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2019年12月11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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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城的大街与京城的大街风味各自不同。京城的大街比如油锅里的红薯饼,闹腾腾的红火热络,红墙金檐里汪着油水。徽州城的街是现摘的新苇叶裹的糯米粽子,碧青含着清香温软,心子里藏着好材料。
    
    红薯饼与粽子,我哪个都喜欢。
    
    粽子馅还是火腿的好。
    
    符卿书在我旁边摇扇子,今天大晴天,日头精神。扇子是出行居家必备道具。符卿书说:“马兄,我说过了你每天同我一处吃。粽子还好,红薯饼油腻腻的恐怕放不到隔天。”
    
    我干笑:“这不是给饿怕了么?还惦记当点口粮做消夜。”
    
    徽州府下辖着几个不错的县镇,岁贡统一算到州府的名上。历年岁贡有四样铁打不动:宣纸,端砚,香墨,茶叶。
    
    世家子弟都是玩家。符小侯虽跟我一样头回来徽州,徽州叫得响的去处知道的比他家茅厕有几个坑还详细。路上先跟我细细说了几样特产,然后遛进一家茶叶铺,点名要五两特品黄山毛峰。黄山毛峰做贡茶进京身价八十两银子一两。据说当年现任皇帝的叔叔兼后爹小王爷的亲爸爸老皇帝在世的时候,贡茶是云尖,一百两纹银一两。小皇帝登基,节约开支,做天下表率,改喝八十两银子一两的黄山毛峰。满朝上下感动的痛哭流涕,有史官专门录一本《圣隆睿德帝贡茶俭记》流芳百世。
    
    未进茶叶店前猜测黄山毛峰的实价,符小侯说:“至多二十两。”我说:“不到。”
    
    掌柜的倚着茶叶桶,张口开价:“二位公子,这可是进贡的茶,往宫里头报价八十两银子一两。我可没诓您。”
    
    符卿书晃着扇子微笑:“八十两银子是给皇上喝的,天下人哪个敢跟皇上比?开个实价。”
    
    掌柜的咂嘴,点头:“公子是个识货的,咱也不跟您闹虚头,五十两一两,行现给您称好的。”
    
    符卿书扇子摇的不紧不慢:“实价。”
    
    掌柜的咂嘴,叹气,点头:“三十两,可不能再少了。”
    
    符卿书的扇子停也不停。倒看不出符小侯杀价,竟也有两把刷子。
    
    掌柜的咂嘴,搓手,叹一口长气,重重一点头:“好罢,我看二位头回来,只当交个朋友。二十两!赔些钱,只想二位喝了好,替我传传名。”
    
    符小侯合上扇子一笑,眼里尽是春风。刚要点头张口被我迎头一句话截住:“罢了,还是走罢。”
    
    掌柜的眼直了脸色变了:“公子,价谈的好好的怎么就不买了?”
    
    我转身,向门口:“诚心买卖实心价,谈不拢就罢了。”
    
    掌柜的门口截住我,脸上尽是哀怨:“公子,说话要地道。我这个价都尽折了十两进去,还要怎么个实价?不然您给说一个,我听听看。”
    
    我伸出一根指头,掌柜的倒抽一口冷气,声音都含着颤抖:“公子~~十两银子,也忒过了罢,小人我一家老小三十多口……”
    
    我勾起嘴角:“谁说是十两?公子我说的是一两。一口价,成就成,不成罢了。”
    
    掌柜的眼定格在我身上,肃然起敬:“成。”
    
    天近中午,我同符卿书回了苏府。符卿书因为一两银子待我愈发亲切,允诺中午一定跟高伯多要两个小菜。我径直奔回卧房,先找茶,再找水。
    
    小顺小全无影无踪,估计是摸空也去逛街了。大桌上倒有现成的凉茶,我灌了两口定定心神。走到盆架跟前,脸盆里空空如也。我跨出房门直奔水井。X的,当初老子磕错药了才答应来古代还魂,大夏天穿长袍长袖子迟早把老子变成红焖大虾。
    
    我拉住井绳吊了一桶水上来,捞了几把冷水往头上一泼,痛快!三下五除二甩了鞋袜,靠,30几度的天布袜子外头套靴子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我把袍子往腰里一塞,半桶冷水直接泼在脚上。拎起水桶再下井。
    
    这时候就想起水龙头的好了啊……
    
    我扶住井沿,伸手提上水桶。背后三步开外忽然有清凉的微风。
    
    老天帮忙……我一句话没有想完,后背重重一响,脊背一闷,眼前一黑,一头正朝着井底下去。
    
    悲剧发生在我清醒以后。
    
    我是这辈子头一回真的人事不醒,既没有梦见香车美女,也没见到奈何桥的大叔。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是半夜,透着窗户纸能看见月光。我没明伤没暗伤也没落下后遗症。没什么了不得的。
    
    了不得的是老子发现自己被扒的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光溜溜在被窝里躺着,胸口趴着一个同样光溜溜的人。
    
    他妈的那个人还是裴其宣。

我一位号称阅尽天下j□j的哥们,在看过了各种各样不穿衣服的女人后,品评回味,思索研究,发现女人最诱惑的姿态还是最老套的一张被单掩在胸前,半遮半露中欲拒还迎方是极致。
    
    共同富裕的大前提是共产主义,极致的大前提是女人。
    
    裴其宣一只手支着我胸口半坐起身,头发梢犹自搔着我的颈肩前胸。另一只手顺路拉了薄被在胸前。我打个喷嚏挖挖鼻孔,有什么好挡的?不都是一马平川的爷们么?
    
    裴其宣的双眼在朦胧的月光中波光潋滟:“醒了?”
    
    废话,老子当然醒了。我若不醒,必然不动,我若不动,你也不会醒。
    
    裴其宣既然说话了,我也总要说点什么应景。按照常规进程,我应该是先清醒,再大惊,大惊后大吼,大吼中大惑。然后拎住裴其宣要个解释。譬如英文字母的排列,ABCD,环环相扣。
    
    裴其宣也赌定了老子要演全套,半枕在床头:“今儿王爷被高伯用棍子打下井,凉水汲出了寒气,其宣恐怕落下寒症,方才妄自用了这个法子。王爷莫怪。”裴其宣的嗓子眼里含着桃花,半酥半懒,一席冠冕堂皇的话怎么听怎么j□j,更何况裴公子说的时候面孔与老子的脸不过寸把的距离,吐气吹动发丝扫着我的耳根颈窝。我向帐子顶打个哈欠,老子经过风见过雨耐得住浪打。符小侯我都搂着啃过,不就是光了身子睡一起了么?睡都睡了,还说个鬼。反正小王爷的这个壳子,不知道同裴公子睡过多少回,不怕多这一次两次的。
    
    我撑着坐起身,伸手在床上摸了两把,摸到一团布,抖抖依稀仿佛是件袍子。我大模大样掀起被子,也不管到底是我的还是裴其宣的衣裳,径直往身上套。
    
    裴其宣估计当我是落荒而逃,乘胜追击从背后扒住我肩头,贴着我的耳根说:“才三更天,不睡了?”
    
    我说:“天热,挤一起睡热的慌。”
    
    裴其宣在我耳边轻轻一笑,趁着我转身替我拢拢衣襟。指望这两下小手段折腾老子?哥哥就陪你玩玩。
    
    我一只手半搂住裴其宣的肩头,一个指头勾住裴公子的下巴,吊起嘴角,丹田中提气,胸腔里发音,嗓子底一笑:“其宣,昨晚上本王,没累着你罢。”
    
    “累着”上加了滑音,我的脸往前挪了几分。别说,裴公子皮肤光滑细腻,手感不错。
    
    事后我痛定思痛的结论是当时在凉水里泡傻了脑子。把裴其宣当成符卿书称为犯傻,用对付符小侯的法子对付裴其宣叫做找死。
    
    干柴见到烈火,烧饼贴上热锅,我拉长的低音尚未收尾,就被裴其宣的嘴堵回喉咙。
    
    山丹丹开花了,萤火虫出来找娘了。裴其宣不愧是小王爷府里上上的货色,口感香滑手感舒适,两只手摸的老子无比爽快,一刹那间居然让老子忘了怀里是个爷们,有十来秒的沉醉。我沉着间冷静分析,与符小侯固然南极北极相差万里,却各有各的妙处。当真不试不知道,其中滋味无尽无穷。不晓得小王爷当年搂着苏公子,又是怎样一番风味。
    
    我打了个激灵,混帐妈妈的,老子当真没救了,为何会想到苏公子?
    
    裴其宣的舌头从我嘴里转移到耳后逐渐向下,我忽然意识到一个被我长久忽略的可悲事实——虽然老子不喜欢男人,小王爷的壳子喜欢。
    
    小王爷的壳子不受老子控制兴奋而热烈地反应了。
    
    我悬崖口上刹车一把推开裴其宣,胡乱抓件衣服一套,一头撞出房门,走廊上先狠甩了自己两嘴巴。
    
    苏家的金鱼池应该在第二层园子中央。
    
    我运气发足,一头撞上一个人。小顺捂着脑袋龇牙咧嘴无比欣喜地望着我:“王爷,你可醒了!奴才再门外从下午守到半夜可算盼到你醒了!”
    
    我还没来得及绕道,小奴才立刻一叠声的嚷起来:“王爷醒了!!快!小全!快去小候爷跟苏公子那里通报!王爷醒了!!!”
    
    我深呼吸,绕过小顺,刚开跑五六步小顺在我身后一叠声地嚷:“王爷王爷你哪去。”
    
    我怒吼:“王爷我内急,茅房!”
    
    小顺拎着灯笼在我身后三跑一喘:“王爷,您可等等奴才~~厢房~~厢房后的山墙那里不就有个茅房么~~~王爷慢些儿,等奴才打灯笼伺候您出恭,晚上茅房里黑……”
    
    二层园子,金鱼池,我一个跃势,扑通一声。痛快!观音姐姐,终于渐渐败火了。
    
    小顺一声杀猪般哀号:“不好了!来人啊!!王爷跳湖了!!”
    
    漆黑的夜幕中,一道白影掠过小顺,平地拔起,一个饿鹰扑食势,凭空拎住我的领口,从金鱼池甩到地上。
    
    符卿书的轻功确实不错。
    
    我挣扎从地上爬起来,叙述事实:“金鱼池的水顶多到我大腿,洗澡都嫌浅。”
    
    符小侯冷笑。符卿书的爱好是没话说就冷笑,与我没话说就干笑一样。
    
    符小侯冷笑后我干笑:“我是想大家下午为我担惊受怕到半夜辛苦了,想到池子里捞两条鱼炖汤给诸位补一补。”
    
    一天进了两次水,去了暑气。第二天我神清气爽踱出房门,想跟高伯问个上午好。绕了两圈没见到人,倒是在回廊上碰见了苏公子。
    
    苏衍之说正是来找我的,找我的原因我也能猜出个七八。
    
    果然,进了房关了门,苏衍之对我深深一揖:“昨天高伯莽撞,马公子若怪,只怪到衍之头上。”
    
    我扶住苏衍之无比诚恳地道:“苏公子这样说我马小东可当不起。高伯他是一片忠义,情有可原。大家自家人还说什么外话。倒是我觉得对不住苏公子你,只顾着求你帮忙别让我穿帮,忘了徽州是你老家,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