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部分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小宦官瞄了一圈儿,揉揉颈子犹豫试探地看向杜小曼,显然对晕倒前的事充满疑惑。

  杜小曼瞧着他那愣愣的眼神,头壳深处的记忆点一闪——这个小宦官,是不是那次她被拐子带到海岛,箬儿将她从海岛救回时,那个和她们一起逃出的划船的蓝衣小兵鲁禾?

  我这猪一般的脑子总是看不到关键!杜小曼口中涌出淡淡的涩。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哨声自远处天际扎入耳膜。

  月圣门的女子们皆神色一变,侧身看向门窗方向。

  鲁禾诧异探头:“哪里出事了?”

  少年毫不意外地淡淡道:“乱党开始动手了罢。”

  月圣门的女人们在关键时刻还蛮能拎清孰轻孰重的。立刻有两三名女子出列。

  “属下们前去看看。”

  少年道:“探一下便可,不必交手。”

  那几名女子抬眼看了看少年,稍年长的一位道:“属下遵命,谢君上关怀。”

  鲁禾踊跃道:“小的也去!”

  少年瞥都没瞥他一眼,一挥衣袖,鲁禾顿时扑倒在地。

  少年看向杜小曼:“我只是打晕了他,免得他碍事。”

  杜小曼松了一口气,点点头。

  A版冷眼站在一旁,她一开始汹汹而来的优势已被削得差不多了,但浑身的傲然依然不减,让杜小曼有些佩服。

  那些跟着A版质疑月君的女子现在都安静如雕塑,杜小曼想,如果自己是其中的一位,再容易被洗脑,此时也要考虑一下是不是站错了边。

  杜小曼根据最近的观察总结,少年身为月君虽然把控全局,派人紧盯A版,但是扮皇帝处理政务的主要任务还是由A版来负责。

  被人打到皇宫门口,A版肯定责任最大,并且这个局面还是因她逼宫月君被人趁机钻了空子所造成的。

  分内事做不好,光琢磨着夺权找事窝里斗的A版VS即便被手下反水仍宽宏大量着眼大局只关注敌我矛盾的月君。哪个头目值得跟,显而易见。

  偌大的寝殿内,静默如坟墓,气氛很尴尬。

  A版一扬嘴角:“朕还是先去更衣罢。”往那间暗室的方向走,晴照与两名女子尾随其后,另外几名女子只有一个微微抬头看了一眼A版,又低下头,剩下的都垂着眼帘,仍如雕像般站着。

  咻咻咻——又几声的响哨破空连发。

  有急急步履声逼近,月圣门的女子们皆神色一凛。少年道:“可是黄钦?”

  他的声音已变成了皇帝的声音,殿外随着跪倒时铠甲的撞击声响起答话:“启禀皇上,乱党祸至宫墙,臣不及通报,唐突圣驾,望皇上恕罪。”

  少年一闪身避到帷帐后:“造反到宫门外的,是哪些人?”

  黄钦道:“回禀陛下,正是逆贼兰璪一党。”

  少年神色一寒。

  A版已从密室走出,换成皇帝的形容,立刻跟着喝道:“混账!为什么乱党能直入京城到了朕的皇宫门外!京城守军何用?禁军何用?京兆府何用!”

  黄钦在门外叩首:“皇上,臣仅可调动羽林营的中军,虎贲与神机二营俱在弘醒手中。京兆尹与乱贼乃同党,正是臣布置的人换班时,京兆尹打开城门,让反贼入内。”

  少年与A版对视了一眼,A版再道:“那宫外现况如何?”

  黄钦再叩首:“请皇上放心,逆贼乃乌合之众,臣等便以命挡,绝不会让他们入城门半步!”

  A版冷冷开口:“拿命来挡,就能万无一失了?羽林营的左右掖哨、京兆府的兵马,兵部应都可调动。邹旷手中,更有京兆府临近两郡兵马的印符。章淙与他何在?”

  黄钦道:“邹老司马身体有恙,今日本未在朝中,臣已疾派人去府中相告。可能令符已发。左右掖哨,恐怕已成逆贼之助。章尚书亦已发令调兵。”

  A版语气稍缓:“逆贼有多少人?”

  黄钦道:“人数不少,不过请陛下放心,皇宫禁军足以抵挡,眼下宁右相还正与贼首周旋,又可赢得些许时间。”

  A版和少年的脸色都一变。

  少年亲自开口:“你让宁景徽去和逆贼兰璪周旋?”

  皇宫外,重兵压临,旌旗招展。箭在弦,刀出鞘,铠甲与利刃在朝阳下闪烁冷冷寒光。

  皇城大门缓缓打开,宁景徽独自一人步出门外。

  “本阁窃踞相位,谬参国事,今日生此祸端,当首承其罪。只想请问裕王殿下,为何要犯上谋反?”

  秦兰璪将垂帘挑开一条缝隙,遥遥看着外方:“宁卿真皎皎也,孤亲自造了这个反,此时却觉得,风头不及他胜。”

  一旁的李孝知微微笑道:“宁大人将戏做足,皆是为了王爷。想来那些妖人,已尽入王爷彀中。”

  秦兰璪轻笑一声,示意随从近前。

  “那篇为什么要如此做的长篇大论,实在太长了。孤举着它念给宁景徽听,委实有些傻气,若再与他在这太阳底下,刀兵丛中,你来我往议论,更加可笑了。就由你来念罢,记得,声音大些,念得慢些。”

  随从应喏,接过那卷纸,快步到阵前:“回宁相之问。”举起纸卷,“裕王殿下唯有一片忠诚之心,从未敢生任何不敬之意,因奸人蒙蔽圣听,致使裕王殿下蒙冤,殿下不得以,方行此兵谏之举……”

  黄钦察觉到了少年口气中的不妙,赶紧俯首:“禀皇上,宁相大人说,要亲自问诘逆贼为甚么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请皇上放心,宁相素有威德,此番是只身迎敌。敌应不至于杀宁相落天下话柄。”

  少年闭上双目,一声长叹:“蠢材。”

  黄钦茫然抬头,试探着望向殿内,想望见皇帝的身影。

  A版一甩衣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赶紧回去守城门吧!”

  少年又开口,接住A版的话尾:“现在就传令到城门,若还赶得及,杀宁景徽!”

  黄钦再一怔,叩头:“臣,遵命。”

  杜小曼一头雾水,宁右相大人的行事她真心从没看懂过。明明是他忽悠了璪璪造反,谋划一切,偏偏还要留在朝廷里做一副对皇帝赤胆忠心的模样,现在还唱孤身一人迎战叛党的大戏。这是为什么啊?难道宁景徽骨子里藏着热烈的表演欲?他其实不爽璪璪占着那个影帝的位置很久了?

  这个问题不多时就有了答案。

  方才前去打探的女子之一惶惶来报。

  “君上,圣姑,宁景徽临阵倒戈,要和那些大臣一道谏劝皇上。宫门……宫门将破。”

  少年面无表情:“果然。”

  A版长长一声厉笑:“呵呵,我当他一直是在打什么算盘,原来是为了给逆贼兰璪贴这层金。丞相临阵倒戈,皇帝必失德甚重。他对逆贼兰璪,真是忠心!”

  少年看了看A版,又移开视线,没多说什么。

  那些月圣门的女子看A版的眼神亦很复杂。杜小曼默然旁观,心中升起一阵淡淡同情。

  片刻后,少年才又开口:“那些朝臣,本应换除了。”

  A版立刻飞快地道:“是换了,但想来又被他……被宁贼瞧出了端倪。可能有些没有成功。”转头一扫晴照几人,“速速传令,尚未换掉的桩子,全部换下!”

  晴照等几名女子立刻离开。

  少年再看向A版:“那皇子羽言究竟被你怎样了?”

  A版干脆利落微一歪头:“杀了。刚死没多久,皮应该还是新鲜的。君上若要立刻用他的脸皮,朕这就给你剥来。”

  杜小曼的心上猛被扎了一冰刀,那种晕车的感觉再度泛了上来。

  少年冷冷道:“我从未说过要杀他。”

  A版道:“那君上让朕把他召进来是为何呢?若以他为质,兰璪那贼可不会管,巴不得我们杀快点,替他除一隐患。朕想君上留他的命,应该就是这个用处。”

  少年望着A版:“不曾化尸?”

  A版道:“当然不曾。”

  少年突然身形一闪,一把扼住了A版的咽喉:“秦羽言到底在何处?”

  月圣门的女子们连同杜小曼都讶然变色。A版勾起嘴角笑了笑:“丢在勤政殿暗格里了。”

  晴照急急上前:“禀君上,属下可以作证。”少年衣袖一甩,晴照身形摇晃了一下,摔倒在地。

  “我让你召那小皇子进宫,是为牵制宁景徽。你到底,做了什么?”

  A版迎着少年冰寒的目光眨了眨眼:“啊,竟是朕会错了君上之意?君上,是朕错了。早知这样,朕就不留那具烂尸碍事了。朕竟还想着,朕若把他的尸首化了,君上用什么呢?”

  吱嘎——吱嘎——

  黑暗中隐有断续的声响。

  那声响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秦羽言渐渐恢复意识,感到身在一个颠簸摇晃的所在。

  他尽力睁开了眼,看见了淡淡的黄光。

  嘎吱,嘎吱,光和他的身体一起摇晃着。秦羽言转动视线,试着撑起身体,身下的摇晃一顿,一个颤抖的声音道:“殿下,殿下你醒了?”

  一道人影扑到他身边,将他扶起,秦羽言凝起仍有些涣散的视线:“白祥……”

  白公公颤着嘴唇,点点头,悄声道:“殿下,小声些。仍在险地,恐那些妖人察觉,老奴护送带殿下出去。”

  秦羽言忍着刺心的头痛环视周围,发现身处之地是一条漆黑的甬道,他正在一架简陋的推车上,车前绑着的一根竹竿上挂着一盏小灯,勉强照亮周遭和前路。

  他皱一皱眉,失去意识之前的情形翻出识海:“为何我会……”

  白公公哽咽着小小声道:“殿下,说来话长。此处真不是说话的地方。待老奴服侍殿下出去,再细细向殿下禀报。”佝偻着身体转回车后,再推着车前进。

  几个月圣门的女子试图上前劝解少年。

  “君上,属下唐突,但眼下情形,计较此事已无甚用。”

  “君上……”

  少年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盯着A版。

  A版又扯了扯嘴唇:“君上若不信朕的话,便去勤政殿察看好了。”

  杜小曼紧张地盯着少年扣住A版咽喉的手。预警传信声又起,咻咻咻声声叠叠,尖厉急促。一声尤高的呼啸后紧跟着是大炮仗在半天炸开般轰然一响。

  一个浑身血迹的女子跟着这声响一道摔了进来。

  “君上,宫门破了!”

  少年松开了手,侧转过身。

  A版重新挺直脊背,整理了一下表情。

  杜小曼悄悄看了看她的脸,随即又想到,她这易容后的脸,用的难道是……

  她忍住寒战和胃部的不适。那浑身是血的女子已被另外几个女子扶了起来。A版皱眉:“怎么这么快就破了,黄钦岂会如此无用?”

  那女子断断续续地道:“恐怕,挡……挡不住了……”

  杜小曼也很讶然,月圣门布置了这么久,连皇帝都换掉了,对皇宫的掌控应该蛮严。破门这么快不科学啊。

  A版瞥了杜小曼一眼,再看向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