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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那间3号小院,这次之后就彻底封闭,出版社搬家易地。那栋小楼院墙紧闭,里面其实已经半坍塌了,“通路”堵死,把秘密和大翔凤胡同四百年来各种传闻永远锁在里面。

他罗三大爷平安无恙,基本就没受伤。楚晗不能太频繁地去罗战家嘘寒问暖,本来就没伤,怕去得太勤快了反而让程警官担心着急。

他在家养了好些日子,倒不是伤痛,而是疲倦。他身体没那么好,极易疲劳,每一次恢复体力和jīng神都愈发困难,头发未白身先衰似的。尤其,在恭王府湖底,偶然发现的小龙,触发了他的某段回忆,让他感到困扰,说不上来,总是瞎琢磨,内心不平静。

有天晚上,一条短信过来:【小宝贝儿,最近好吗?乖不?】楚晗迅速回道:【老宝贝儿,我很好。】

短信又回过来:【我老吗!能尊重点么?】

楚晗笑了,赶忙说:【您不老,您特帅。还在青岛?】那边儿的人说:【对,累,再养养,过一阵回京。】楚晗很体贴地回道:【踏实休息,尽qíng恩爱,别忙回来。问你老公好。】大翔凤胡同渐渐回复往日的祥和宁静。入冬,家家户户烧起暖气,院内暖洋洋的。

有天晚上,楚晗歇在罗府包间里。三大爷出门谈生意不在家,就他一个人,喝一口桂花茶,尝两碟罗府小菜。

外面淅淅沥沥,突然下雨了。雨势层层渐长,隔着纱窗就听见外面有人喊,“鬼影子来了!那个没脚的老太太……影子!……”

这条胡同里怎么还会有鬼影子?楚晗搁下筷子,顺手抄起他三大爷给茶汤点香油的一把铜壶。那壶不大但是壶嘴特长,能敲人的。他几步蹿出院门。

胡同里人影倏得闪过,王府后墙晃动老槐树的影。

雨这时突然大了,像从天上哗啦一下倒扣一盆水。因为天冷,雨里夹杂着冰渣子,砸得人脑门儿都疼,像戳打人心……楚晗蹚水而过,盯着二十米开外那人的背影,一声不吭就跟上去。

前面就是大翔凤胡同最窄的鱼嘴口,一条狭长过道,只能容一人过去,倘若对面儿再来个人,就要错肩,不愧是当年的“墙fèng”胡同。据说在江苏的同里古镇,也有一条类似的胡同,名曰“穿心巷”。所谓岁月如梭,浮生若梦,一巷穿心过,人老景不老……

那背影愈发眼熟,瘦身形,削肩膀,走路像水中漂,走得潇洒且脚步极快。

那鬼影好像真的没有脚。

眼前这条墙fèng胡同,在那一刻仿佛也一巷穿心,让他骤然间迷茫,古今邂逅,恍如隔世……

楚晗拎着个长嘴铜壶,大雨里飞奔,当时那模样肯定滑稽可笑。顾不得了,他从后面一把抓住那人手肘。那个人身体好像特别滑,皮肤又冷又湿,一下子竟然没抓住。

“你等等,别再跑了行不行啊?”

楚晗低声喊住。

那人胳膊像活鱼似的从他手心滑脱,回头,浑身滴水任头发在雨中漂散,露出一双细长眉眼,表qíng促狭。

楚晗叹道:“看到下雨了,就知道是你。

“小千岁……”

房三爷警惕地望望四周,特意将人往窄巷深处又拽过几步,双双隐在黑色yīn翳下。房三儿然后拉住楚晗的手腕握了,低声问道:“你前些天是去找我的吗?”

楚晗心口那时蓦地就一热,点点头,再仔细一看,房小千岁湿漉漉的头发下面,面门从额头到鼻梁上,斜挂着三道被深深挠过的手指痕迹。

……

【第三话。地宫】

第十三章沈公子

后来某一天,午后的长安街,楚晗拎个文件夹步入他办公的那间写字楼。

楚总年纪轻轻,走路脚步快而且带风,西装线条优雅配饰细致,很有风度地对前台助理点头打个招呼。一看就心qíng不错。

“嗳晗总。”姚秘书从桌前站起身,一指她老板的办公室:“屋里,您的那位,就那位……”

楚晗下意识还以为,北新桥底下内小谁来了,虽然那个人就没主动出来找过他。结果他还没进去,jīng确地拿眼珠子一扫,隔着厚厚一扇木头门,就瞅见那个高富帅的魁梧身影。

楚晗面无表qíng推门而入,反手扣上,以前好像也从来没有过这种类似“失望”的微妙qíng绪……为什么失望了?

沙发里的人背对他,露出个油光锃亮抹了金色蜜蜡的后脑勺,扬声道:“这个点儿才来上班啊——”

楚晗抬眼哼道:“这两天我们事务所招聘,你来递简历的?”

沙发里的人回头起身,高大身形立刻挡住身后玻璃大窗的大部分光亮,把楚晗罩在yīn影里。这人一袭长款羊绒大衣,宽肩长腿,很豪气的:“好久不见,楚晗,你的竹马男人过来找你聊聊,叙叙旧!”

你爹妈遗传给你丫的挺英俊一张脸,就吐不出一句招人待见的话?楚晗心里吐槽。

来人慡快地张开双臂,笑嘻嘻的:“宝贝儿,让亲哥哥抱一个。”

楚晗抬手一指门外:“沈先生,出门右转,电梯下楼,二层那家律师行,新来两个长得特俊的公关少爷,合你胃口。”

沈先生笑得流里流气,与身上jīng致的行头颇不相衬,张嘴就是部队兵痞口音:“晗——gān嘛啊,二十年如一日对老子这么冷淡,宠幸我个笑脸成不成?”

楚晗果然露出一副天真无辜的笑脸,笑得非常俊美可爱。

楚晗走上前攥住向他伸过来的手,另一手上去抱一抱,看起来是老友重逢极其真诚一个拥抱。手掌相握的瞬间他反掌往外一拧顺势绞住对方五根手指,反关节一掰,另只手顺势抓向对方咽喉要害,再躲开下三路扫过来的黑脚,狠踢脚腕子。

别看沈公子人高马大,楚晗显得稀松平常,然而就沈承鹤这点儿粗浅手脚功夫,在楚晗面前就是个耍军体拳的档次。楚晗从幼儿园时代学习打架的启蒙老师是霍将军。

“啊啊啊哎呦——哎呦喂——”

“你男人手指头让你撅折了嗳!!!……”

“服了服了,宝贝儿,松手……”

楚晗居高临下,把这人压在他的大办公桌上,松开一只手,拍拍对方的脸:“鹤鹤——舒服了?”

沈承鹤甩甩手指头,无耻地笑道:“你每回发怒都这么好看……真美。”

楚晗冷笑:“你再贱,我爆你jú花。”

沈承鹤转转眼珠子,衡量得失轻重,最终妥协似的点头:“……只要是你,本大爷肯了。”

楚晗起身撤开,送对方一个字:“滚。”

沈承鹤拾掇拾掇衣服领子,重新往沙发上一坐,大手一指:“嗳我说,楚晗,你什么时候,能像你爸对我爸那样儿温柔贤淑,那样儿亲密无间啊?你学学你爸仅有的一项优点,就是温柔!!”

楚晗这回是真笑了:“你们一家子都做chūn梦呢吧?我爸对你爸,他们俩什么时候亲密无间过?!”

沈承鹤哈哈大笑,拉过楚晗的胳膊坐下……

来人沈公子,楚晗的铁哥们儿。他们的爸爸楚珣和沈博文当年就是发小,玉泉路部队大院出身的一拨子弟,少年时代就一起穿军装一起扛木头枪后来一起出人头地,这么多年维系的感qíng仍然深厚。沈博文比楚珣更早结婚生子,而且这家人很早脱离部队下海经商,赚得盘满钵盈。沈承鹤也是独子,打小就是个祸害,长大了是个大祸害,又贱又渣一个làng货。làng起来是长江后làng拍前làng,迅速就把他爹楔死在沙滩上。

当年,楚珣是自己尿湿了炕不睡,把他家懵懵懂懂吃手指的大文子拖过来,填到湿炕上睡。

后来,轮到楚晗与沈承鹤这一对竹马冤家。学校念书那会儿,俩人同班。每一回都看鹤少唌着脸皮胡chuī海扯泡班花妹子,在女票面前扯得天花乱坠双腿抖动,全神贯注的时候撅着腚露出一截后腰。晗少默默在大后方观望,伸手从桌位子里掏出一瓶国际名牌六神花露水,对着他家大鹤鹤露得白花花的屁股沟,从沟嘴儿把六神倒进去……每一回都这么玩儿,一直玩儿到大。

沈承鹤高中毕业,就被家里送到外地军事院校锻炼去了,折磨了五年才放回来。结果军人世家的意志风范丁点儿都没训出来,出来就是一嘴荤话和一身的兵痞气。这姓沈的在充斥着阳刚男人的军营里磨练成一只大妖jīng。他爸当年只祸害女的,二代沈公子是男女通吃,口味飘忽不定,不知道吃掉多少纯良无辜的善男信女,然后抹抹嘴gān净,口口声声说,只有楚晗才是他仰慕多年最青涩纯qíng的初恋。

沈承鹤说过,“楚晗,咱俩在一起这么多年,老子的jú花都让你腌成六神泡菜了,送给别人也没人要了啊!我什么都给你了,你还不答应我?”

楚晗的回复让沈公子很是伤心,“咱俩什么时候在一起过?”

在沈公子眼里,楚晗骨子里极像亲爹,那个特难伺候的楚珣,外表温和内心冷漠,大约是最不容易动心的那类人。

哪天如果对谁动了真心,就是山崩地裂、巨làng滔天、“山无棱天地合”的那种。

楚晗这号人对谁贴心实意的好过?

他能喜欢什么样儿的?沈公子心中万分好奇,也琢磨好些年了。

兄弟见面就是出去搓饭。三大爷的私房菜馆都吃腻了,沈公子带楚晗去了长安街附近的君悦,三楼新开一家台州海鲜,档次相当不错。楚晗嫌沈承鹤太缠人,饭桌上满嘴荤话膈应他,赶忙电招他女朋友救场。

楚晗的“小女朋友”还能是谁啊。

就是他的青梅竹马,跟他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程小橙,罗老板程警官的养女。

沈承鹤指着楚晗嚣张地说:“成不成啊你,楚晗,这么多年你倒是给老子换一个‘女朋友’领出来瞧瞧啊!又拿你们家大橘子蒙人!”

大橘子?你姓沈的全家都是橘子!饭桌上的泼辣美女,从桌子下面毫不客气扫了沈公子一脚:“你管我叫什么?!大鹤鹤,你敢欺负我们家晗晗,姐姐我报警找人收拾你。”

沈承鹤被美女喷了一脸酒,拼酒又拼不过女的,脖子迅速就喝红了:“嗳别别,别报警我怕你爸爸。”

“看到楚晗这么多年身边儿都没换个傍家儿,走哪都带着你这位糟糠,老子其实就放心了,真的。”沈承鹤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