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部分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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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天雷珠,其实就是油炸糯米面丸子,有甜有咸,六文钱一份。先在摊主那里拿一根竹签,再在小铜锣敲响时扎从篓子里滚下的丸子,扎到几个,吃几个。

  璪璪扎中了六个,杜小曼只扎中五个,小输一成。

  璪璪把自己那串递到她面前。

  杜小曼接过咬了一口,嗯,这颗是甜的,豆沙馅,还蛮好吃。璪璪凑过来叼走剩下半刻。杜小曼忽听遥遥有人喊:“小曼!小曼!”

  她回头,只见洛雪蝉正欢快地穿过人群,向这里奔来。

  杜小曼笑嘻嘻地向她挥了挥手。

  几个月前,璪璪非说她在杭州白待过那么久,真正好吃的好玩的都没经历过,拉她去杭州看桃花。

  杜小曼还偷偷去看了看自己的不二酒楼,璪璪让宁景徽做了点安排,着官府把酒楼给了黄师傅,胜福他们都做二掌柜,酒楼已恢复了火爆。杜小曼正准备悄悄看完,偷偷离开,却凑巧遇见了路过的洛雪蝉。

  洛大小姐的眼神犀利,一眼就认出了她和璪璪。那个匡乱传奇和妖姬神话洛雪蝉自然都听说了,大小姐行事也依旧霸道,尾随、威胁、撒娇种种手段用上,发誓绝不泄露,还主动献上白麓山庄和谢况弈的近况做交换,追问她和璪璪的八卦。

  在这个死缠烂打的过程中,杜小曼居然和她成了挺好的朋友。

  洛雪蝉知道了自己喜欢的李公子是以前的十七皇子,现在的皇上,小小地伤感了一下下。

  杜小曼安慰她:“即使他是皇上,你们也……”

  洛雪蝉摆摆手:“我才不要进皇宫,天下男人多的是。唉,总会有下一个的。”

  这么乐观,杜小曼也就不多说了。

  这次她和璪璪返京,洛雪蝉传信给她,说有事想在京城附近一见。此地算是个大家都方便的地点,就约在了这里。

  洛雪蝉小步跑到近前,伸手扇风喊热,和杜小曼聊了两句近况,从腰间小袋中取出一本册子:“这么着急约你过来,是我一个朋友无意中得到了这本书,怕是那个什么门死灰复燃,就找你来问问。”

  杜小曼接过册子,顿时冒出冷汗,封皮上的四个字居然是《郡主秘式》。

  这是什么书名!

  杜小曼镇定着翻开册子,里面就如同武功秘籍一般,右页一个招式名称,搭配几行解说,左页一名宫装妖媚女子摆出各种造型。

  但是……

  杜小曼一页页翻下去,配图女子或伸展双臂,或跨马步,或一手叉腰,一手上举贴耳侧弯腰……

  杜小曼从书页上抬起眼:“呃,这个书,可能真和我有点关系……”

  秦兰璪和洛雪蝉的眼都噌地雪亮了。

  杜小曼搜索记忆,确认了一下:“应该是我在皇宫里的时候,吃得太多太好了,我怕胖的门都出不了,就偶尔运动运动,跳跳操。这些是健身操的姿势,就是……就是我的家乡,锻炼身体的一种很平常的运动,不是武功。”

  洛雪蝉眨眼:“就像五禽戏那样?”

  杜小曼点头:“对,对!就是那种!画这个图的,可能是当时宫里侍候的人。不一定和邪教有关系,可能就是纯粹画来卖卖钱的。”

  各种谣言越传越神奇,她和璪璪都有不少相关周边,什么“宸颜膏”、“王府秘酿”、“媗锦裙”、“思情簪”等等。两人无聊的时候,还到市集上比拼过种类和销量。

  比起那些凭空捏造的东西,这本册子算良心产品了。

  “哦,原来是这样。”洛雪蝉一脸了悟,又眨眨眼,“好像比较复杂,我怕我转述有误,这样,我的那个朋友和我一起过来了,就在附近,小曼你直接他说一说好不好?”随即转身,向某个地方招了招手。

  杜小曼心中一跳,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某个摊子后转了出来,朗朗如这夏日阳光。

  洛雪蝉抱歉地看看杜小曼和秦兰璪,吐吐舌头:“对不起呀,是我自作主张,硬拉弈哥哥来见你的。”回身跑向那个身影,一把拉住他,“弈哥哥,不要别扭了,大大方方过来吧。”

  再见到他时会是怎样的情形,杜小曼曾想过无数次。但此时,看着人群中向她走来的少年,那些顾虑、担忧,全都没有了。

  因为阴霾曲折从来和这个人无关。

  她向着阳光下的少年灿烂一笑:“谢少主,好久不见。”

  谢况弈亦露出雪白的牙齿,爽朗一笑:“好久不见。”

  “最近过得怎么样?”

  下一句很自然地问出。

  谢况弈语气轻松道:“挺不错。最近天下太平,江湖事少了,不过生意方面事还不少。”他神色一敛,认真道,“这次的事,是我让雪蝉帮忙的。册子只是个借口,我想当面和你说声抱歉。那时我竟对你说了那样的话。”

  杜小曼也换回认真的表情:“谢少主你曾经跟我说过,不用说谢谢。你帮过那么多,不用我说谢谢。那么你我之间,也不用这样说抱歉。”

  谢况弈定定看着她,片刻,又露出笑容:“好。”

  杜小曼和谢况弈、洛雪蝉三人沿着山神庙前的小集街道边走边聊了一会儿。

  谢况弈终于平静地说出,他将箬儿安葬在了竹幽府的花丛中。

  孤于两个字,杜小曼和谢况弈都没有提起。

  他们心中的箬儿,只是那个单纯又善良的女孩子,出离尘世,与一切阴霾无干。

  洛雪蝉叹气:“弈哥哥那时候两眼发直,不怎么吃饭睡觉,和谁都不说话。伯母急得不行,还到我们山庄来寻药,怕弈哥哥想不开去做和尚。”

  谢况弈板着脸道:“哪有的事。”

  “弈哥哥你就别死要面子了。”洛雪蝉继续爆料,“小曼你大概不知道,自从弈哥哥变成了痴情心碎大侠之后,有多少女子对他因怜生爱。伯母到我家为弈哥哥找过药,那些女人就以为谢家要和我们洛家联姻了,我惨的不行,天天被人放暗箭。前几天那个洞庭剑派的崔浣儿,直接在道上拦住我,要我别再妄想用父母之命绑住弈哥哥,我怎么解释她都不听,我只好把她打走了。”

  杜小曼看着冷着脸做若无其事状打量街边摊位的谢况弈,强忍住笑。

  与谢况弈和洛雪蝉作别,杜小曼回身寻找璪璪。

  走回山神庙,便看见璪璪站在庙前的石狮子处,手里还拿着那两串天雷丸。

  她快步奔上前,秦兰璪擦擦她额头上的汗:“那边有冰镇的甘蔗汁,过去喝?”

  “我方才走过来看这边也有。”杜小曼向小集另一边比了比,“还有很多好吃的。”

  秦兰璪用汗巾蹭蹭她鼻尖:“好,去这边。”

  杜小曼反手抓住秦兰璪的手臂,正要往甘蔗汁摊儿方向去,突然又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小曼。”

  杜小曼下意识侧首扫视人群。奇怪,难道又遇上了熟人?

  “小曼。”一道霓色倩影陡然出现,杜小曼吃了一惊,愣怔地盯着那盈盈笑颜。

  这这这这这,怎么会是……

  “是我呀。”云玳笑嘻嘻地抬起手指晃了晃。

  杜小曼看看秦兰璪,秦兰璪向她点点头,表示他也能看到。杜小曼再看看周围人群。云玳笑吟吟道:“别担心,我是化成了凡人模样。”示意杜小曼和秦兰璪随她走到一个僻静好说话的地方。杜小曼方才再问:“仙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以为在这辈子过完之前,都不能再见到神仙们了,突然见到云玳,不能更惊喜。

  “这座庙香火甚盛,求祷的人很多,有日游神报告天庭,天庭决定真的派一位地仙镇守此处,广施恩泽。我跟着下来玩玩,算到你也会来这边,就过来看看你。”云玳笑眼弯弯,“你们两个,一切都还好吧。”

  杜小曼点头:“挺好的。”

  秦兰璪挽住杜小曼的手:“多谢仙子关心,都甚好。”

  云玳看向他:“因为之前可能的命数全被破掉。你本来的命格也被更改。小曼更本是命册上都没有的人,一切都重新再来。”

  “这样才有意思。”杜小曼立刻回答。

  云玳欣慰地点头:“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啦。”取出百宝袋,翻了几下,掏出一面镜子。

  镜身熟悉的光辉一闪,杜小曼心中一跳。

  幸而云玳好像只是为了方便找东西才把它拿出来,立刻又塞了回去,再翻找几下,取出一个小瓶。

  “找到了。”她一脸欣喜将小瓶往杜小曼手中一递,“这里面有两颗清虚丹,凡人可用,服之能轻体祛疴除秽。”

  杜小曼赶紧道谢接过。

  “这几枚枣子是方才常容仙人给我的。可能是人间的供果,也送给你们吃吧。”

  云玳又把几颗鲜枣塞给杜小曼。

  “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过完这辈子呀,虽然赌局完毕了,但帝座那边的肯定也常看着你们呢。”

  秦兰璪含笑道:“幸能重获此生,必不辜负。”

  “我不能在这里多耽搁,那就先告辞了。”云玳再笑盈盈挥挥手,“不知下次会是何时,但我们定然会再见。”

  “云玳仙子的最后那句话,是不是暗示,等你我这辈子过完,还有成仙的机会?”坐到凉棚下喝甘蔗汁时,杜小曼不禁喃喃,说完,又一笑,“啊,现在说这个太无聊啦。”

  今天都才过去一上午,将来的人生还很长很长。

  她正和喜欢的人一起,吃着点心,看山顶风光。

  太阳很热,山风却仍带着凉爽的气息,十分惬意。

  不能更美好了。

  明天都未可知,干吗要想那么遥远缥缈的事。

  “我倒觉得,方才有些蹊跷。”秦兰璪拨了拨桌上的枣核,“仙人取物,应心即至。那位小仙子翻找东西,却有些刻意。”

  杜小曼松开牙间的麦秆管,愣住:“那肯定是云玳仙子没错。”

  秦兰璪安抚地对她笑笑:“小仙子当然不是别人冒充的,她真的关心你,连我都跟着沾光了。可能就是捎带开个玩笑而已。”

  唔?杜小曼睁大眼,又喝了一大口甘蔗汁。

  天庭,广华宫。

  几名彩衣小仙结伴至侧园小轩内,轻手轻脚推开门扇。

  “云玳,你回来啦?”

  云玳自内殿闪出,几名小仙娥忙小心翼翼进门,封上门扇,加了几道禁制,随云玳飘进内殿。

  云玳取出天演镜,催其变大。

  “千万要保密呀,被娘娘知道我就惨啦。都是这个家伙,不感受一下正主的气息就推演不出下面的。”

  天演镜涨到一面墙大,灼灼冒出光芒。

  几名小仙娥取出带来的瓜果点心摆在案上,与云玳一起迅速面对镜子坐下。

  镜面浮出图像。

  女皇装束的“杜小曼”站在大殿前,眯起双眼。

  “朕给你的还不够多么,为何要离开朕!”

  少年在几级阶下,坦荡荡抬首望着她。

  “对我谢况弈来说,这壮阔宫殿,不过是一个牢笼。我非笼中之鸟,只想天高海阔,自由翱翔。皇上要么杀了我,要么,就让我离开。”

  说罢,他转身,大步走下一层层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