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页

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凤飞鸾陷入大敌当前的严峻,眉眼间那一片柔软旖旎的神色全部消失了。

楚晗这会儿觉得小房同学来的真不是时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了。

西山一线乌云密布,雷鸣阵阵,云海波涛翻滚,漫山风雨从青山之后天边尽头急速袭来。这就是房千岁的人马全部集结至此,意图一战了。

凤飞鸾在旌旗飘展的神都大军阵中回眸一笑,美目顾盼仪态万方,用笑容掩饰内心的冷寂和茫然。

这人一举一动皆悠然从容,任是让谁也看不透他下一步究竟还要做什么。

凤大人从步战车上拿过属于指挥使的金色手杖。金杖顶端雕琢成凤的图腾纹样,一只凤鸟头戴嵌石金冠。

神都指挥使上前几大步,立于众人之前,用力一掌将手杖楔入脚下土壤。他面朝苍天张开双臂,四面山峦上披洒的光芒倏然向这边汇聚而来,全部聚于金杖的凤鸟头颅上。凤飞鸾蓦地单膝跪下,口中念念有词,双目细润眼尾修长,眼睛微阖时也像个面目虔诚的朝拜灵童。

他一步一磕,磕向一片开阔地。

指挥使抖开披风回身隔空一抓,手法快得让周围人猝不及防。原本植根于土系的凤头金杖,倏地敛入他掌中。他抛出金杖向原野上纵势一画,金光所及之处突现一个巨大的半弧形地带。土壤纷纷陷落,土石崩塌,大地凹陷出一处狭长的深渊。

地陷深不见底,地壳之下猛地涌出红黑色火焰。炽烈的火焰瞬间铺满深渊,四野之上整个天穹仿佛燃烧起来,玫瑰紫色的天幕倒扣在荒原上。

红黑色的烈焰,是地下涌出的灵火。

众所周知白山水族最为喜水怕火,指挥使大人又一向兵行狡诈,这是抢先一步以金杖划界,划出一道灵火渊以抵御水军。即便换不到他想要的人也足以自保,寸土都不让。

两军各自阵中那些青铜甲兵,灵shòu战骑,齐齐陷入震动和寂静。万马齐喑,几匹威武的英招瞪着乌黑的眼珠,肃然而惊惧。

远处的澹台雁门见了这样qíng形,面色也一变。

凤首金杖画地为牢形成的这道灵火渊,是天帝赐予锦衣鬼卫行使的特有的法度,是这片疆域从北至南所有灵shòu惧怕的严刑铁律。灵界但凡有犯律者,皆可被投入灵火深渊,扬皮销骨,化为飞灰!

澹台雁门:“烈焰焚池……”

澹台雁门赶忙放下横抱怀中亟待疗伤的他家兄长。这人也上前一步,高举双手摘掉帽冠,面对焰池微微颔首,单膝跪地三拜。他即便对指挥使深存芥蒂,也懂得两界之间的位份尊卑。他不服指挥使,但也要时刻表示出对天威的敬意和臣服。

凤飞鸾以灵火拦截出一道界墙,拦住浩浩dàngdàng的水族大军,于是高枕无虞,就待房千岁乖乖前来换人。

楚晗被提出帐外,幕天席地,立于天地山水之间。他吃惊望着眼前蒸腾壮观的火海深渊,瞳膜深处也是一片火光冲天。

他的小千岁骑在翼蛇shòu背上,腾云驾雾而来。翼蛇shòu感知到灵火的烟瘴气,相隔数丈之外就被bī停空中。房千岁一搂缰绳,衣袖挥开漫天遍布的火星气息,惊怒地盯着眼前一条深不见底的火池。翼蛇shòu被迫从云中降下,腾开宽阔的ròu翅落在焰池一侧,迅速就被烤热了鬃毛,扑腾着直往后撤。然而大地也被炙烤成滚烫的温度,灵shòu们都没处下脚。

房千岁再一抬头,在凤旗飘扬的火红的阵中,一眼jīng准地瞄到楚晗。

两人隔着一道焚烧的焰墙,互相深深望着。只是区区两个时辰没能拉个手、摸个脸,思念在烟熏火燎的气息中烧灼着眼眶、煎熬着心,多么想要再次摸到对方。

房千岁身侧是随琰公子,白皙的脸上凸显焦急凄楚的神qíng。

楚晗遥遥地看到,随琰公子脸上脖子上和露出的小臂都布满血痕,竟然像是鞭痕,被哪个狠心的毒打了一顿?

水族大军被这道深渊拒开一段距离之外,无法靠近。

指挥使大人还是棋高一着,就倚仗手中的天授凤头金鸾杖,明火执仗地嚣张。

左使大人率领的另一支轻骑,原本悄悄地绕道迂回到后面,试图从凤军的后方掩杀上来。然而,伏军旌旗招展,喊杀震天,却都不敢贸然进bī,停在了半道,陷入僵持。

左使禺疆面目严峻,两道黑眉紧锁,猛然朝后一挥令旗:“不要往前!朝后退,后退!!”

他们假若再往前bī上几里,前军厮杀踩踏的连锁反应,就要将指挥使大人的战车先头部队bī下焰池。凤飞鸾这种人被bī急了不会乞降,只会抱着楚公子一起跳下去……

凤大人这是作法造出焰池,就打算与焰池共存共灭,也不管自己四面被围,方圆数里之内已然陷入十面埋伏。他就赌三太子仍是舍不得楚公子。

房千岁隔火怒视凤飞鸾,指挥使大人果然使得一手好毒计,这是要临时变卦,不愿痛快jiāo人。

凤飞鸾也隔火傲然而立,从容地注视对手,等待小千岁jiāo出他要的人。

房千岁痛咬自己嘴角一下,怒不可遏,扭头呵斥:“你,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烟火纷飞之中,房千岁所乘的翼蛇shòu后面,露出被烟熏火燎双眼殷红的一颗脑袋。还能是哪个?可不就是指挥使大人日思夜想要捉拿的要犯。

楚晗也远远地看见了:“鹤鹤。”

房千岁冷眼绝qíng道:“你,过去。”

沈承鹤:“我……过去?”

房千岁怒道:“你不过去能换他回来?”

沈承鹤:“我……过去?!”

房千岁如今瞅见沈大笸箩就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还顾忌楚公子的面子,三殿下现在就想骑上去把这厮爆jú了,狠狠cao一顿。假若不是为了救沈公子,楚晗怎会千里迢迢过到神界这边,以至屡屡陷于危难之间;假若不是因为沈公子屡次三番得罪指挥使,占谁便宜不好竟然占大魔头的便宜吃gān抹净还想跑,指挥使又怎会劫楚晗为质?

当然,三殿下不愿承认自己没能护好楚公子。楚晗每受一次伤、吃一次苦,都是折磨他的五脏六腑,令他愧疚万分。

房千岁反掌薅住沈公子衣领,一把将人从坐骑上抛下,真没客气。

房千岁是一点不心疼将沈公子打个包再系个大红蝴蝶结双手奉上,进贡给指挥使,随便凤飞鸾把这厮当作小鲜ròu还是老腊ròu,四蹄一捆剁成馅儿剁了。

沈公子来这里之前还充溢着一腔壮烈豪qíng,想要以身饲虎把心心念念的晗宝贝儿给换回来。哥们义气当头,不能让楚晗因为他的过失吃亏受委屈,然而睁眼一看面前野火燎原的气势,立时吓着了。

过去。

怎么过?

没见过这样险恶阵势,他也惜命,他平生最怕死了。

“我cao……”沈承鹤喃喃自言自语:“美人儿你这是要把老子扔进火堆活烤了?你真想煮了我,架一口锅就是了,用得着在地上挖出这么大一个坑?”

凤飞鸾斜眼瞟着沈公子,沈承鹤浑身汗毛直耸,发型被风势火势撩起,一头乱发在火星中狂舞。瞧见沈少爷一副受惊的倒霉相,凤大人惯会折磨人的心xing顿时得到平衡和满足,心里郁结的嫉恨才压下去几分,

凤飞鸾拉起手中金杖,以类似现代人投掷标枪的姿态,斜削着往大火坑方向用力一掷。凤头金杖飞上焰池,化作一道狭长的光芒之路,横架深渊之上。

凤飞鸾对沈公子轻声慢言地开口:“你,老实乖乖爬过来受死。”

所有人鸦雀无声地围观,看那根金銮手杖化作一道狭长而险峻的“天桥”,在烈焰中闪烁光芒。

楚晗远远看见,连忙大喊:“承鹤你不要过来!”

沈公子:“……”

楚晗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几乎是哄着这脾气拧巴的人:“凤大人,还是你自己过去吧。”

凤飞鸾猛地扭脸盯住楚晗,那脸色几乎是要说:你脑子被驴踢了吗,我过去?

楚晗无奈苦笑:“那家伙他就算想要过来找你,也要有那样胆量。他能从那道火线上爬得过来?快别折腾他了。”

凤大人声音低沉得几乎让楚晗又幻听了。

指挥使大人昂首挺胸,骄傲地自语:“他不是‘牵肠挂肚魂不守舍’么,他不是‘舍不得走’么,他不是后悔没有早些认识我……叫他爬个火坑又算什么?”

第七十四章烈焰焚池

沈承鹤那时从房千岁的坐骑上摔落地下,啃了一嘴充满烟火气的泥土,然后自己爬起来。

他怨念地扭头看了房千岁一眼,模样也十分可怜。

他却并不是心存怨念认为小房同学nüè待了他。恰恰相反,nüè待得好,姓房的对他横眉冷目一脸怨夫表qíng,还不都为了楚晗?沈公子如今再看房千岁,这永远就是“人家的老公”。

他再一抬眼,隔着喷薄而出的烈焰瞄到对岸那位穿大红袍的官家大人,内心顿时堆满酸楚与哀怨。假若没有参照物,也不至于心理落差如此巨大。

房千岁一天一夜没有阖眼,双目布满红丝,因楚晗的被劫度日如年。他浑身遍布烟熏火烧痕迹,衣服上像染出一幅水墨山河。

果然楚晗是那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的,自己过到这鬼地方来,才是没娘的孩子,六神jú花变成了一朵苦菜花儿……愣是沈公子这样婆婆妈妈的话唠,面对此qíng此景都无语凝噎,只留两行宽面条泪。

沈承鹤真正地开始放不下美男,是他们一行人商定即将离开这里的时候。过到那一边去,可能就再也不会回来。

当初他中了chūn药、占了指挥使大人皮ròu上的便宜,那时都没想过,一夜风流之后还能有明天、后天。提起裤子回头再看,两人仿佛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却又藕断丝连纠缠不清。即便他想要两qíng相悦,对方可曾稀罕与他天长地久?每次亲热一回、互相溜一趟活儿,都恨不能要了他的小命。

“到此一游”终于要走了,永远离开这里,沈公子内心深处才权衡出,还有一样东西他放不下,还有一个人他很想带走。

沈公子隔岸望着一团火红的男子,凤大人无声丢给他一眼神:你给本宫过来。

指挥使大人永远是傲慢而志在必得的,百般手段,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手里既攥着楚公子不想痛快还回去,却还要沈大少自己乖顺地三拜九叩臣服于脚下。

沈公子是那个瞬间遽然爆发,大声道:“凭什么是我过去?!”

我过去了你又打算怎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