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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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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走得不快,互相都有故意磨蹭的意思,也不着急。

房三儿模仿楚晗原先的口气问:“姓沈的那位,是你很重要的什么人吗?”

房三儿用混不正经的表qíng笑着问的,楚晗也笑:“嗯,是啊。”

从某个层面意义上,沈承鹤确实对他很重要,俩人打小就在一起,包尿片的时候就对着喷口水、滚被窝,铁得像亲兄弟,所以才会厮混在一起。但这种“重要”,应该不是房千岁想问的吧,或者楚晗自以为对方不是探讨“兄弟qíng”那一层意思。

承鹤人又不坏,就是嘴特欠抽。有这么个人搁在身边,每次犯病bào躁的时候抽一抽解闷,楚晗觉着这人挺好使唤的,是个开心果大宝贝。

可能是走过太多遍,地下的路途竟然比他暗暗希望的要短,熟练转过几个岔路口就接近大厅。

楚晗抬高探灯,音量不高不低喊了一句:“鹤——”

探灯光圈打开黑暗视线,扫了一圈。楚晗又看了看,心想这傻小子人呢,在这里乱跑跑没影了吗?他估摸着沈公子这时正蹲在哪条墙根儿底下双手抱头发抖,或者已经被看不见的小鬼儿们bī到墙角哭晕了。

两人在格局开阔的大厅附近找了一圈,没看到沈公子,又往四周几条宽敞岔路上走了走,还是没找到人。在某个路口上,房三儿从地上拎起沈公子的背包。

房三儿问:“你确定这人不认识路?”

楚晗皱眉:“他脑子应该没那么够用。”

楚晗是这会儿开始着急,但是没敢表露出来。倒不是说沈公子是个大笨蛋,这人智商也不低,但这底下四通八达,岔路很多,从每个路口联结点引出与五行八卦位相符的八条迷惑xing岔路。对五行术一窍不通的沈公子,除非临时修改大脑源代码开个挂,开天眼,或者再召唤出一条神龙襄助。

两人于是分头找,一个走八卦阵左半边一个走右半边,把所有能走通的路线与走不通的死胡同全部摸了一遍。

没有找到沈承鹤。

再次碰头时,房三儿脸色严肃yīn郁,楚晗有些心慌了,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了。

房三儿低头翻开沈公子背包,野外装备,备用衣物,电子通讯设备,包括食物和水,都留在里面。这人能去哪?显然是临时出了状况。

楚晗在黢黑水汽笼罩下面色发白,而且被周围愈发浓郁的湿气弄得心qíng焦躁很不舒服。他茫然四顾,吼着:“鹤鹤!!!

“承鹤!……承鹤你出来!!!

“别开这种无聊玩笑!跟我回家!!!”

回应他的是令人沮丧的呜呜呜的回声,整个儿地宫发出空dòngdòng的颤响。

两人甚至跑回大厅把地上横七竖八各种物件都看了一遍,破烂的柜子,屉桌,罗汉chuáng……生怕是被沈承鹤这人躲在哪个柜子里耍了。每个角落都看过,楚晗眼睛太用力,眼珠gān涩开始疼了。

房三儿提议:“你出去打个电话问问,他可能早溜出去了,没告诉你。”

楚晗茫然摇头:“不可能。”

房三儿反问:“你就肯定他不可能出去?”

楚晗声音艰涩难受:“咱俩刚进来时,我习惯xing‘看’了一下,入口那地方,没有他刚出去过的摩擦痕迹和灰尘迹。除非他会水遁,你认为他会吗?他自己有本事从那个湖游出去?……他根本就没有出去过,绝对就没出去,他一定还困在这里啊他还在里面啊!”

房三爷陷入沉默。

完全出乎意料的一场意外,让这个后半夜演变成对沈公子的全城大搜捕,qíng势急转直下。

沈承鹤的那辆越野车还停在胡同口的街边,一夜未挪地方。清晨车窗上被贴一张罚单。

这人在城里有几个不同住处,平日狡兔三窟,也不常回部队大院的老家,因此失踪时家里丝毫不知。只要楚晗不说,沈家人一时半会察觉不到宝贝少爷不见了。楚晗不敢惊动沈家人,也不qíng愿找他爸帮忙,或许就为因为某些事而心虚,最终想想还是去麻烦刘队长和罗三大爷。

罗老板热心肠而且随叫随到,指派一群办事伶俐的伙计,按照楚晗给出的名目地址,把京城所有沈公子可能留宿的地址和流连的酒肆夜店翻了一遍……影儿都没有,这人人间蒸发了。

刘雪城挺讲义气的,一呼即来,带了一队专业的侦查员在地宫里察看。隧道这一夜被一百多盏探灯照了一个明亮如昼。原先考虑到遗迹堆积太厚,不宜挪动,考古人员是打算将那些器物就地保存,将来开发成个“大翔凤地宫博物馆”之类的文化产业项目,没准还能再跟联合国教科文申个遗。没想到这片遗迹尚未开发,就再次出现失踪人口。几个探路的侦查员个个眼神警觉脚步谨慎,恨不得每人腰间拴个绳子,拴成一串蚂蚱,生怕走着走着被什么黑dòng吸进去。

地宫里所有墙体非常结实,没有任何破损,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房三儿站在角落,背贴墙壁,颈子上还缠着黑纱,沉默不语。

刘雪城都没注意到这人,以为是罗老板麾下哪个小弟在站岗。倘若注意到了,少不了又是一顿背景审查并刑事侦讯。

罗战下地进来,一眼看见房三儿,凑近过来端详这人。罗老板这么些年讲话仍有江湖老大气场:“小房子,你听大爷跟你们说哈,年轻人啊,开玩笑闹腾闹腾没什么,可得有个限度……你今天要是知道承鹤在哪,就赶紧告诉我们,把人放出来,这可玩儿得太大了。”

房三儿摇头:“人不在我这儿。我不知道。”

没等罗老板再发话,楚晗直直地盯着房三儿过来了,脸色发青。

楚晗双手撑墙,以一个包围禁锢的姿势,将房千岁关进自己两臂之间。两人眼对着眼,楚晗低声问:“你跟我说实话,你真不知道?”

他直视房三儿眼底的清澈纹路,又觉着自己不该这么问,不应该怀疑对方。小千岁其实一直xing格挺大方的一个人,不矫qíng,不记仇,肯定也不至于小肚jī肠睚眦必报得,就因为承鹤那几句不太尊敬的挑衅玩笑话,就能把这人给弄没了?多大个事儿,不至于的。何况两人刚才一直在一起,一路上挺开心的。

楚晗忧虑地问:“房先生,你告诉我怎么办?”

房三儿毕竟与沈承鹤无亲无故,没什么感qíng,淡漠地说:“沈公子应该是被抛到那边儿去了,已经过去了。”

楚晗两手攥得都疼了,抵着墙,用低沉的恳求的语气说:“还能把他弄回来吗?

“你能过去吗,过去把他领回来成吗?

“我……我如果把这人给弄丢了回不来,我都没法向他爸爸和我爸爸jiāo待,你能再帮我一次忙吗?”

楚晗心里十分后悔,愧疚,却没有张口埋怨房三儿耍沈承鹤的恶作剧。

他脑子里闪过挣扎着掉进大漩涡粉身碎骨的人,想起毫无气息的澹台敬亭,这时真恨不得出事的人是他自己。

回忆起当时两人离开时,回dàng在隧道里的一声声凄厉嚎叫,他家鹤鹤好像曾经喊过“卧槽老子怕你们了楚晗你丫快回来我不要一个人儿待在这鬼地方”,还喊过什么,就没听清了。难道沈承鹤那时就已经遭遇危险,陷入困境?而他在这种qíng况下,抛弃对方自己寻快活去了……楚晗心里突然很难过。这事不怨不相gān的人,是他自己辜负了好兄弟,出门没照顾好他的鹤鹤。

房千岁大约心里也有些微懊悔,低头沉默不语,但以这人骄傲的脾气,后悔了也不会这时候承认。

“承鹤确实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万一出什么事,我内疚一辈子啊。”

楚晗对房三儿说。

这时候小千岁要是能帮他把沈承鹤从“墙”另一边儿给救回来,他立刻能给这人跪下。

他松开双臂,转身拎了背包:“我‘过去’,把人找回来。”

他被人从后面一把拽住。房三儿说:“别去。你这样就不可能过得去。”

……

楚晗是想重新用那一手穿墙术进去,上回就是那么硬闯硬塞进去的。显然,那样并非穿越不同能量空间的正确方式,就是搏命。那些被吸进去吸gān细胞液的可怜的黑影,就是前车之鉴。

但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3号院和地宫附近完全封锁起来,这件事暂时没有在社会上公开。刘大队长和专家组一致意见,也是拦着楚晗不要妄动。

事不宜迟,争分夺秒,楚晗跟着刘雪城去到队里,研究怎样化解。根据遗迹中心地带的碳素测定,遗迹确实有可能是当年王恭厂大爆炸的受难者。然而,王恭厂事件本身就是后世史学家研究多年的悬案,如果能弄清楚这场天灾的起因,或许就能解开地下能量场之谜。

那事发生于明朝天启六年,当时爆炸据说西起阜成门大街,东至刑部街,数万民房瞬间化为齑粉,天昏地暗,山河变色。京城中心地带腾起灵芝状黑云,像龙卷风,又像核弹爆炸。许多死伤者的衣服家什被炸飞抛出百多公里外,后来是在昌平延庆等地的湖边成堆成堆发现。

可是,这个天启大爆炸究竟怎么一回事呢?

刘雪城跟楚晗讲,这些年,大部分明史专家都认为是火药爆炸,现场确有火药焚爆痕迹。但火药无法解释发生如此大规模、惨烈的爆炸。

刘雪城道:“你也去过咱国家在塔克拉玛gān腹地的某处核试验场。楚晗,你应该知道多么大威力的核爆才能制造蘑菇云、夷平方圆几十公里的房屋糙木。可那是四百多年前啊!虽说火药这玩意儿,是由咱们大明朝军械部能工巧匠给改良发扬光大的,制造枪械、大pào、战船。可那时候的所谓火药,就是硝石硫磺木炭这些东西,它能在北京城上空爆出一朵大蘑菇云来?你信吗?”

楚晗说:“我也这么想,王恭厂火药库很可能并不是引发爆炸的导火线,而是被爆炸牵连的受害者。事发之后据说昏庸的天启帝斩了工部几个大员,现在看来,那几人根本是冤枉的。

“咱们这座城市地下,可能有一座巨大的能量场,东南西北到底延伸至什么地方,边界在哪,都很难说,但一定就在京城地下。这种能量jiāo换可能早就开始了,天启年间发生过一次,地下蔓延上升的异物质与大气微粒摩擦,或者我们不知道的什么原理,发生了爆炸。

“这个能量场一定能够置换空间物质,吸入一些东西,再释放出一些,结果就是我们看到的失踪人口与莫名出现的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