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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晗一本正经:“承鹤也是我的责任,当然cao心。”

房千岁觉着娘娘哪点都好,就是牵挂太多,忧国忧民的救世主心态,两界三代的人你全都挂心着,不累?房千岁揶揄道:“cao心你自己吧。你倘若也带了人回去,你两个爹又要怎样想?”

房千岁所说的“你也要带人回去”,说的就是他自己。

楚少爷顿时更抑郁了,一宿在大岩石上辗转反侧,头疼都要犯了,又没有随身带药,想回家吃药一时半刻还回不去。一会儿琢磨如何向沈大伯父jiāo待凤指挥使这离奇的身份来历,一会儿又琢磨如何向两个疼爱他小半生的父亲jiāo待自己与灵界来的图腾神物大胆私定终身的qíng谊。所有这一切,都出乎他原本的意料,也不知他珣爸是否跟他心有灵犀,是否已经知道他在这里遭逢了大难,刚刚死里逃生。

他胸口那地儿被三太子霸道地穿了一枚龙鳞戒环,倘若被那个很难弄的珣爸爸知道这事,怎么也得请房千岁喝个茶聊聊吧,指不定要怎样……

楚晗突然想起一件事,都几乎被他抛到脑后了。他问:“三殿下,你还没告诉我,你和我爸当年怎么认识?到底有多少过节?”

房千岁也诧异地一张嘴,自己都早不在意陈年那些无聊纷争。

房千岁淡淡一撇嘴:“也没什么,只不过,我今时今日寻求你帮我做的事,当年也曾找过你父亲,就是想求他助我回来。”

原来就是这样简单,因此房千岁借锁龙井事件有意接近楚公子,确是有备而来,一开始没对楚晗讲实话而已。

楚晗更诧异了:“难道我爸没有理你,拒绝帮你?”

以他对他爸为人的了解,楚珣绝不是这样冷漠的人。

房千岁一耸肩,不想讲岳父大人的是非,但不回答就是默认。

楚晗皱眉:“哪一年的事qíng?”

房千岁答:“十五年前。”

楚晗一惊:“十五年前……你那时见过我爸?”

房千岁:“怎样?”

楚晗:“你确定你见到楚珣本人了?”

房千岁踌躇着回忆:“没有,我没见到他本人。我在道上着人捎信予他,他避而不见,没有露面……随即就有人开始追到房家,四处查我底细,很快有关部门发了通缉令,竟然说要抓我……”

那一年房三爷远走他乡,沿huáng河一线逆流而上,藏身于秦岭密林中,后来到了青海。在青海也并没有寻到他小九弟的踪迹,只能潜在青海湖底,暂避风头。然而小房同学不喜欢咸味太重的湖水,又不适应高海拔gān燥稀薄的空气,水土不服,日子过得不慡。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当然,这些都过去了。时至今日,当初吃的亏都赚回来了,一个楚公子抵消十五年怨恨。

楚晗听到这里反而长出一口气,笃定地说:“就是个误会,那不是我爸做的。”

他解释说:“时间点对得上。十五年前,就是那时候,我爸执行最后一次一线任务,受了重伤。别说带队抓捕你还是怎样,他差点儿命都没了,全身许多骨头碎掉,还换了大半的血……因为换过血,身体就大不如前,功力也去了许多,才退居二线,领着战斗英雄津贴被安排到青岛疗养去了。他都很少再出来,但这事涉及国家机密,几乎没人知道,你不知道也在qíng理之中。”

“你提到的那一年,我爸正在重伤昏迷,昏睡了一整年。他根本顾不上找你麻烦。”

“他恐怕那时根本不知道,你曾经找过他,还有求于他。”

“……”

楚晗略去某些重要事实。他那时是念小学的年纪,为楚珣输了许多血。因为普通人的血与楚珣不合,反而会损害身体。救亲爹只能儿子上了。

房千岁想了想:“这样啊。那似乎我一直错怪他了。”

楚晗在心里扒拉他认识的人。谁越俎代庖顶着楚总的名头gān这种好事?八成就是陈焕吧。

房千岁问:“那年你几岁?”

楚晗:“七八岁吧。”

房千岁突然笑着看楚晗,眼神颇有深意,又故意伸手到他衣服里,撩拨他亵衣下面左胸镶的rǔ环:“如果当初你父亲助我离开了,我也就没机会遇见你。我得谢谢他当时没空搭理我,是留待我后来认识你吧?”

“你爸爸现在想想,后悔吧?哈哈哈哈。”

小千岁不怀好意地仰脸大笑,笑得嚣张得意,头发散乱在额前。

他用龙鳞在楚公子身上烙下了家族印迹。那东西其实不能再取下来的,就嵌进rǔ头上,三界其他灵物摄于qiáng大的龙族气焰,也不敢再染指楚公子。楚晗在往后的三千年里,生生世世都是他的人了,再别想反悔,也甭想改嫁他人。三太子娶得贤妻若此,人生无比膨胀快意。

房千岁那时忽然道:“你也不用太担心,龙息之事或许还有转圜。天界之上有我一位多年故jiāo。我想去求他襄助,许是能够破解龙息封印对你的制约。或者恳请仙帝对我们两个网开一面,将我身上的龙息全部去掉……没什么大不了。”

小千岁说这话神态极为潇洒,藐视头顶的天宇。

将龙息全部去掉?

那龙还能是龙么?

楚晗紧紧握住小千岁的手,心存不忍,对方为他牺牲了太多。

他忍不住又生出一番希望。虽然没有点破,但他能约莫猜到,小千岁提及的多年故jiāo又是哪一位。

清晨,金色阳光洒满河道,水路像铺就起一道斑斓的锦缎,曲折地通向远方。

他们继续dàng舟前行,暗暗估算也差不多该到海边了。楚晗勘测太阳的位置,这条水道略微偏东南,是将他们带往东海方向。

高崖仿佛在面前缓缓打开、后撤,头顶嶙峋的岩石向着他们颔首臣服,不断向两侧退去。水面愈加宽阔,两岸相望波光淋漓,江水浩浩汤汤。

四人小队里,除了沈公子是没心没肺傻吃傻玩的乐观天xing,其余三人都默不作声,心事重重,各有各的烦忧,又不便明说。

一条路总归要走到尽头。待到重见天日之时,握手言和的仇敌还能不能相安无事,两qíng相悦的爱人能不能长相厮守?

……

他们也并没预料到,半途上还能生出变故。

他们一行人是在江面突然变得辽阔已然无法触及任何一边江岸时,突然遭遇险境。

一直坐在船头的小千岁,先感应到水底百米之下的震dàng,警觉地起身,呈单膝跪姿,一手前倨,按住起伏不定的木筏。

水底那时搅动出一丛一丛漩涡。漩涡像是活的,纷乱地互相撞击,撞得水体激dàng。

原本平静的江水dàng出巨làng。làng中前行的木筏,霎时间化作风雨中飘摇的落叶,渺小无根,在水中来回打旋。

好在房千岁熟识水xing,极善御水。他侧身站于飘摇的一叶扁舟上,以脚力驾驭木筏沿着巨làng涌动的方向侧着行进,尽量避开可能让他们沦陷的漩涡。

其余几人见水都是死xué,也顾不上风度,都死死地摽在筏子上,恨不得以双手双脚一起扒住木头fèng隙,头晕目眩几乎要被甩进水中。

凤飞鸾喊道:“怎么回事!!”

楚晗眼力最好,凝视突显浑浊的水体,惊呼:“很多鱼,大鱼!!!”

辽阔水下踊跃着许多条巨大的鲜艳的鱼。群鱼竟是逆流而上,从水下涌出水面,搅乱一池静水。

凤飞鸾晃得七荤八素,一直作呕,想吐,嘴巴仍然不闲着,骂道:“大胆……是何妖物在本宫面前作乱?!”

可惜凤大人的威严在这地界的水族面前根本不管用,声音迅速淹没在涛声里,鱼都懒得搭理他。

楚晗横趴在筏子上。他仔细辨别,那些跃动的鱼,和他们很早之前在通惠河撞见的白色鱼群完全不同了。这些是灵界的水族,是与鳐女、螣蛇她们类似的鱼人。

房千岁回头对楚晗喊道:“是huáng貂的族人!他们原本应该伏在江底,为什么要浮上来!”

他们遇见的是生活在这条桃源曲江里的huáng貂鱼人。这些灵族无论男女都生就一副俊俏面孔,黑色长发在水底飘逸,容颜十分俊美。他们穿的水族特有的削肩窄袖衣裙,裙下甩动一条细长的尾。

鱼人们惊恐地逃逸,反季节也反习xing地冲往江流上游,冲上浅滩,简直像被灵火烧了尾巴,或者遭遇了天敌。

但是楚晗既没看到江面着火,也没发现水底有更凶猛的天敌。事实上,江上唯一可能威慑到huáng貂族人的,就是身为龙族三太子的房同学了。水族皆以真龙为尊,效忠臣服,鱼人与龙族殿下们打照面时理应跪拜让行。

然而,横冲直撞的鱼人对房三爷的号令充耳不闻,就没看到他们的存在。一个男子几乎迎面与大木筏相撞。房千岁敏捷一闪身,那男的从脑顶搏命般一跃而过,眼神空dòng茫然,再扫过凤大人头顶,对船上人视若无物,最终砸进船尾水中。

他们的大木筏经过数天行船,捆绑处已有些松动,在巨làng中快要散成一堆零件。

鱼人们并不是为他们而来,也没发动任何攻击,只是绝望中奔逃,像脑内gps失灵,在水中失去了方向,最终悲壮地冲向岸边石滩……

巨làng退去,江面恢复平静。

房千岁小心地驾驭他们的筏子,缓缓停靠岸边。

沈公子趴石头上吐水:“哎呦卧槽,碰上水族赶大集啊?”

就连凤大人也暗自庆幸,船上倘若没有小千岁,他们这会儿集体都掉江底变鱼了。

水族并不是来赶集的。

房千岁神色严峻,向崖底的石滩奔去。

一排一排的鱼人,安静地躺在崖下,悄无声息。有些是冲滩搁浅,有些竟是悍然触壁,像是受到某种不清不明的暗力的牵引,才走了绝路……

那些面容英气勃勃的男子,眉心痛楚,双目紧闭。每人都印堂发黑,浓眉中间积聚一团黑气,慢慢地整张脸失去血色。

房千岁不甘心地跪在地上一个一个检视那些男子女子,最终遗憾,表qíng暗下去。

怎么会这样?

楚晗蹲下轻声问:“他们死去了?”

房千岁黯然地说:“还没有。他们的灵力和气息散了,如果不能在七日内恢复过来,就会死去。”

所谓灵物的气息散去,就好比人没了魂,魂飞魄散,身体就如同一具行尸走ròu。

楚晗忽然想起,他见过被封住魂魄气息的人,就是他们偷袭得手制住的廖无涯廖无痕两个鬼卫。小千岁以法术封魂之后,七天内没人替他们解开封印,果然那两位廖大人无可救药地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