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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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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三儿心不在焉盯着幻灯机大屏幕,不吭声。

楚晗说:“那口井,确实有一条‘龙’,从唐晚期就有。但是青铜人没镇住那家伙。龙分身了,它跑了。

房三儿没说话,对楚晗的判断不置可否。

姚秘可能是贼心未老,有事没事地进办公室好几回,一会儿煮个咖啡,一会儿端个蛋糕,眼睛乱瞟房三爷吃块蛋糕吃得下巴上沾奶油,不停舔手。这人生活里挺随意的,话不多,但是也不高冷,嘴角总带个笑。

小姚笑问:“晗总,我是把饭给您和房先生订上来,还是一起下楼去吃?”

楚晗就觉着这妞儿心思又不正了,看她这急得。

小姚又说:“一楼新开一家云南火锅,涮的据说澜沧江弄来的野生活鱼。”

楚晗看姓房的,要不然一起去吃?

房三儿说:“我不吃河鲜。”

小姚就等这句,忙问:“房先生您爱吃什么?”

房三儿很认真地说:“你去弄头牛上来。”

小姚:“……”

姚秘书俩眼发僵走出去办公室门合拢的一刹那房三爷笑出声,一脖子往后仰去。

楚晗笑骂:“你小子不仗义,调戏我女秘书?”

房三爷一脸浅淡的兴致:“没调戏谁,说真话吓着她了。”

这人拒绝姑娘好意的方式倒也gān脆,不拖泥带水,惹得楚晗在背后多看了一眼。

楚晗一旦理出讯息,就想要刨根问底。这年初秋,他们转战云南高原,奔赴大理,探访古井的秘密。

楚晗这次准备充分,不是一个人去。他说服了房三爷跟他一起。其实也不用费口舌,这人默默就跟来了,只收拾了简单的行囊,让楚晗心里平生几分感激。罗老板是个热心的,自告奋勇陪他们上云南。罗战年纪不轻了,但身手不减当年,皮肤粗糙黝黑,一身当年混江湖留下的疤疤点点光荣印迹。这人还带了两名可靠小弟,一共开两辆大越野车,拉着所有人和装备。他们目的地明确,就是寻找大理当地留存的唐代佛幢遗迹,那上面应该有与帝都锁龙井类似的花样和经文。而且,大理古国本也是传说中镇压龙子的一处地点。

罗老板开车,楚晗坐副驾,房三爷一路上什么活儿也不gān,就横躺后座上瞌睡,时不时打个呼噜。

车子在云南高原盘山公路上颠簸,碾过一块磕绊的时候后座的人“啊”一声滚下来,很不慡地哼哼。

房三儿支棱起眼皮,被下午耀目的西晒刺得眯起眼:“忒热,快要被晒成咸鱼gān儿了。”

楚晗回道:“半箱水都让你一人儿喝了我都没舍得喝,你好意思变咸鱼gān儿吗。”

房三儿浑不吝地笑道:“我看看你身上还能不能给我挤出水来。”

说着,一只手从后座伸过来,探到楚晗后脖子。

楚晗汗毛一凛,不习惯别人摸他。那人手指湿凉,好像浸在水里,碰他一下就缩走了。楚晗迅速一摸脖窝,却也没有水,毫无痕迹。

房三爷直接用衣服把头包起来,挡住毒辣阳光……

路途中,他们就在山区小镇上休息,打尖儿住店。楚晗是那种能伸能屈的人,昆明城里有五星他花钱住五星,到了农村有土坯房他也能住土坯房,蹲田垄上与老乡舀水、聊天,丝毫不嫌埋汰了自个儿。凭这一点,苦孩子出身的他罗三大爷就十分欣赏。

沿茶马古道进入大理,村落民居都有白族人家的韵致特色。几乎每个农家乐都是“三房一照壁”的布局,三面有房,正门设一块影壁,粉白纯洁的墙色反she着明媚阳光,风景如画。晚饭在老乡家吃农家菜和炒米线。罗老板从人家里买了一坛上好的米酒。楚晗推辞不饮酒,罗战就与房家小三儿对饮。云南甜米酒大约是好喝,俩人痛痛快快gān掉一整坛。

抬屁股出屋时,楚晗看出房三儿已经有醉意,脚步有些làng,走不出一条直线,腰软了,漂着就出去了……房三爷眼底蒸出一层水汽,走一路对谁都是痴痴的笑脸。

仨男人一屋,楚晗与罗老板睡了个双人大炕,chuáng脚处一条窄炕上睡着房三爷。就当夜,隔壁农户家丢了一头牛,第二天早上起来就没影儿了,村前村后都没有。你说是让人偷了吧,大门拴好的,院里没痕迹;你说是让猛shòu扯走了吧,没有血迹,哪个野shòu能吃得骨头渣子都没剩下一口?

罗老板热心仗义的,为这还耽误一上午脚程,去湖边上后山帮老乡找牛。

楚晗往湖边走了几步,四面一看,没瞧出丝毫痕迹,很有效率地掉头返回——他知道这牛就不可能找回来。

就房三爷是个懒货,懒得时常招人恨!这人睡姿孩子似的,蜷着,以大被蒙头只露一双小腿,酣睡一宿带一上午。

第五章大理佛幢

大理十村八铺,巴掌大点儿地方,楚晗以前就熟悉,因此没费多少工夫就找到大致地点。附近的东寺街西寺街,有好几处号称“镇龙塔”、“守龙村”的,其实都是后来人搞的山寨赝品。他们打听了当地上岁数的老人儿,随即在百花山南麓找到佛幢遗址。

遗址上拔地造起一座博物馆。那博物馆馆长得知他们来意,说,找古佛幢?那栋佛幢就在我们馆里展出,你们去看嘛。

馆长笑眯眯一指:“喏,这就是我们大理的镇龙宝塔,有两千年历史……”

馆长径自滔滔不绝,然而房三爷当时瞟一眼展厅正中大玻璃罩子里那座三米高的石雕佛幢,就没再瞟第二眼,当场那表qíng就是不屑:鬼话,这破玩意儿你跟我说是镇龙的?这里边再摆个水盆儿,您家里镇娃娃鱼的吧!我们信,小白龙还不gān呢!

馆长跟他们讲故事讲得云山雾罩。这地方大约在八十年代时,还没有开发商投资建设,也没博物馆,这遗址上是一所小学校,名唤“古幢小学”。那座佛幢就锁在学校后山破落的院子里,平时没人敢进。有一回几个学生胆大,就去探险,钻到佛幢底下,去掀井盖望井口,结果那夜突然电闪雷鸣,bào雨倾盆而落,整座院落轰鸣不止……据说第二天那几个学生被找回来,都吓疯吓傻了,中邪一般,不知看到了什么。市政府来人将后山彻底封锁,掩埋惹事的井,后来小学搬迁到别处,此处就盖成一座博物馆。

罗战悄悄跟楚晗说:“别听这馆长扯淡,他蒙咱们是外地来的,就没说实话,想把咱几个吓回去。咱们出去找小学校当年的遗址。”

几人傍晚太阳快落山时,悄悄出发。

初秋微凉,房三儿和罗老板都穿上黑色长袖紧身衣迷彩裤和靴子。楚晗在野外一般会穿一件帽衫,嘬腿长裤,领口袖口裤脚都扎严实,防虫咬。

淡红色天边有微雨迹象,星象依稀可辨。有一颗陨星从天边倏然滑落,映she出斗笠大的一团光芒,被楚晗ròu眼捕捉。

过了一个雨季夏天,山上糙木茂盛,荆棘灌木掩盖着当年遗留的断壁残垣。墙fèng里爬满生命力顽qiáng的野棘,在夕阳下滴出血红色。他们翻过围墙缺口,扒开树丛,迎面一座几乎与树木植被连缀在一起的青灰色石雕古佛幢,彻底bào露出来。

他们仨人仰望这座古幢,半天互相都没说话。

壮观的七层佛幢,与周围山色已然融为一体,仿佛嵌在浓绿色yīn翳中。佛幢每一层都呈现不一样的浮雕佛家故事,目测至少三四十米高。塔基庞大厚重,角落处崩起几块条石,基座与一棵老榕树的根系扭缠一起。

就是这儿了。

罗老板那两个小弟被留在山脚下,守着车子和给养。楚晗叮嘱他们别走掉,但也不要跟上来。

来都来了,一定进去看看。

一开始的尝试很不顺利。罗战和楚晗分别用随身携带的装备试着打开入口处的一道石门。但石门活像长在一座实心山体上,坚实不可撼动。忙活了一个小时,都感到挫败,房三儿随后按捺不住,示意楚晗让开,开始了“撞”门。

房三爷是真的撞,蹲身在石门一侧,脸色冷冷的,发力用肩膀“哐”一声撼向厚重石墙。碎落的石块兜头扑洒而下,落这人身上。石门竟然只是外面一层不停掉渣,内部岿然不动,铁板一块。房三儿再撞时,里面竟“砰”一声发出对撞的闷响。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顶着!

楚晗辨认声音能听出,那是两道蛮力对撞发出的震动波,地都颤悠了。

房三爷再撞,手肘一抡磕向石门,这回“砰”一声直接被里面的力道弹回来,磕出三五米远摔出去。

“门里边有个人撞我。”

房三爷吊展开来的眼角露出狠光,隔一道门怒视,一掌扒着地徘徊不前。

罗老板坐一边叼着烟看,忍不住喷出一口烟屁股吼道:“你等等等会儿!你忒么都快把那门撞塌了,什么人还能比你劲儿大?小祖宗您快别撞了……我怕你真把它撞塌,里边‘那东西’待会儿就要出来了。”

三人当时也都没有退缩的意思。他们在塔座附近盘桓很久,房三儿甚至吊钢索爬到第三层佛幢位置,没找着入口。

房三儿顺着钢索溜下来,撩掉头发上的糙屑,少见的面露焦躁急迫:“楚晗,你仔细瞅瞅这个塔。你不是会‘看’吗?!”

房三儿怎么知道自己会“看”啊……楚晗心想。他慢慢绕古幢一周,说,“里面没有活人。”又眯眼凝视塔上几层浮雕:“这里面有一口锁龙井……第四层,你上到第四层,看到四层那朵曼陀罗花吗?”

那二人一起瞪着眼睛看,不约而同道:“到处都是曼陀罗花,你说的哪个?”

古幢七层,每一层再有七个浮雕面,取七七四十九层地狱界浮屠之数,为镇压孽龙轮回之塔。每个浮雕面佛教故事正中,都有一朵舒展的天竺曼陀罗花。在旁人眼里,那四十九处花型浮雕分明一模一样,能有什么区别?

楚晗早就看出来。他怕自己弄错了造成古幢内机关毁坏,又绕塔两周,心算求证两次。

他看多了眼睛特疼,毕竟身体没有那么好。

他一直仰着脸。夕阳在脸上染一层淡金色光芒,那个瞬间很像头顶笼罩了神圣慈悲的佛陀之光,山间湿润空气里七彩光环浮动……房三爷吊在钢索上,单脚勾住三层的飞檐,另一脚悬空,以很险的姿势挂在半空,回头正要bào躁狮吼“哪个花你快说”,却也顿住了。

这人盯着楚晗的脸看了一会儿,默然别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