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部分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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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大小,正面亦是“永世至宝”四字,但是不是楷书,而是行书,一枚背后方孔上有一“日”字,另一枚方孔下是一横卧的“目”字。

  秦兰璪再换了两枚钱。

  这一对,“永世至宝”四字是篆书,其一,背后方孔左侧有一“小”字,另一枚,背后方孔下方有一“又”字。

  杜小曼定定看着手心中的钱。秦兰璪轻声道:“这几枚钱都是琼灵金所铸,此金乃前代流传,据说是天界遗落之宝。上面的字皆我亲笔所书。楷、行、篆三版,共六枚,至于背字。”

  杜小曼道:“我看出来了。”

  楷书版背后的“木”和“土”,合起来是杜。

  行书版的“日”、“目”加上篆书版的“又”字背书,是曼。

  还有篆书的那个“小”。

  这么明显,破解起来一点智商要求都没有。

  璪璪对此很得意的样子,笑得特别甜腻。

  “既然造反夺位,就得逼真一些,我便让人铸了这些钱。你手中这套是祖钱,世上绝无仅有。还有一套小平祖钱,我自己留下了。知道你喜欢大的,给你的是折二。”

  杜小曼缓缓抬头注视秦兰璪的笑脸:“这钱,你铸了多少?”

  “还有两套寻常金的折二,赐给了宁景徽和李孝知。”璪璪两眼亮晶晶的,“另有金质小平几套,赐给了唐王和几位大将。银质的略多一些,做赏赐给了军士,还有……”

  “你到底铸了多少!”

  打算把“永世至宝杜小曼”撒遍天下吗?

  心里是……是有暖暖的,说不出的甜啦……

  但,还是觉得蛮羞耻!

  “只试铸些许,没多少。”秦兰璪神色一正,“但我本打算,若真做了皇帝,就把年号改成永世。将此钱通行天下。我知道,你最喜欢钱。在这世上,不论身处何方,都必须用钱。我要你天天都摸得到,看得到。”

  杜小曼愕然:“你,你不是把卖身契还给我,让我忘了你好好过吗?”

  妈呀,幸亏是选了璪璪,要是他说的这种情况成真……

  简直不能想象!

  秦兰璪双眼微眯:“我把卖身契和二掌柜的契约还给你,是告诉你我不会再纠缠你。但,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让你永远都记得我。”

  杜小曼无语凝噎,半晌才结结巴巴道:“那……那你为什么后来又把这袋子要回去?”

  秦兰璪双瞳转为幽深,语气平淡:“你打晕谢况弈,以为别人看不出你的打算?你那么喜欢他,我又何必执念。”

  杜小曼磕巴了一下:“你……是不是还考虑到万一我一个不谨慎,在挟持的过程中把你给咔嚓了,也不会因为看到这些东西,增加愧疚?”

  秦兰璪眼中光芒闪动,突然俯身,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杜小曼惊呼一声,璪璪咬的并不重,立刻就松开牙,将她紧紧搂住。

  “而今,这些更加都用不上了。”

  杜小曼缓缓抬起手,尚未抱住他的背,秦兰璪又松开了她,把所有钱都塞回布袋,扎好口,一脸哈皮地往她怀中一塞。

  “但是这些钱得收好。存世本就不多,这一套的价值就不用提了。再多过几年,其价更不可估量。”

  “这,怎么也算纪念品吧。”杜小曼握紧了布袋,璪璪一副打算挑个好时机出手捞一票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秦兰璪低头亲亲她的脸。

  “都是身外之物,要回布袋那时我就想通了,金玉纸铁,换来变去,物件不过是物件。满天下都是又如何。你我在一起,有没有这些东西,无所谓。你我不在一起,有没有这些东西,更无所谓。不过,你觉得留着好,就留着,给我们的儿孙也不错。到时候和他们说,想卖就卖,想留就留,不要因为是祖传的东西就太执念。”

  秦兰璪的目光闪了闪,唇角又挑起来。

  “你觉得,我们生四个孩子,一个名永,一个名世,一个名至,一个名宝,怎么样?”

  刚要夸你哲学,立刻又换回天雷了。

  杜小曼道:“我觉得,别人会说你称帝之心未死。”

  秦兰璪再揽住她:“是哦,此事须从长计议。”

  天空簌簌飘下点点银白。

  今冬的第一场雪降临了。

  唐晋媗随陆判一道,踏入幽冥地府,前往秦广殿。

  忘川河中黑水滔滔,魂魄们列序穿过奈何桥,等待再入轮回。

  桥头魂魄,背啼喜怒,诸形诸像。唐晋媗的视线无意间落到路边某处。

  一个少女的魂魄,正扯着一少年魂魄哭泣。

  鬼差不耐烦道:“哭甚。你二人上辈子是兄妹,下辈子就无关系了。你身无罪孽,可直接投胎,他好几道重罪在身,还要去血池受罚,快松手吧。”

  少女哭着不肯松手:“求大人行行好,我愿代哥哥受罚。”

  少年甩开她的手:“箬儿,别闹。一人之罪一人当,我生前做下那些,便不怕死后如此。你我兄妹情分已尽,快去投胎吧。”

  唐晋媗看清那少年的面容,听他唤出的名字,不由停下脚步。

  陆判看了看她,亦停步,但未说话。

  少年的魂魄似有所感,侧身看向此方。

  此时的唐晋媗已是转生为杜晓曼时的模样,少年看着这个望着自己的陌生女子,面无表情。

  和判官一起,是灵官?

  在看痴愚凡魂的笑话?

  少年欲不屑冷笑,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

  一股寒冷的寂寞包裹住他这抹残魂,像要将他彻底消抹散尽。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女子。

  “生生世世,来来回回,轮轮转转,其实都不过如此。”陆判悠悠开口,“你既要入仙籍,这些便要先看破。”

  唐晋媗再深深看了一眼少年,回身:“多谢陆判大人指点。”跟随陆判继续往秦广殿去。

  少年却又回过了头,盯着她的背影。

  幽暗冥府,仿佛化作初春庭院,他藏身树后,以别人的容貌等待着那颗堕入彀中的棋子,但不知为甚,心却忐忑,充满期待,想看到她的笑颜,一时恍惚,不知何是真实,何为虚幻。

  “媗媗。”

  新帝登基次年,改年号为重明。

  裕王秦兰璪上书,自请擅动兵马之罪,求贬为庶民。

  帝重叔侄之情,再三不能允。裕王便捐尽家产入国库,各地府邸亦皆献出,只留些许封地,亲王之尊降为郡王。

  民间一时议论纷纷。

  裕王兵破皇宫,本该是皇帝的,却功成身退,主动拥立今上为帝。这等功绩,不封赏,反得此结局,不由让人惊诧。

  那场不清不楚的“匡乱”更显得神秘。

  朝廷的说法是,德慧公主创立的月圣门,已被心怀不轨之乱党控制,堕落成邪教,潜伏朝野,祸乱纲纪。

  先帝其时病重,本欲亲灭乱贼,奈何龙体不支,便拟秘旨托与裕王和左右二相,更立下遗诏封今上为皇太弟,承继大统。

  先帝起初将遗诏交由皇后保存,皇后竟被奸人所害,先帝再立肖贤妃为后,将遗诏托付于右相宁景徽。

  裕王接到皇上除邪教妖党的秘旨与左右二相定下计策,里应外合,在德安王等忠臣良将佐助下,一举剿灭妖党,匡正社稷。

  先帝在欣慰中驾崩,肖皇后哀痛殉随。裕王与众臣拥立今上。

  令人不能忍的是,这套冠冕堂皇的说法中,竟将那个以有夫之妇之身先勾引了裕王与其私奔,又媚惑了皇上的祸水清龄郡主宸妃娘娘彻底模糊了过去。

  裕王若真是如此忠心耿耿,又何至于如今下场。

  各种小道秘辛,便就传开。

  有一说,裕王本就不是皇家血脉,乃先太妃与一侍卫私通所生,将要龙袍加身时,却发现此事早被先帝告知群臣,裕王自知登基难堵众口,便只能如此大度。

  亦有谣传说,裕王是中邪了,那个清龄郡主根本不是真正的郡主,乃秘密被邪教剿灭的魔教月圣门的妖姬。

  妖女真身,是一条千年大蛇,设立月圣邪教,每月圆之夜摄取少壮男子吸食其血。因要渡千年天劫,寻常凡夫之血不足进补,便摄取清龄郡主魂魄,借附其躯勾引裕王,又魅惑皇上。

  裕王被这妖精勾得起兵作乱,皇上亦被吸干阳气驾崩。妖姬想做皇后,更先后谋害了李、肖两位皇后。幸而右相宁景徽手中有宁氏祖先传下的降妖天书,方才降服此妖。不想第一次未能杀之,妖姬逃出皇宫,于兵营中摄走裕王,欲将裕王吸干,强渡天劫。

  所幸宁右相再度及时赶到,斩杀妖姬。妖姬临死前将裕王拖下山崖,紧要关头,上天垂怜,山神显化相救,裕王苟存一命。但已魂魄不全,神气尽失,只能一世浑噩。

  亦有当日在场的人起誓曰,的确看到了数道不寻常的雷光。桥墩忽然化成人形,飞身相救裕王。

  断崖树林之中,残有雷击痕迹,与寻常雷击有种种神秘的不同,更是令人信服的证明。

  裕王降为郡王后,娶一杜姓女子为正妃,裕王妃出身平平,据说是皇上让钦天监与数位道人高僧批命择八字,算得只有此女能为裕王挡煞续命延香火,方才指给裕王的。

  裕王大婚未请宾客,亦没多少人见到新王妃的容貌。

  裕王大婚后便离开京城,避世到深山老林中求仙问道,常人难知踪迹。

  但那场“匡乱”与蛇妖祸国的故事,却为市井田间津津乐道。

  妖姬挟持裕王的断崖,已成胜地。

  断崖从此得名镇灵崖,许多人还去山神显化的那个桥墩处烧香,颇为灵验。便有富人捐资,在此建一山神庙。香火甚盛。

  “这个像,还真有点形似萧大侠日常版的模样。”

  六月十五,杜小曼挤在一群涌进庙里烧香求签的妇人中,打量刚镀完闪亮金身的神像。长须垂眉,少了萧大侠猥琐的神韵,颇有真神风采。

  只是……

  山神大人脚下踩的那条长虫,是传说中的她吧。

  为什么偏偏是条蛇,祸国妖姬不应该是狐狸吗?九尾白狐,多拉风多闪亮。

  秦兰璪捏捏她的脸颊:“当是进庙受香火了,其他的何必在意这么多。”

  “这哪叫受香火?”杜小曼撇撇嘴。

  “为夫想进还进不去呢。”秦兰璪看看神像,“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与萧老头在庙里。”

  喂,这种醋都吃,真是够了。

  杜小曼一阵无奈,嗓子里都品到一丝酸意。

  这里算是她和璪璪之间的一个命运转折点了,故地重游本来算是件蛮浪漫甜蜜的事情,但现在这个场景……

  璪璪却很兴致勃勃,拉着她在小摊上吃了两碗名叫斩蛇段的蒸粉卷,喝了两杯山神酿,又挤到卖天雷珠的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