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部分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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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杜小曼的头又隐隐作痛了。

  什么都要猜,什么都稀里糊涂的,搞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皇宫真的是处处要费脑筋,一句话能让大脑拐千百个弯儿,智商不过硬,心理建设不够强大绝对玩不过去。怪不得皇帝是史上最短命的职业。

  保彦念完一本奏折,放回桌上,皇帝提笔寥寥批复几字,便合上了奏折。保彦又取过一本,开始念。至始至终没多说过一句话,好像真的就是在念奏折,还是皇帝在做决断。

  为什么又要留下她这个观众呢?

  杜小曼懒得再琢磨了。索性放空大脑,拿着针来来回回在布上乱穿。

  不过,这些奏折貌似没她想象的那么难懂,有几个什么XX大学士,某某侍郎的折子是又长又晦涩,里面一堆杜小曼不太懂的名词听得略晕。但并不都是那么文绉绉,有些挺短挺有明白,特别是武将写的折子,跟说白话文差不多。还有一两个御史参奏别人的折子也很有趣,其中一个貌似是参兵部某个官员的,大致是说他仪态不端庄,说话常爆粗口,下朝后胆敢在御阶下就飙脏话,这个御史说了他一句,于是那位被参的申大人就问候了一下这位御史的祖先。

  御史在折子里含恨写『……臣之先人被辱,不足举为圣闻,然丹陛御阶安能蒙垢,国之殿宇,岂可亵渎……』

  以下省略杜小曼基本听不懂的N多字。

  保彦一口气念完,杜小曼十分佩服他的肺活量。

  皇帝妹子大概也觉得参的这事太无聊了,道:“先搁到一边吧,朕回头再批。”

  保彦依言将折子放到一旁,再取一折,一读,杜小曼顿时乐了。

  这本折子正是上本被参的那位兵部司戎主事,羽林右军副统领申尧写的,开头便是——

  『臣申尧谨奏

  臣听闻,周御史要来参臣了。臣亦知道,他必然来参臣。昨日早朝后,臣下得阶旁,有风灌鼻,抑制不住,打了一喷嚏。恰周御史在旁,便直指臣殿前无状。臣晓得,这个喷嚏打的是十分罪过。被他斥责,亦是理所应当。然周御史喋喋不绝,臣之忏悔心意,便不能纯粹,臣不免烦躁,便与周御史口角几句,的确说了“你他奶奶的操哪门子闲心”这句话。臣是粗人,舌头早该割了,但臣敢作敢当。喷嚏确实打过,无状言辞确实说过。臣此折但为自请其罪,叩请圣裁。』

  杜小曼不禁扑哧一声。皇帝的眉头跳了跳,瞥向她。

  杜小曼呐呐道:“呃,不好意思,这个奏折臣妾听懂了。原来大臣之间,也会像小孩子一样嘴仗啊。”

  皇帝面无表情淡淡道:“司空见惯。”提起笔,在这本奏折后刷刷写了两行字,又取过那位周御史的奏折,也刷刷写了两行。

  杜小曼不禁向桌案上偷偷瞄了几眼,真的很想探头看看皇帝妹子到底是怎么批复这个折子的。

  她当然什么也没看到。皇帝一脸平淡地合上了奏折,保彦把这两本折子都放到已批复的折子堆里,码好,又取过一本。

  『臣宁景徽今有一折启奏……』

  刚要低头装作看绣活的杜小曼心中一震,不由得抬起目光,立刻自觉自己的反应太不淡定了,索性又像刚才听申大人和周御史掐架的奏折那样,大大方方做聆听状。

  宁景徽的折子非常简洁,是为西北旱灾之地奏请拨调过冬钱粮赈济,寥寥数言道罢所请,无赘余之辞。杜小曼竟然也能听懂。

  皇帝妹子一直垂着眼帘听着,表情亦无什么特别,听毕,淡淡道:“传宁景徽与户部刘逊,申时初刻同到勤政殿。”

  保彦躬身领命。

  杜小曼突然觉得,皇帝妹子这个皇帝当的,还是很有风范的,就批奏折的这段表现,完全是一个皇帝应有的举动。就算她传了宁景徽,杜小曼也觉得是公事公办,而绝非为了借机见见宁景徽。

  唉,妹子其实在认真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啊。

  杜小曼望着皇帝聆听下一本奏折的侧脸,心中突然有种说不清的滋味。

  待办的折子堆去了一少半,天早已是晌午,保彦问皇帝:“陛下可要传膳?”

  皇帝道:“下午要议事,朕还要换袍服,恐在这里传膳不甚方便,还是在乾元殿东阁用膳罢。”说着站起身。

  杜小曼赶紧跟着起身。皇帝看一看她:“那朕便先回那边了,好生吃饭,注意自己的身子。”

  杜小曼谢恩恭送皇帝离去,陪同皇帝的宫人们皆随之离开,杜小曼看看那张桌子,让小宫女去问,桌上的这些该怎么办,过了一时,小宫女回来道:“回禀娘娘,保公公说,皇上让把奏折就放在这里,傍晚皇上还过来。”

  好吧。杜小曼在心中叹口气,我现在是宠冠后宫的女人嘛!

  也没有人来告诉她,要不要拉根绳把这张桌子保护起来,那什么,就绕着走吧。

  其实皇帝走了,的确算是一种体贴,还没有人详细告诉杜小曼如果陪皇帝吃饭需要什么样的礼节,但肯定不轻松。说不定她全程都得跪着,皇帝吃剩下的菜她才能吃两口。

  用午膳的时候,杜小曼做了个比较大胆的决定——把宁景徽的教训暂时丢到一边。

  顺势而为,顺势而为,说不定就顺便没命了。

  她在这里为了剧情走钢索,右相大人跟没事人一样一派忠心和皇上谈政事,连个接头的都没给过她这个卧底,这是上峰对待特工应有的态度么?

  亏她还竖直了耳朵,把右相大人的奏折当密码来听,企图听出什么门道。

  但不好意思,什么门道都没听到呢,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吧!

  昨天差点被杀,今天所有人都表现得好像没那回事。

  既然被当成没事,杜小曼决定去找事。

  她抹了抹嘴:“我想去拜见皇后娘娘。不知下午什么时辰比较合适?”

  宫女们都沉默了。

  昨天傍晚发生的那件事,虽然谁都不提,但谁心里都跟明镜一样。

  宫中关系庞杂,谁都说不好另一个人到底连带着怎样的关系,那两个被处理掉的宫女是什么来历,绝大部分的宫女都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皇后娘娘昨天上午到了,下午唐郡主便差点被人推下水。这其中有无关联,更不可乱猜。

  但显然,这位唐郡主并不是个善茬,想去中宫的目的昭然若揭。

  唐郡主现在正得宠幸,她不顾此时一没名分,二无体统,硬闯中宫,应该也没事。

  她没事就代表着,跟她走这一趟的人,肯定有事。

  谁敢陪她去找死?

  众宫女都不禁瑟瑟,一个宫女大胆道:“娘娘。皇上虽说下午议政之后方才过来,但亦可能更改,万一来时娘娘不在……”

  杜小曼道:“皇上申时议政,我这会儿出去,应当没什么。进宫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去拜见过皇后娘娘,反倒是皇后娘娘先来瞧了我,好像有些于理不合。”

  另一宫女道:“娘娘若去拜见皇后娘娘,上午最宜。皇后娘娘好佛法,下午常静坐读经。”

  娘娘你冷静一下吧,冷静一个下午加晚上,应该就没这么亢奋了。

  杜小曼道:“那我先过去一趟,就算不便当面拜见,起码是个致意呀。”

  一个年岁长些的大宫女不得不道:“娘娘方才进宫,衣饰辇舆都未备妥,何不待一切妥当后方才拜见皇后娘娘?奴婢愚见,娘娘恕罪。”

  杜小曼笑道:“哦,也是,现在我还没什么名分,贸然去拜见,好像也不合体。算了,那就再等等吧。”

  众宫女都松了一口气。

  杜小曼又问:“那贤妃娘娘那里,我是不是也不好去呀?”

  方才那位大宫女忙道:“贤妃娘娘与娘娘相处得如姊妹一般,见到娘娘过去,应很欢喜。只是不知贤妃娘娘是否在绮华宫中。”

  杜小曼道:“反正我先过去一趟看看罢。不知怎么的,就想出去转转。”

  宫女们对她不去中宫已在心里烧高香了,料想往贤妃那边一趟也没什么事,立刻帮她梳妆更衣。

  其实杜小曼本来就没打算真去找皇后,她知道自己现在根本见不了皇后,但她能肯定,折腾这一下,绝对会有人向皇后娘娘打小报告的?

  皇后身为一个高端的后宫阴谋家,会因此这样那样考虑一大堆吧。

  嘿嘿,皇后娘娘就多死几个脑细胞吧,晚上睡不着,吃再多燕窝也阻挡不了脸上的褶子!

  最好宁景徽、皇帝等其他相关人物都收到小报告。

  右相大人,我现在很不爽,很沉不住气,我不能保证再过一时会做出什么事情呦……

  杜小曼昂首阔步走出了含凉宫,前往绮华宫。

  绮华宫早就能是杜小曼打算探索的地方。

  一直以来,贤妃的种种举动,太让她想不透。

  贤妃很明显对她很好,很友善,让杜小曼很感激,但善意中,究竟藏着什么深意?

  她是月圣门?还是宁景徽的人?

  绮华宫离含凉宫真的不算远,大门与杜小曼途经的其他宫院不太相同,看起来很新。在皇宫这个地方,一切东西的样式都必须合乎规格,贤妃的宫殿能如此特别,看来她有一段时间专宠后宫,绝非虚传。

  绮华宫的三个大字,字体亦与其他宫殿不太一样,更大,更洒脱。

  宫女见杜小曼的眼睛直往上瞟,真的不合体统,忙悄声假意讲八卦:“这三字宫名,乃皇上御笔亲题。”

  杜小曼顺下视线听完,眼睛又往上瞄了一下,好在一下之后立刻收回了,宫女们的身上则险些出了一身冷汗。

  层层通报之后,杜小曼终于可以进去了。转过影壁,宫院异常开阔,已是深秋,院中却有鲜花开放,簇拥着殿阁,真是绮丽繁华,杜小曼基本都叫不上名字。

  宫女们未引杜小曼到正殿,而是绕到后方。

  后面宫院更加开阔,花香馥郁。一经对比,杜小曼暂住的那个含凉宫真是寒酸简陋。

  宫人们引杜小曼进了一间殿阁,贤妃自上首榻椅上起身,笑道:“我正在琢磨,今儿要不要再过去打扰打扰妹妹,不想妹妹竟然过来,快坐快坐。”

  杜小曼敛身行礼,她第一次来见贤妃,按规矩当有敬献。杜小曼两爪空空进宫,没有什么私人物品。宫女们因她没有再闹着去中宫,心生感激,主动提示,皇帝在赐她暂住含凉宫时,还赐了一堆的东西,算是杜小曼私有。帮着杜小曼挑了一柄如意做礼物。

  贤妃对那礼盒,也只是道:“哎呀,妹妹怎么还如此客套,下回千万不要如此了,我到你那里,可没带什么,还让你帮我的忙。妹妹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好上门呢?”

  杜小曼做诚挚状道:“贤妃娘娘万万莫要这么说,太折杀妾了。娘娘肯去看妾,便是妾最大的福分。”

  贤妃亲自携起杜小曼:“你呀,总是这么小心翼翼的。”一瞥左右,“你们先都下去罢,让我们姐妹自在说会儿话。”

  宫人们依言退下。

  杜小曼先起话头道:“娘娘前日托付的那些《春秋》经卷,妾描了一些,但还不很多。”

  贤妃道:“那个不急,你慢慢描便是。”笑容敛去,“其实,昨日傍晚的事,我听说了。”

  杜小曼暗暗一振奋,做一怔状。

  贤妃道:“看我这人,就是嘴快。望没有冒犯到妹妹。”

  杜小曼道:“怎么能是冒犯呢。”

  这个时候,应该做出怎样的表情?顺下眼,皱眉,准没错吧。

  “贤妃娘娘肯这样关怀,让妾心里……其实妾……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想要找人谈心,才冒昧前来打扰……我……”

  贤妃叹了口气,在她手上拍了拍:“我懂。听说昨日跟着你的宫女,已经被处置了。之前可有审过。”

  杜小曼垂首摇头:“没有。当时,那几个宫女突然就不见了,然后出来了一个老宫女,想要掐死我,幸亏有人过来,我才被推进水中。”

  贤妃握住了她的手:“好妹妹,该吓坏了吧。”

  杜小曼道:“还好,我会游泳。”

  贤妃的手似乎微微顿了一下,也像是杜小曼的错觉。

  杜小曼抬起视线看向贤妃的脸,那张脸上只有关切。

  “妹妹,这话,我也只对你说。宫中,说不清的事多得是。第一要紧的,是爱惜自己。妹妹心善,吉神自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