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2019年12月1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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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况道:“程贤弟,你跟我借银子?”
    
    程小六与顾小幺打过无数场架抢过无数次东西,开口跟他说个借字是从开天辟地来第一回。顾况谨慎,要确认明白。
    
    程适晃晃腿,甚不耐烦地道:“顾贤弟,你我兄弟说话不兜圈子,给个痛快话,借是不借?”
    
    我的娘嗳,程小六当真是在跟我借银子。顾况暗自咂舌,道:“好罢,借多少?”
    
    程适没料到顾况当真这样爽快,立刻趁着热汤下粉条,道:“十两。”
    
    顾况说:“好。”
    
    程适掏掏耳朵,心中有些许澎湃,虽然做这么多年的对头,但不能不说,顾小幺这个人有时候还有那么一两处够意思的地方。
    
    顾况从箱子里拎出一个钱袋,放在他面前:“没有整锭的,只有散银,这些该差不多。”
    
    程适抓起来打开瞧了瞧,点头道:“够了,够了。”顾小幺出手阔绰,该不是睿王殿下窦天赐送他银子了罢。
    
    顾况拉椅子在桌子对面,程适对他嘿嘿一笑:“顾贤弟,愚兄这次承你的情,等有了钱立刻还你。你若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我一定帮你一回。”顾况道:“其他的不用劳烦,程贤弟记得早些还愚兄银子就成了。程贤弟人缘不错,怎么这次找我借银子?”
    
    程适料到他要问这么一句,实话实说:“你这是揭我痛处,愚兄这些日子走背运。那些人你也知道,我正倒霉谁还敢沾?只有席兄还够意思,可惜他手里又存不住钱。实在没办法,来请顾贤弟你。”
    
    抓着钱袋塞进怀里,向顾况抱抱拳头:“多谢,告辞了。”揣着银子出门,觉得双腿份外轻松。
    
    第二天,程适略微下了点工夫抄书,楷书郎大人过目后点头说有长进。抄到快中午,程适又觉得气闷,借口如厕出去透个小气。
    
    但他这两天晦气正罩顶,出去透气,迎面就碰见秘书令大人。程大人左右无人,应该也是出来透气。
    
    程文旺大人一眼看见他,对他勾了勾手。
    
    程适心想难道程大人要找我这个老乡叙叙家常?走到程大人身边垂手站定,秘书令大人皱着眉头问他:“你便是程适?”
    
    程适答:“是。”
    
    秘书令大人又道:“中书侍郎司徒暮归,你可认得?”
    
    程适道:“认得。”大家还在一起喝过茶哩,虽然那回把他当成了万岁爷的小白脸。
    
    秘书令大人道:“秘书监有本官在的一天,一天就不讲所谓的情面。不管谁的面子,只要安分守己,勤恳为务,本官自会嘉赏提拔。”
    
    程适被这句话说的颇摸不着头脑。但高高在上的秘书令大人训话,只有诺诺地领着。目送程文旺大人走远。这几天真他姥姥的衰。
    
    与此同时,顾况的小运头顺着和风渐渐地涨,下午楷书郎大人告诉顾况,新近得书抄得甚好,批他歇一天假,可以出皇城透透气。
    
    顾况受宠若惊地领了,晚上回处所时脚都是轻飘飘地。
    
    第二天,顾况刚出皇城,城门口被一个仆役打扮的人截住,请他上路边的一辆车。恒商坐在车里,含笑看他。
    
    恒商说:“景言,我请你去我的王府里坐坐,可好么?”
    
    顾况手足有些无措,只得说:“臣听凭睿王殿下吩咐。”恒商的神色瞬间暗下来,叹气道:“景言,为何你见我总这么客气。”顾况被恒商拉到身边让坐,无奈只得坐了。
    
    马车缓缓前行,恒商问他:“这几日秘书监可劳累的很么?”顾况道:“楷书郎大人与其余各位大人都对我极关照,这些日子过的甚好。”恒商欣慰地一笑:“那便好。”
    
    顾况想问十五殿下有没有托人关照自己,但没有确实的凭据,忍了一路没问出口。只道:“睿王殿下今天也进宫有事?”
    
    恒商道:“今日宫中无事情,只是你一向在秘书监,我也寻你不成。听说你今天出皇城,想让你到府中坐坐。”顾况听的惶恐,原来睿王殿下守在皇城门口专为了等他。
    
    顾况此时,只觉得像有一回被程小六作弄,坐在满椅子苍耳上,想跳起来又不敢。睿王殿下继续道:“……等下午,我再同你一道去看两位先生。”看顾况面色僵硬,唯唯的模样,伸手携住顾况的手:“景言,你就不能还把我当成窦天赐么?”
    
    顾况攥着拳头战战兢兢任恒商握着,心道,我哪有那个胆!
    
    睿王府的大门高大威严又气派,顾况看见门匾上金光闪闪御笔亲题的三个大字肃然起敬,放慢脚步欲跟在睿王殿下身后入王府,但他慢恒商也慢,最终还是和恒商并肩进了大门。
    
    恒商引他绕过厅堂回廊,到一间小轩内坐了。婢女捧上香茶果品,恒商又含笑对他道:“随便用些罢。”顾况此时却不惶恐了,心道既来之则安之,再怎么说也是到睿王府见一场世面,多少人求来求不来哩。于是道了一声:“谢殿下。”端起茶盅。
    
    恒商望着他道:“景言,喊我恒商也罢天赐也罢,再别说殿下这两个字。”
    
    司徒暮归在中书衙门接到皇上急令,火速到御书房。
    
    在御书房皇上再命,“火速换件便服,陪朕出宫。”
    
    两个太监四个护卫护送皇上和司徒大人在皇城外上了两顶小轿,皇上再下御旨,去睿王府。
    
    睿王府小轩内,顾况瞧着恒商的双眼,心中却忽然有些亲切的暖意,睿王殿下此时望他的眼神,与当年窦天赐将玉米面的窝头塞进他手中让他吃时一模一样。
    
    顾况忍不住道:“天,天赐”
    
    恒商的嘴角上渐渐漾出笑意,望着顾况,低低道:“景言,恒商。”


    
    顾况被看的心头再一热,终于热到了脑子,张口道:“恒商。”
    
    睿王殿下的眼中春秋过境,脸上却缓若清风地一笑,“我虽有这个名字,也只小时侯被太后与母妃叫过。母妃过逝后,有两三年都再没被人喊过。自己都快忘了。”
    
    顾况听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于是道:“我这个表字也是自师傅起后没人喊过,师傅不喊,同处所的楷字们又都不太熟。”
    
    恒商听见这句话甚高兴:“如此说来,我倒是第一个唤你景言的。敢情你与程适至今还喊小名。”
    
    想起程贤弟,顾贤弟干巴巴地一笑。
    
    恒商起身:“旁边就是后园,我带你去瞧瞧。”顾况放下茶盅站起来,随恒商出门,恒商与他并肩下了回廊正向后园去。一个仆役急匆匆一路小跑过来,一头撞到恒商身边跪下:“睿王千岁,皇~~皇~~”下面一个字尚未出口,回廊上已有人远远道:“十五弟,天色正好,你却在府中呆着,做甚呢?”
    
    恒商向话语来处回身,顾况只看见一前一后两个人施施走来,还未看清来人是什么模样,恒商已整衣单膝跪下:“臣弟给皇兄请安。失迎圣驾,皇兄恕罪。”
    
    顾况觉得眼前金光闪烁,结结实实往地上一跪,“吾皇万岁,微臣~~微臣秘书监楷字顾况,有眼无珠,唐突圣驾,罪该万死!”
    
    五体投地趴着,只看见圣上的两只龙足与圣上身后那人墨绿的袍角。
    
    恒爰伸手将恒商扶起,道:“朕不过闷得慌随便到你府中逛逛,何必行什么君臣之礼。”回首瞧了一眼地上跪的顾况,微微颔首道:“原来你便是顾况,平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