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部分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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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小曼斩钉截铁道:“行。”不就是再倒霉一辈子么!有经验,姐不怕!

  九天玄女关怀地望着她,但未说话。北岳帝君随手再掂起一枚棋子:“你一向不乏鲁莽之勇。罢了,毕竟天庭确实是错提了你,为免别人说本君以大欺小,本君就再赠你一个机会。”一弹指,杜小曼的右手心发热,浮起一道符纹。

  “记下此符,若你回到凡间,反悔了,想提前退出,便在右手心中画出此符,即可立刻回到天庭。而且,赌局不算你输。想投什么胎,仍可以选。”

  杜小曼眨眨眼,唔?那么在眼看快输快挂的时候,趁着最后一口气画下这个符……

  “仍是算你提前退出,结局不输不赢。投胎任选。”北岳帝君噙着微笑,“本君岂会和一个凡人计较耍赖之事?”

  杜小曼攥住右拳:“多谢帝君。我还想提个条件。”

  北岳帝君挑眉,杜小曼道:“我目前碰到的这几个人,谢少主、宁景徽、十七皇子、秦兰璪,其实是帝君和玄女娘娘这边分别安排的吧。”

  北岳帝君未回答,九天玄女缓声道:“此事我来解释罢。说安排并不准确,机缘乃你自己遇上,帝君与我,只是看到了种种可能,或在一些将会发生的事上略有促成。事实上,路如何走,还是看你自己。”

  有点飘忽。杜小曼总结了一下,也就是说,九天玄女和北岳帝君看到了她会遇到什么人,会产生怎样的结局,于是从这几人中各自选择为自己这方的棋子?

  “说帝君与我各自选定,亦不准确。”九天玄女又含笑道,“未出结果前,一切未定。而定下结局的,仍是你自己怎么做。”

  杜小曼若有所思,瞬间又振奋精神。

  “我想要求的事就是,让我看看一些我本来看不到的事的片段。”

  北岳帝君笑道:“你这个要求,十分机灵啊。”

  杜小曼咧嘴:“我稀里糊涂就穿越了,之后一直被人耍得团团转,好多事都云里雾里,当然想开一下外挂呀。就当考试的时候,放水让我看一眼参考书嘛。好歹我算是被天庭罩的,下去都没怎么感受到。”

  北岳帝君轻呵一声:“你本都该死好几回了,还没感受到?”

  有那么夸张吗?是我一直活的很坚强!杜小曼仍盯着九天玄女和北岳帝君,眼神坚持。

  九天玄女道:“帝君,就答应此事罢。”

  北岳帝君再瞥向杜小曼:“你想看什么?”

  杜小曼道:“我就看一看,他们现在都在做什么。看一眼,几秒钟,几个镜头就好!”

  北岳帝君一挥衣袖,金色流光中旋出一块硕大镜面,浮出图像。

  杜小曼压抑住有些奔腾的情绪,走近了一些。

  璪璪、宁景徽一伙已经打进了皇宫,假皇帝要被拉下马,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应该也是所有人都流露出最真实一面的时刻。

  镜中景象,赫然是皇宫,宫墙内外,兵戈森森,旌旗飘扬。旗上大字,有“裕”还有“唐”。

  重兵环绕的宫墙外,一棵大树上,有几个黑点。杜小曼心念一动,树便近了,那几个黑点赫然清晰,竟是谢况弈、孤于箬儿和卫棠。

  谢况弈双眉紧锁,看着皇宫方向,卫棠低声说着什么,看神情似是在劝告。孤于箬儿在另一根树杈上,手攥着衣摆,凝视着远处皇宫,脸上满是担忧。

  谢况弈对她说了一句什么,孤于箬儿回过头,勉强笑了一下,摇摇头。卫棠又开始一脸恳请对谢况弈说话,谢况弈板着脸,再盯向皇宫,一言不发。

  杜小曼有些怔忪。镜中图景变化,山林中,白衣少年靠坐在一棵大树下,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几名女子跪在一旁,其中一位浑身满是血迹,是肖婵,另几名女子从身边的溪流中舀起清水,送到少年口边。

  月君逃出来了啊,杜小曼叹了一口气。

  图景再变,化出亭台殿阁,秦羽言站在廊下,握着一根笛子,望向虚空某处,像在出神。

  镜中画面再一变,又幻回皇宫,空旷殿阁中,一身皇帝装扮的A站在御座前,阶下,只立着宁景徽一人。

  A版将一本册子掷下。

  “宁卿所愿已遂。朕等着看你如何辅佐兰璪,缔千秋盛世,成万古美名。”

  这里居然有声了!杜小曼紧盯镜中。

  宁景徽捡起册子,放入袖中,从容行了一礼:“请陛下回寝宫稍憩。”

  左右立刻冒出几个宫人,挟着A版,走下御阶。宁景徽转身步出门外。

  镜中情形又变,赫然浮现出……秦兰璪的身影。

  他站在皇宫的某处高台上,眺望宫阙,顶束金冠,一袭深紫色的华丽长袍,上面盘着张牙舞爪的蛟纹,风范满满。

  一位儒雅和气身着鹤纹官服的中年伯伯站在他身侧,含笑道:“殿下,宣政殿那边前来报信,皇上已下退位诏书。”

  秦兰璪哦了一声。

  那中年男子再道:“微臣逾越多言一句,望殿下恕罪。殿下圣怀仁义,但当下已非能儿女情长时。请殿下……”

  秦兰璪轻笑一声:“看来李爱卿心中,孤乃多情之人。此前种种荒唐,已是昨日烟云。唐王助孤有功,他的女儿既是宫妃,以孤身份,无过问的余地。由合适的人来办吧。邪教务必根除。孤只望今日之后,乾坤正,天下安。”

  北岳帝君再看向杜小曼:“你,还要回去否?”

  镜中景象再幻,浮现杜小曼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含凉宫寝殿画面。厚厚帷帘隔绝一切光线,阴暗得好像墓穴的殿内,只有唐晋媗的身体躺在大床上,看姿势,像被随便丢在那里的。

  门外密密把守着面无表情的宫人。

  杜小曼硬声道:“回去。”

  云玳着急地望着她,喂,别这么不撞南墙不回头呀,帝座这回是真的大发慈悲给你台阶下啦。

  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的唐晋媗向杜小曼走近一步:“小曼,前生的事,我忘了很多,镜中的这些人,我更都不认识。但我看得出来,好像你现在卷进的并不是小事,还牵扯了政乱。这话说出来或许有些唐突。我并不喜欢自己是唐晋媗的那一生。回想起来,我都觉得,慕云潇不值得我记得。心中装着政治与权力的男人,是不太会真正爱某个人的。因为他们的爱,都给了权势。在压制女子的古代,女人本就被当成衣服、摆设一样的附属品。牵扯进这样的事,更是十有八九,被当成达到某种目的的工具。若说我前生学会了什么,那就是,莫要把人生浪费在不值得的人和事上。”

  杜小曼苦笑了一下。唐晋媗真是聪慧啊,只凭几个片段,就看透了她现在处境的真相。

  她再看向唐晋媗,心中涌动着奇妙的感慨。这才是真正的唐晋媗,她这个冒牌货,却在正主面前,对错得到的本不属于自己的人生与形体充满执着。

  “嗯,我知道的。我当然不是因为喜欢或者留恋这种人生才打算回去。也不是赌气。我就是……我是杜小曼的那辈子,稀里糊涂就没有了。就算这次重生是个错误,本不该有,我也不想再稀里糊涂莫名其妙地结尾。你说的你今生的故事也告诉了我这个道理,不论怎样的路,认真地走完它,画上句号,是对自己的一个完整的交待。”

  人生的每个瞬间,不论苦甜,都想好好经历。每件事,亦想身在其中,亲眼见证。

  九天玄女一弹指,云面之上,飞旋出一个洞口,朦朦雾霭下,依稀是与镜面中同样的含凉殿场景。

  杜小曼向洞中一跃。

  哐!

  强烈跌入身体中的感觉,熟悉的耳膜嗡嗡蜂鸣后。杜小曼深深吸气,品味了一下实在呼吸的感觉,再动了动手臂,沉重的实在感恢复。

  成功再度登陆上线!

  她情不自禁呵呵了一声:“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胡汉三?”

  一个声音响起。杜小曼猛睁开眼。

  殿内不是应该没人的么?

  视线聚焦,床头矗立着一道穿龙袍的身影。

  “你没死啊。”A版瞅着她,口气很失望,“别人告诉朕,你没气了,朕还以为你气性大,就这么死过去了,啧,还大老远赶来与爱妃话别。”

  杜小曼爬起身:“对不起啊,让你失望了。”向床外一张望,“咦,这里就你我两个?他们好放心呀。”

  A版踱到一旁坐下:“想要的都已经到手了,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当然啦,外面还是有人守着的。”

  杜小曼扑哧一声。

  A版此时,已经不再端着种高冷敌视的态度了,让杜小曼感觉亲切了很多。

  “那我们聊聊,他们应该也不太限制了吧。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你其实没杀十七皇子,为什么?”

  A版的结局,杜小曼可以想到。不过,A版不需要同情,杜小曼也不表露什么。

  A版挑了挑眉,答非所问地道:“你的真名叫胡汉三?”

  杜小曼站起身,摸摸桌上的茶壶:“当然不是,我真名真的叫杜小曼啊。胡汉三是我们那里的一个戏剧人物。不是好人。不过他的一句台词很有趣,经常拿来用。”

  A版微微眯眼:“你果然真的不是唐晋媗?朕就知道,你这么粗糙的妮子,一看就是不上台面的货色。”

  茶壶里有水,当然,只是凉白开水。杜小曼斟了一杯,口气轻松:“嗯,我其实是个跟你们这些人八竿子打不到一撇的外人,算是稀里糊涂很意外成了唐晋媗的替身。你爱信不信吧。你让我看唐王爷的做为,对我来说其实无所谓的。”

  A版道:“呵呵。”

  杜小曼耸耸肩:“我刚才问你的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呢。你救了十七皇子,对吧?我都还不知道你的真名。看来我十有八九也是要被过河拆桥了,就是不想稀里糊涂死了罢了。”

  A版哼了一声,一副不屑的神情:“朕救自己的亲弟弟,有什么好奇怪的。”

  杜小曼一怔,果然啊。

  A版瞥了她一眼,再开口,声音却不是装出来的男声了,换成了冷冰冰的女子声线:“怎么?很让你惊诧?羽言虽然不争气,朕也不能让外姓人欺负他!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站在这里都脏了皇宫的地面,觉得那毛孩子月君喜欢你,就可以肖想皇位了?呵呵,下下辈子你也不配做这种梦!可恨野种簇恒,冒充了朕,竟也坐过龙椅,真是污了这金銮殿。”

  喂,不可以这么说嘛,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们秦家的祖先没成皇帝之前,好像也不怎么样。有什么好歧视别人的?

  依A版傲翻天的个性,如果杜小曼反驳,她肯定就翻脸什么都不说了。杜小曼便只在心里吐槽,敬业捧哏道:“原来……您是公主殿下。”

  A版傲然道:“不错,若非这世间轻女子,皇位本该就是朕的。”

  杜小曼用试探的口吻道:“是不是……当年的太后娘娘把您……”

  A版又哼了一声:“朕的母后,被林德妃那个贱人气的,让人一拉,就入了月圣教。在后宫,女人得靠肚皮争气,她怕自己输了,让那贱人先生出皇子,月圣门就帮她从不知哪个地方抱来了簇恒那个贱种。”

  皇后在产后,靠月圣门帮忙,把公主换成了假皇子。假皇子被立为太子,真公主却在月圣门内长大。

  怪不得A版的个性有点扭曲,亲娘嫌她不是男孩,为了地位,宁可养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月圣门养着她,也是把她当成将来谋夺政权的棋子。怎么长大的,怎么走到了今天,必然充满曲折。

  “母后其实很疼羽言。”A版的声音很冷硬,“那么着对他,也是为他好。那孩子从小就软得不行,母后是怕月圣门这里以为她要反悔,扶自己的小儿子坐皇位。”

  A版对秦羽言的情感,应该很微妙吧。必然会有嫉妒。所以,才会有皇帝登基后,对十七皇子很不好的种种事情。

  A版又瞥了一眼杜小曼,一扬眉:“怎么,没想到朕会说这种话?你当朕和你这种不入流的东西一样愚蠢?月圣门什么算盘,朕自然早知道。若不是朕,月圣门怎么可能败的这么容易。”

  A版之前与宁景徽的种种,刚才在宣政殿上的种种还历历在目,杜小曼有些愕然:“难道你和宁景徽……”

  月圣门的那个真内奸,就是A版?

  这个世界处处水都很深啊……

  A版对杜小曼的表现很满意,轻呵了一声:“是啊,朕帮了他。朕岂会真把我秦家的皇位送给外人?月君那毛孩子,以为玩得了朕?”

  “可是……宁景徽现在……”

  A版道:“朕从小被那月圣门下了毒,没多少时间可活了。宁景徽就是朕一手提上来的,朕怎会不知他是什么人,谋算些什么。只是,这笔买卖,对朕来说,还挺合算。”

  杜小曼不知该说什么了。A版大约是憋了这么多年,有个大方说出来的机会,也挺爽的,就滔滔不绝继续道:“野种永远都是野种,我秦家的人再不济,也胜过野种千千万万倍!簇恒那个贱种,因为冒充朕,做了几天皇帝,还是当太子养大的呢,还这么多老师手把手教出来的呢,结果怎样?蚯蚓怎么刷漆也刷不成真龙!穿上龙袍坐上御殿也是条肉虫!那些大臣根本看不上他,把他当傻子耍得团团转。这里那里全是窟窿,朕补这些漏子花了无数工夫。若这个皇帝真让贱种做下去,我大氶真该亡国了。如今的朝局,如今的盛世,全是朕一手缔就。朕减税减赋,还能让国库满满粮仓足。是朕跟边疆那帮装软的懒货们说,朕花千万两银子,让他们骑好马拿好剑穿精甲,他们要是连光膀子骑土马抡铁刀饭都吃不饱的夷匪都打不过,就自己把下面切干净了回京吧,朕让内宦局养他们一辈子。那帮老臣们说宁景徽年纪太轻难当大任,朕就敢破格一路把他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亦让那些没后台资历浅的明白,只要好好做事,朕看着顺眼,朕就是他们的后台!朝中方才有新格局,党争暂时难成气候。呵呵……这些说给你这种东西听有什么用,你能听得懂几句?总之,朕不计较什么虚名,就算明面上这么被逼宫下台,史册中,朕理政之种种,终要有录,即便史笔亦不正,天也知道!朕无愧此姓!朕即便是女人,亦未负天下,未负帝冕!”

  A版走了。

  走之前仍是俯视着杜小曼,用轻蔑嘲讽的口气道:“爱妃,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不论如何结局,对你来说,这辈子都活得够值了。几辈子的福气才换来的一遭。”

  而后拂袖而去,仿佛左右仍有万人叩首,门外正等着御辇,将她抬回金銮殿,端坐龙椅,足下群臣山呼蹈拜称万岁。

  杜小曼目送她出门,雕花门扇重重合拢,将A版的影子与光线一道阻绝在外。

  这必然是最后一次见到A版了。

  在这最后,杜小曼还是不知道她的真名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