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部分

2019年1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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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小曼”面无表情望着他的背影,任萧瑟的风卷起衣袂。

  “皇上为何不追上去?”她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杜小曼”猛转身,狠狠盯着站在不远处的男子。

  “兰璪,没有朕的允许,你怎么会在这里!”

  男子浮起淡淡的微笑:“皇上可知,世上的人为什么只有一颗心?因为一个人这一生,只能真正爱着一个人。皇上虽贵为天子,只有这一点与世人相同。皇上其实知道自己最爱的人是谁,错过了,会后悔一生。”

  “杜小曼”抬手卡住他的脖子:“朕的事,不用你来多嘴!说的你好像什么都懂一样,你怎么知道朕的心!”

  男子深深地望着她:“因为,我的心里,就有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我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你果然不忠于朕!”“杜小曼”一把将他掀翻在地,“说,那贱人是谁!”

  男子咳咳两声,吐出一口鲜血,却仍抬头深深望着她:“皇上,别等谢贵妃真的走了。别错过……”

  “来人!”“杜小曼”一声大吼,“朕废璪贵人为庶人,把他给我拖进冷宫!”

  几个宦官涌上,倒拖着男子向后,男子闭上双眼,“杜小曼”狠狠一咬牙,奔下台阶,向着已走远的少年追去。

  被拖走的男子睁开双眼,望着她的背影,纯白长衫的前襟上,点点血迹仿若红梅,挂着殷红血丝的唇角又勾起一个浅笑。

  “我知道,你此生不可能爱上我。我只望,你可以幸福……”

  几个小仙娥握紧了潮湿的绢帕。

  “为什么这么虐啊……”

  “现实里杜小曼和秦兰璪在一起了,她一直真喜欢的就是秦兰璪,那么这里面,曼皇真正爱的应该也是璪贵人。”

  “不一定,本来现实里的杜小曼也有好几个可能的。要不我们也没这个推演看。从这个发展来看璪贵人结果不会好吧,孤于宸妃给他下的不是不可能解的毒药吗?”

  “总觉得宁皇后会帮璪贵人。羽妃不是也很照顾他吗?”

  “我看宁皇后心思很深,凡人都很容易生出特别多阴暗的念头吧。说不定他是等着孤于宸妃先整死璪贵人,再让谢贵妃专宠,废掉孤于宸妃和羽妃。谢贵妃脾气那么爆,肯定会和曼皇又闹僵,然后宁皇后就可以真正成为曼皇唯一的男人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坏,宁皇后虽然很有智慧,但不阴险好吗?我觉得曼皇那么暴躁,爱宁皇后才是正确的选择!”

  “璪贵人不会在装弱吧,现实里他不是造反了吗?现在弱的像和羽妃换魂了一样。会不会这里后面他也造反,把曼皇拉下皇位,变成他一个人的。”

  “那就和真正的凡间之事一样了,我们还看推演干吗?不会的。璪贵人真爱曼皇,但曼皇真爱谢贵妃,勉强不来啊……”

  “我觉得曼皇感情翻来覆去的好奇怪,凡人的情果然很无常。不管喜欢谁,都不要虐就好。”

  ……

  “啊嚏,啊嚏,啊嚏——”

  大路边的小摊中,杜小曼重重打了一长串喷嚏。

  秦兰璪触触她额头,杜小曼摇摇头:“不是伤风,就是鼻子突然有点痒。”耳朵也很热,真奇怪。

  她揉揉耳垂,秦兰璪拿开两人面前的空碗,取出一张地图展开:“接下来怎么走?”

  杜小曼摸着下巴打量图纸。

  璪璪非说某张他从地摊上买来的黄纸卷一定是张藏宝图,标识的地方能找到春秋时燕国的宝物。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杜小曼觉得,就当旅个游,过去看看吧。

  说不定真能挖到宝贝呢。

  她打算再开个店,比如杂货铺什么的,卖点天南地北各处的小玩意儿。这次寻宝的路上顺便开拓点进货渠道,屯点货也挺好的。

  她指了指图纸:“我觉得陆路有点绕,是不是直接坐船到饶城一带更快一点?”

  “走水路乃逆流,这些天北方都在下雨,未必方便。”秦兰璪往她身边坐了坐,“而且,如果走陆路,据说晋州、灵丘一带,风光甚美,好吃的亦甚多。”

  “那就走陆路!”杜小曼斩钉截铁道,美景美食绝不可放过,“回来的时候我们再走水路,又顺,又能领略不同的风情。”

  “掌柜的真是太聪慧了。”秦兰璪的眼笑得弯弯的,“我全听你安排。”

  道路上人来来往往,面摊老板娘噙着笑,收走两人面前的空碗。

  重明四年,左相李孝知致仕。

  重明六年,右相宁景徽称病辞官。

  重明二十一年,裕王世子秦允娶江湖女子谢氏为正妃,一生未纳姬妾。

  裕王共有两子一女,皆王妃杜氏所育。秦允乃长子。女秦临咏封敏嘉郡主,常入宫,甚受皇帝皇后疼爱。幺子秦介,幼年便离府游历江湖,据说拜异士萧白客为师,后入玄门修道。

  重明二十三年,裕王秦兰璪让王衔与世子,从此遁隐山野,再无踪迹。

  但市井坊间故事中的裕王,仍只是秦兰璪。

  有人说,裕王吃错了丹药,疯疯癫癫,不能见人了。

  亦有人说,当日裕王被山神所救,之所以还魂,是吞食了蛇妖内丹,不生不死,已非凡人。如今乃是告别凡俗,修仙去了。

  重明二十八年,白麓山庄谢老庄主七十大寿,大摆寿宴。谢老庄主只有谢况弈一个儿子,但孙辈重孙辈甚多。山庄外院款待来贺的各方朋友,内院另摆自家人内席。还特辟出一处,做女眷的游园会。孙婿秦允亦从京城赶来贺寿。

  杜小曼与洛雪蝉在凉亭下吃茶闲聊,看花园里如繁春花朵一般娇艳的女孩子们嬉闹谈笑。

  说是女眷的游园会,却有不少的少年混了进来。玉带轻衫,与少女们相遇在树荫湖畔。

  杜小曼不禁想起当年自己被谢况弈带着初次参加洛雪蝉家举办的游园会时的情形。

  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没留神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那时湖畔吹笛的少年,已是金銮殿中的天子。

  竹影中取下她发上落叶的宁景徽,更多年无音讯。

  “有时候真感觉像做梦一样。”洛雪蝉放下玉盏,看向另一侧草丛中,跑来跑去闹成一团的小娃。

  “还觉得自己跟以前没两样呢,一眨眼孙子都这么大了。”

  “你是和以前没两样嘛,我们成亲早,生孩子早。孩子们也都早早成家,于是就快速升级喽。”杜小曼抿了一口手中的草莓汁。

  这么多年过去了,洛雪蝉对果汁的爱依然浓厚。

  杜小曼以前也觉得四五十岁是个很了不得的年纪,自己到这么大的时候,应该很老成了。但现在并没觉得心态变化太多。

  “哪有,我最近眼睛下面都生细纹了。你倒是真的没变化啊。”洛雪蝉歪头看她的脸,“喂,你是不是最近又找到了什么秘方?”

  杜小曼微有些心虚,云玳小仙子送的仙丹和枣好像有驻颜功效。她和璪璪两个的相貌一直没怎么变过,像这样见亲友的时候,还不得不做点小化妆,让自己符合年龄一些。其实洛雪蝉才是真正的保养高手,不像杜小曼有仙丹开挂,皮肤依旧宛如少女。她与谢夫人婆媳一道钻研的各种保养品让杜小曼垂涎的不行。

  “我们到处跑,我到哪里都找点当地的秘方试试。我这次带过来的那个乌脂胶,我觉得很好用,你调制看看。”

  洛雪蝉立刻点头:“对了,我和娘新做的荷凝冰露膏对免被晒黑很有效果,我前段时间和弈哥哥去岭南,暴晒了好几天,用了这个竟没有变成炭。我给你多拿几盒。”

  杜小曼心花怒放地道谢,一团影子扎进凉亭,扑上杜小曼的膝盖,咧开缺了几颗牙的嘴,兴奋地嚷:“祖母祖母,我拿到了小叔叔的绝世秘籍!我将来也能变成外祖父那样的大侠了!”

  杜小曼捏捏孙子肉肉的腮:“你小叔叔竟然有秘籍?”

  洛雪蝉向他招手:“阿汧,什么秘籍,拿来给外祖母看看。”

  秦汧站直身,从鼓鼓囊囊的怀里掏出一本册子。墨蓝的皮上赫然四个大字——《绝世秘籍》。

  洛雪蝉掩口:“这个名字真霸道。”

  杜小曼接过,翻开内页,一皱眉噌地站起身:“小介,你个混账!我知道你肯定在附近,给我滚出来!让你小侄子碰这种书,欠揍是吧!”

  亭外大树上跳下一个薄衫俊美的年轻人,跃进凉亭,嘻嘻一笑。

  “娘,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是姐姐非要我教姐夫两招易容术,好让姐夫在边关时遇到情况不对立刻变身。就姐夫那茅坑石头一样的脾气能愿意么?姐姐非说是我不肯教,我和她说易容术都是靠实践磨出来的,没有捷径,她也不信,认定我这里有秘籍。我知道她一定来找,就把这本《灵妙小狐仙》贴个书皮蒙蒙她,等她当真偷回去,在姐夫面前一翻,嘿嘿……哪知道她会让阿汧来偷。”

  秦汧抓着杜小曼的裙摆晃了晃,抬起圆圆的亮闪闪的眼:“祖母,《灵妙小狐仙》是你常讲的童话故事吗?为什么我不可以看?”

  “呃。”杜小曼揉揉他头顶,“乖,这种书还是等你长大了再看吧。”又向秦介挑挑眉,“随身带着这本书,你也够可以啊。”

  秦介嘿嘿一笑:“随手买的,随手买的……啊,娘,我突然想起来,爹说下午要和谢伯伯赌酒,让我做裁判来着,快到时辰了,我先过去了!”轻盈掠出亭外。

  秦汧也颠颠跑出亭子,去找那草地上的那堆孩子玩了。

  洛雪蝉笑盈盈执起团扇:“小孩子长得真快。记得小介在阿汧这个岁数的时候,总和真真一起玩。我以为真真会嫁给小介呢,没想到是阿允娶了真真。”

  秦兰璪和杜小曼的三个孩子相貌都极好。秦允长得有点像唐家人,端正华贵,而秦介则完全升华了他爹祸水的特质,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桃花眼笑得一弯就迷死人了,兜里有多少糖都想掏给他,资深颜控洛雪蝉本来一直想要小介做女婿。

  “小介这么个不靠谱的脾气,哪是做夫君的料。阿允比他弟弟稳重多了。真真的眼光不错。”

  杜小曼知道,谢况弈和洛雪蝉之前一直顾虑阿允的世子与裕王身份,更喜欢活泼不羁的小介。但是子女感情的事,真不是大人可以做主的。

  现在真真和阿允过得这么美满,几个孩子都特别可爱,阿汧的性格还有点像谢况弈。谢洛二人应该已经放心了。

  “对了,雪蝉,请你帮我留意一下,有没有可能和小介对脾气的女孩子。”

  洛雪蝉扑哧一笑:“你不是常说爹妈不要包办儿女的婚姻吗?怎么突然变了?”

  杜小曼无奈:“小介到现在恋爱都没谈一个,我是有点着急了。我怕万一,小介真的变成萧白客2.0……”

  洛雪蝉的表情也凝滞了一下,立刻道:“不会的,凭小介的长相怎么可能缺桃花?”

  杜小曼轻叹一声,那是因为,你没见过萧大侠的真容啊……

  “总之,拜托了。”

  “放心,包在我身上!”

  微风摇曳树枝,凉亭的尖顶不屑地无声一笑。

  可叹,世人堕入凡俗,便会被红尘蒙蔽双目,从前的灵透资质尽失去,又怎能明白探求幻化极致的快乐?

  树叶飘落在石色外壳之上,萧白客淡然合着双目,无心无我。

  至境之处,总是寂寞。

  杜小曼又斟了一杯果汁,看向亭外。

  “咦,那个孩子是谁家的?”

  草丛里,滚做一堆一堆的孩子中有个相貌异常清秀漂亮的孩童,不怎么跑闹,文文静静的,在一堆野猴子里格外打眼。

  秦汧拉他团泥巴,他就将泥球整齐摆好,一个个按顺序发给拿泥团互丢的孩子们。

  秦汧那堆孩子滚打成一团,他在一旁把方才乱丢的树杈铲子都拢起来。

  洛雪蝉道:“哦,昨日我和弈哥哥去迎我爹他们,路上遇着辆马车。说是探亲归家,我见是几个老仆带着一个小孩子。这两天寿宴,来往的江湖人士太多恐也聚了些不是正道上的人,赶路不甚安全。就让他们先到山庄中来歇脚。他们住杭州附近,正好寿宴结束,可以和我娘家人同路。这么小的孩子独自由仆人陪着探亲,这家大人也真放心。”

  杜小曼点点头,看举止,这孩子是出身官宦或读书人家吧。

  洛雪蝉让下人端来点心鲜果和新冰好的果汁,招呼孩子们过来吃。

  那孩子站在一堆拥抢的孩子后面,秦汧抓着满满两把糕饼果子从孩子堆里撞出来,把其中一把往他手中塞。杜小曼端了两杯西瓜汁递给他和秦汧:“慢慢吃,别噎着。”

  小少年接过杯子,像小大人一样道谢。杜小曼摸摸他的头:“你姓什么,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