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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没错,大墙fèng。以前那些墙fèng都在哪儿?”楚晗又问。

“哪还真有墙fèng啊!后海这片地方是huáng金旅游点,附近所有胡同都翻修过多次,特平整漂亮的青石砖墙。”罗战说。

楚晗从箱中翻出王府地界的地图。地图有年代了,大翔凤胡同北宽南窄,是个奇特的漏斗型,越往南越窄,在最窄处连接一条更为狭窄的小巷,即小翔凤胡同。两条巷子是当时各家府邸之间相隔的过道,两侧房檐连缀,窄得就如同墙fèng。而两条胡同之间最窄的岔路口,恰好就在3号院的后身jiāo汇,呈现一个错综纵横的据点。

楚晗说:“咱们得再去一趟,我需要找到那些‘墙fèng’。这个地方有蹊跷,而且我大概猜出是什么问题。”

第十章吞噬

二探小楼,他们是有备而来,各人身上都带了保险装置。

刘大队长这回是严阵以待,没有含糊小气,做活儿比吃饭大方,派出来五人组成的jīng英小队跟着楚晗。特事处那五个人一字排开,连楚晗都被震了一下。一水的野战队服,身高身材都挑得差不多,年轻,结实,jīnggān,都是个顶个儿的硬汉。这些特qíng队员也是局里密工的一个工种,平时出来只认系统身份,不直呼个人姓甚名谁。每个人五官相貌都被尽力模糊化了,用墨镜口罩遮面。

他们在3号院正中庭院集结。刘雪城简单互相介绍了一下,给楚晗一指,这是我们队jīng英,老七,老八,那个是十四、十五你以前可能见过……队员之间只使用数字代号,每人都对楚晗冷冷一点头,没一句客套废话,连声线都不愿意bào露。这些人是系统里最基层的、在各种任务中冲在第一线出生入死的铁血汉子,只要一个命令,不会有丝毫含糊。

他们就地围成一圈儿。楚晗摊开小院的地质工程图,跟刘队长讲他的想法。3号小院这座所谓的闹鬼楼,应该是被地表物质“吞”进去了。这座四合院有两百多年历史,小洋楼更新一些,本身只有一百几十年建造史,但是被吞陷最严重,已经吃进去半层,现在的楼和当初的建筑图相比矮了至少150公分就是表象。

刘雪城面露怀疑:“啧,你为什么说是‘吞’进去了,这不就相当于老房子地基塌陷?二环路胡同里塌陷过好几个院子,有的是被酸xing雨水地下水长期腐蚀掏空,有的是倒挖地下室弄塌的,你也知道。”

完全不是那一回事,楚晗说。地基塌了房子本身也会塌,但不会让人消失;这院子里的房子没有塌,而是连同里面的人被慢慢吞噬了。这里更深的地方,一定拥有某种能吸收物质和“构陷”地表能量的破坏力,找到源头或许就能破解。

理着板寸头的两名队员这时面无表qíng站起身,咔咔几下整理装备,自觉站到楚公子身旁。

楚晗认人记xing不错的,这是“七”和“八”。七气质更稳重,嘴唇抿得很紧。八的右眼角有个小黑痦子,歪着头走过来,除此之外那俩简直一模一样。

“不用。”楚晗起身,不紧不慢挽了个袖子,说:“两位不用跟着我。我一人儿进去,咱们仨人进去,或者七八个人一起塞进去,能有多大区别?”

刘雪城哼了一声:“嗳,你别小看咱队里的人。”

楚晗特真诚地笑:“没有没有,不敢小看!说实话,我要是能出来,大家都能出来;我要是陷里面出不来,大伙都出不来,真没必要。”

楚晗瞅见长了痦子的老八眯起来,隔着墨镜镜片用锐利目光削了他半天,薄嘴唇浮出一丝不以为然,硬憋着没说话。

刘大队长难得发善念,很有良心地抱楚晗肩膀一下,叮嘱他小心,有麻烦立即呼救,他们其他人全体待命一定确保他安全。

罗老板陪楚晗一起来的。这回既然合法的,有相关部门协调,刘雪城亲自带队,大白天正大光明进入3号院。

楚晗当然也不准备让他三大爷涉险。罗战就是疼爱大侄子,特不放心,跟在后面看着,隔着一层人远远地给楚晗发个功,但求心安。罗战一道上还跟一群人扯,递烟,说咱老北京地名儿就是有意思啊,很多胡同的名字都有个由俗变雅的过程。大侄子刘队长我跟你们讲哈,比如大小翔凤以前名叫大小墙fèng,烂漫胡同以前叫烂面胡同,礼士胡同原来叫驴市胡同,著名的锣鼓巷原名是罗锅巷!王广福斜街原来叫王寡妇斜街!

楚晗心说,三大爷您可真博学啊……==

不苟言笑特别酷的老七同志,被罗老板逗得哼了一声。罗战那人有气场,有感染力。老七差点儿都要接过罗战的烟,又摆摆手表示不抽。对于善于用枪的队员,抽烟容易减损视力。

楚晗顺手摸出一盒薄荷润滑糖,递给老七分享。男人之间,通常凑一起递个火抽根烟吃过饭,就算熟人了;不抽烟的拿糖来凑。

七同志吃了楚晗的糖,一群人大踏步进楼上楼。那个老八在身后突然来个蝎子摆尾,趁其他人不注意动作极其敏捷漂亮,靴帮“啪”得轻打在七的后背上。痦子八是一脸的吊儿郎当,嘴角怂起,横了七一眼;眼神不忿,但是透着旁人没有的亲昵感。

楚晗觉着那俩人其实双胞胎吧。

楚晗在那个楼梯间里摸着墙壁勘查。墙色很白,显旧,但gāngān净净的,也看不出黑影的痕迹。小楼与大小翔凤胡同岔口有一个对峙相jiāo点,他想象着王府所在位置,在墙边蹲下来:“大概就这里了。”

刘队长凑近,低声问:“这里怎么的?……这就是墙啊。”

在普通人眼里,这就是实打实一堵墙,结实坚硬,打一拳上去手骨削一块皮。

楚晗说,普通人眼里,墙是完全密闭的一堵障碍物,但在我们这些人眼里,墙绝对不是铁板一块或者密不透风。墙是软的,透的,在特定qíng形下可以大开大阖可以空间穿越。我爸就能进去,我也想试试。

一群人各自表qíng都不相同。前些年世面上还流传一套很有名的书,叫《茅山后裔》,就讲民间这些道术,刘雪城这么拽的人都拜读过。没见过的人永远都不会相信,不信却也不敢妄言。

楚晗把背包卸掉,身上系了安全绳,就静静蹲在墙边伺猎。其他人把设备在四周各处固定,楚晗身后连着不止一套保险装置,横七竖八一环扣一环,一直连到院子里一台千斤顶工程车。工程车跟镇宅物似的,庞大车身将小院镇住。刘雪城亲自把持其中一根保险绳,目不转睛盯着。七和八是在侧翼方向一左一右,工作时都神qíng严肃。

在旁人眼里,楚少爷一手撑腮帮子,一动不动伪装雕像,任谁瞧着都觉着这人脑子有坑吧?

也说不好过了多久,楚晗额头眉心慢慢软化的地方,透出一缕光亮。

即使闭上眼,眼前景象逐渐发生变化。这堵墙在光弧中变得凹凸不平,柔软,打开明暗间层和fèng隙。他起身靠近,手掌摊开抚摸墙壁。毕竟不像迈个门槛那样想进就进随进随出,他知道有人逞能想穿没穿好,在开阖的瞬间硬挤进去然后夹墙里出不来的。

“楚晗?”

罗老板后面低喊了一声,还是不敢相信。

下一秒,楚晗进去了。

墙里面不是静止的,根本就是动态。

进去的瞬间四面八方压力向他挤压过来,肺部空气被一丝一丝压迫出来,肺都快被捋平了,在腔子里甩来甩去好似个破烂无用的器官。楚晗当时一定憋得满脸通红。原本设想,墙的另一面或许有机关,或者能发现失踪的人,但他随即发现,他进到了墙里面。

完全另个世界,另一个空间。

楚晗随后就后心一痛,被自己大后方什么东西袭击砸中,猛地往前一扑,但是他顶住了。

他没看到外面,根本不知道当时qíng势多么危急。就墙外,连接他左肩、右肩、后心和腰胯的四条安全绳,整整四大盘绳子唰得一下全部抽起来。钢绳满地翻飞,先就弹崩了蹲得最近的刘雪城,转眼间一抽到底,最后“啪”得狠狠全部楔进墙内!

刘雪城当时就满脸血,顾不得伤,大吼“抓住抓住”。

楔进墙内的保险绳绷直得如同四根钢条,摸起来都烫的。两翼保护的七和八手套破了,手指鲜红皮开ròu绽,被翻滚的绳索抽得腾空翻起来,再就地滚了跃起。老八狠狠一掌拍住固定绳索的一处楼内设备,堵抢眼似的整个身子扑上去。

安全绳最终固定在工程车上的,然而墙内那股qiáng悍的力道,工程车直接被拉动了,所有人都感到了严重。司机迅速启动倒车,根本没用,一股qiáng大力量拽着那辆车冲向楼门,车头砸进外墙楼板!

罗战多担心他大侄子啊,猛扑老八身上,一起压住那个被缓缓拖向墙体的沉重的机械设备。

楚晗仿佛又掉进那晚在小楼里遭遇的异像,有一股神秘力量推动着流动变形的墙体,而且在“吸”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试图吞噬他自身体内物质。他无法控制地往深渊坠下,开始不断看到那些灰黑色影子。

那些令人恐惧的影子慢慢在四周露头、浮现,然后一齐向他靠拢。

楚晗目瞪口呆看着,个别影子呈现诡异的人形,竟然还特眼熟。

有的影子伸出长长的触手,突然扑过来像要缠他。楚晗现在很难做出有效抵抗,感觉是被异形的力量“黏”住了。但他没有反方向地使用蛮力,没打算消耗体力,而是顺着能量流质的方向,四肢放松被卷裹着移动,巧妙地躲开任何接触。

联想前日那段录影带里看到的场面,他开始明白那些影子都是什么东西。

有个离他最近的影子,尚未完全变黑,隐约透出常人皮肤颜色。那人衣着外观,分明就像录影带里所见,被3号楼吞噬的其中一个年轻人。楚晗一旦看出来了,就越看越觉着像,甚至辨认出那人的五官神qíng。那个灰影悲苦着脸,似乎经历烧身的痛苦,在哀嚎,在满地打滚儿,试图向他挣扎求救。四周扭曲的诡异的能量弧包裹着那人,一点一点抽gānròu身的血脉流质,眼见着身体就越来越黑化,与周围其他影子就无异了。

楚晗惊骇得无以复加。

黑影痛苦的形状让他猜测到,那些人并非是要纠缠他伤害他,而是想要求救。他们困在墙内出不去,快要被融化了,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而彻底被掏空养分的影子,随着漩涡激流被席卷深渊,转眼就不见了。

那个庞大的漩涡像一束巨型龙卷风,巨大的风眼不停吞咽被吸进去的黑影,长长的风柱旋转着最终消失到看不见的深渊下面。

楚晗还是心软的,这时还在快速思索有没有弄这些人出去的可能x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