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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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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晗被漩涡带起的水流推着往前走,在迷宫小径般的水道里漂出很远,有时又像被对方戏耍着,在同一条路上不停兜圈儿……

楚晗后来是自己醒过来。醒来时身上衣服还湿漉漉的,头发和手臂皮肤湿黏,一时半会儿弄不掉。

罗老板就躺他身边,也是筋疲力尽,láng狈不堪,说不出什么话,只用眼神不断示意:我cao老子居然没淹死啊!

关键是他俩出来的这个位置,不是别处,就是二里地之外、头一天造访过的那座博物馆。

他们在展厅正中的大玻璃罩内。从地上水迹来看,他俩像是从那座两米多高的佛幢下面的井里爬出来的。可是那座塔的高度以及井口围度,以成年男人身材,两人无论如何不可能钻得出来。

当然,最后那个馆长来了,开玻璃罩把他们弄出去的。警车也来了。他们对发生的事qíng无从解释,这就像一场梦。

罗老板手下那俩小弟还在后山原处守着呢,都吓够呛,说他们去了一天一夜没回来。俩小弟进不去古幢,也不敢报警,只能死等。

楚晗问那两个小弟。两人jiāo待说,没有看出古幢有任何异样,没瞅见天摇地动或者电闪雷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还好北京方面有人疏通,当地文物局派出所将后山古幢重新调查一番,没发现破坏痕迹,也就没有过分追究他们私自擅闯的行为。楚晗与罗老板几人三天之后恢复体力,离开大理。

而房三儿那个人,没有出现,没有从井底回来。

***

回到京城那段时间,楚晗没有放弃,仍然托人打听姓房的消息,这才发现很多人都听说过这么一号人,但没人真正清楚房千岁的底细。

他都不敢去见房老爷子,他把人家儿子弄丢了,失踪了,怎么jiāo待?后来是罗老板陪他去谈,房易之将自己关在书房很久,没有骂他让他负责,只不停地喃喃,该走的,终究还是会走,就留不住……

楚晗估计老头子是伤心至极。房家就这么一个养子,虽说不是亲生。老头子白折腾半辈子,百年之后无人送终了吧。

这次历险让楚晗在家歇了十天。

他身体一直没那么好,也不愿意去看医生。他有私人医生,都是上面指派的501所的专家,但他有病从来不主动去看。

他难受就自己吃药,反正自个儿也明白遗传的什么毛病。

他爸楚珣家里最大的柜子是装衣服的,各种英俊帅气的行头;其次是装帽子围巾手套墨镜和包包的,什么病犯了心qíng不慡就买个包。

楚晗其实最看不顺眼他爸qíng绪发作的时候就折腾身边人,比如找茬跟霍将军掐个架然后再和好然后再掐架,那种外露型的人格。他十六岁就从他爸爹家里搬出,自己单住一个公寓。他最大的柜子是书柜,书籍铺满整面墙。容量其次的就是装药的一个大柜子,犯病了悄悄吃一瓶药。

这件事对他心理上jīng神上都有那么点儿打击,让他很多事想不明白,想不透就郁结在心,整夜失眠。楚晗这人xing格很大程度是同时传承了他亲爸和亲爹,包括骨血里的韧xing与棱角,也包括一切的弱点。他爸的骄傲,自负,任xing,qíng绪化,极端要面子要qiáng;他爹的内向,持重,害羞,纠结,有什么话从来不说,越是重要心事就越不说,三脚都踹不出个带响的屁来!

当然,这些qíng绪的弱点他从来都藏得很好,人前就是蜜糖一样讨喜的外表,是温柔英俊一表人才的二代楚公子。光是“楚公子”这个名头,对楚晗而言,都是压在背上一座山,这辈子甭想摆脱。

这件事qíng还没完。楚晗重回公司上班后第一天,电话又被打爆。据说,自打他们从大理返回,北新桥的积水就自行退去。水落回去了,人出来了。先前被洪水卷进地陷的那一名司机、两名工人,从井口浮出来了。

三人皮肤都泡涨了,头发上身上粘连着滑腻腻的水糙,看起来活像是沿着海河被冲出塘沽口、渤海湾里畅游了一圈儿才回来。但这仨人竟然都没死,救活回来,只是失去了记忆,完全无法讲述坠井后看到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

铁锁链缩回井底,地铁站恢复通车,附近几条胡同的居民也不再听到那种怪异的轰鸣。

文物局工作人员在锁龙井附近搭起工棚,听说是要重新架上厚石板,上铁链,把井盖压住,希望这回彻底收服传说中的孽龙。

楚晗听说这事之后,赶在施工的头天夜里,悄悄摸到工地,再探锁龙井。就他与罗老板两人,对方在上面照应。罗战不停埋怨说:“大侄子你还非要再下去一趟,你要是出点儿事,老子没法跟你爸你爹jiāo代!”

楚晗说:“三大爷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出不了事儿,我肯定全须全尾地回来。”

他脑子里埋了一串疑问,那些想法一直“挠”着他。他必须印证自己内心的猜测。如果猜得没错,他知道将会在北新桥这口井底看到什么,必须冒险再下去一趟。

他下潜得很慢,一路沿着曾经摸索过的井道,循着复制相片留下的记忆。

没有一丝儿墨汁的遗留,井水碧蓝碧蓝,比在大理见过的那口井还要清澈。井底深渊处的黑dòng十分幽远,探不到尽头,风平水静,四周只有他的呼吸器与脚蹼发出轻微声音。

青铜人像一左一右,伫立井壁两侧,楚晗定定地凝视,铜人脚侧,汉白玉雕的小龙优雅静卧,造型竟然还很萌。

楚晗是头回见着这小白龙的真面目。白龙头颅线条圆润漂亮,有一对短角,肩生双翅,鳞片流淌一层美玉光泽。这家伙似龙又似狮,有锋利shòu牙,蹲踞之姿,坐得威风而端庄。

传说龙有九子,对比资料图片,这雕像应是玉泉山老龙第三子,名唤“嘲风”。

楚晗屏住呼吸,一寸一寸靠近。小龙“嘲风”的面目上,明显有几道自上而下纹路,斜斜的,像被人挠了一掌,或者狠狠扇了一大耳歇子,留下几道指痕。

楚晗最后看了一会儿,转身,慢慢回游上升。

脚下水纹颤抖,从黑dòng里腾出一层一层漩涡。但是漩涡没有激起过分动dàng的水流,在他脚下轻柔地打着转儿,好像某种打招呼的方式。yīn冷的感觉又回来了,四周寒气袭人,他低头望下去。

终年不见阳光的井底,遥不可及的下方,晃动出模糊的莹绿光晕。

楚晗知道是那个东西来了。

那个人应该是回家了。

这次完全没感到害怕,老熟人见面儿。淡绿色光晕朝着他微微眨了一下,安静注视他上浮,既不靠近,也非常不qíng愿离开。他们距离越来越远,光芒逐渐微弱,最终迅速隐入井道尽头,一片黑暗。

楚晗那时以为,这会是他最后一次见着小千岁。

作者有话要说:熬夜长长一大章,求花花~这就相当于个引子,讲了个人shòu殊途不能同归的有点儿nüè心的小故事,我会把它凹成个中篇,争取20W字搞定绝不拖拖拉拉,结局是非常不nüè的HE啦。

【第二话。大翔凤】

第七章女作家的手札

从大理回来两个月以后,北新桥那件事在圈子里的话题影响渐渐淡了,江湖上可能就算翻篇儿了吧。

至于在某人心里有没有翻篇,那谁知道,正主儿总之不会承认。某些不够深刻的记忆,是完全可以用qíng绪上的封闭自我的不断矫正以及药物控制,从脑海里qiáng迫式的抹掉……

楚晗恢复往日jīng神,高高兴兴开车去二环里的老胡同,找罗老板聊天。罗老板才是最地道那种老北京胡同串子,上晓天文,下通风水,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特有意思一人。楚公子光临酒舍,罗老板于是又悄悄跟楚晗算了一门卦,说,老子住了几十年的这条大翔凤胡同,发现宝贝了。

楚晗在胡同深处的“罗府家宴”里听罗老板讲故事。罗战他家自从太爷爷辈,解放前就住这条胡同的18号院,有西晒的破烂烂的两间小瓦房添厨房。他爷爷他爸都蹬腿儿过景之后,罗战将整个小院盘下来,装修成他家私房菜馆。这人能gān能闹腾,生意趟得很深,也讲义气。他在家行三,年轻时道上管他叫罗三儿,如今岁数大了,江湖混混们都称他一声罗三叔。

但是楚晗不管他叫三叔,论年纪排行,再按咱老北京人儿的尊称,他必须管对方叫“三大大”或者“三大爷”。

自从“大大”这个俗得不行不行的词儿被金手指一点,变成报纸头版流行的官话,在《新华字典》里也拥有了特定内涵,普通老百姓逢年过节磕头拜拜要压岁钱的就只能是“大爷”了。

三大爷早年靠“京味小吃吧”的连锁经营发家致富。那时有两家叫麦当X和肯X基的洋快餐品牌,生意每下愈况在北京彻底做不下去了,两家资产重组合并成一家“麦当jī”。“麦当jī”又被查出给顾客吃三头六臂八腿儿的激素jī,之后破产贱卖。罗老板快准狠捡了个大便宜,收购鲸吞“麦当jī”全部资产。自此帝都洋餐店全部粉饰一新、摇身一变,经营华夏八大菜系衍生出的各种套餐。卖最火的有“棒棒jī配酸辣粉和烤串套餐”,“麻油jī配鸭血粉丝汤和桂花糕套餐”,“叫花jī配卤煮火烧和武大郎炊饼套餐”,等等等等。总之,在楚晗他们小一辈人眼里,他三大爷就是一位经商奇才,帝都餐饮界神话。至于罗战的哥哥,他罗二大爷,更是一段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江湖传说。这些年听过楚晗他二大爷传奇生平的人很多,见过真人的极少。

跑题了,且回来说胡同里这件正事。

深秋,帝都夜寒,秋窗染上风雨湿色,周身浸入凉气。

“罗府家宴”huáng杨木匾下,一盏纸皮灯笼,摇曳一点红光。

罗战沏茶点烟道:“小晗,我告儿你一秘密,就跟你一人说。最近一个月这条胡同发生两起人口失踪案,丢了好几个人,都跟这东西有关。就从我这间私房菜馆走出去,往北拐,两百米开外,大翔凤胡同3号院,有宝。”

楚晗不抽烟,被二手烟熏得鼻子眼睛都不是地方:“3号院?不是丁玲故居么。”

罗战一挑眉:“大侄子,你知道啊?”

楚晗虽然不及他三大爷这么老江湖帝都通,可也读过很多文集野史:“那位很有名的女作家,解放前就在这条胡同买了院子,后来在那间小院儿住了几十年……您刚才说,那院子里有什么?”

罗老板一口烟火气袅袅地喷出来:“那院子里有好东西,也有古怪。接连俩星期,已经进去两拨人,全都没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