闪。

  错觉吗?总觉得这闪闪的小光点,从自己的身畔掠过。

  杜小曼来不及多想,再往前卖力跑,奔出一截后,又觉得不对,背后太空落了。

  她猛回转身。月光下,秦兰璪已被她拉开了一段距离,奔跑的姿态有些奇怪。

  杜小曼向他迎过去。秦兰璪连连挥手,示意她快走。

  “方才被草绊了一下罢了,快跑。”

  “阮紫霁好像没追过来。你真的只是绊了一下?”杜小曼皱眉,璪璪似乎在强颜欢笑。

  “喂,你别来受伤了不说,口口声声我没事的你快走那套啊,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一把按住秦兰璪,秦兰璪突然一个摇晃,向地面栽去。

  杜小曼忙想架住他,一个男人的身体终究远沉过女人,杜小曼一个趔趄,和秦兰璪一起摔在草丛中。

  树木荫蔽处,一只手不禁又欲一抬。

  “君上。”一双柔荑及时地抓住了这只手的衣袖,“裕王尚有些用处,万望以大局为重。”

  指间寒光收回袖中。

  遥遥远处,杜小曼正在手忙脚乱检查秦兰璪伤在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