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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3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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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凤飞鸾的描述,这座城廓并非是以中轴线一剖两半、分成外廷内廷前宫后院之类。说来也很简单,禁宫是以九宫格为布局,从东南的巽位进入,逆时针转动,每进一格就开一道门,全部八门打开之后,就绕至九宫的正中。

楚晗了然于心:“是个九宫八卦图么。”

楚晗将野战背包里一大张防水油布扑在地上,就地画了起来,洋洋洒洒的神来之笔,迅速在布上画出一幅禁宫的平面图,就依照脑里帝都皇城的布局。

他再把八卦方位卦象都标出来:“巽位的文华殿大约在这里,我们就从这儿进,一一开门就可以进去了。”

一向傲慢的凤大人都暗自惊叹,平面地图都有了。房千岁不看图,直接盯着楚晗看个不眨眼……

沈承鹤咧嘴一乐:“可以啊,宝贝儿!”

“也没什么。”楚晗一笑:“你在书里看过的那些天罡北斗阵、六合八荒阵、七杀阵,状似玄妙,都是摆一摆九宫八卦图而已。

“咱们帝都的皇城,也是依照易学卦象建出来的。比如,太庙属阳,就摆在东面;社稷坛属yīn,就摆在西边。

“再比如,皇帝老子办公施政在外朝,他的‘办公室’就在紫禁城南面,是八卦的离卦。他老人家坐卧生息修身养xing都在内廷,属北,就在北面的坎位。东面震位,五行从木,节气从chūn,属文治礼教,才有文渊阁、文华殿。西面兑位,五行属金,节气从秋,就建了代表武功的懋勤殿和武英殿……每一处建筑排列都务必暗合,这座禁宫想必也是类似如此。

“东南巽位是吉位,紫气从东来,所以凤大人说我们从东南方向进去,八门遁甲全开,就能绕到正中的紫微宫。”

凤飞鸾难得夸人:“楚公子博学。”

楚晗诚实地坦白:“我大学念的这一科,有篇论文写了这个题目。”

“毕设做的中轴路各式建筑图纸模型。”

他补充道。

楚晗在暗夜里双眼明亮,得意时眼神也很有风采,让人忍不住盯着看上几眼。

沈承鹤觉着特别长脸,一抬下巴:“啧,我俩校友。”

凤大人:“……哦?”

沈承鹤嘚瑟地说:“校友,最好的学校,真的。他学建筑的,我念的经管学院,不过我后来被发配去部队了。”

最好的学校?楚晗能考入国子监,你小子就也能进国子监?房千岁淡淡哼了一句:“本王的楚公子是高榜得中,你是使银子进去的吧。”

楚晗起身笑出了声,忍不住揉一把小千岁的银发长辫。他低沉的笑声在空旷地方飘出很远。

沈承鹤郁闷得直看凤大人。可惜凤美人这回没打算为他出头,约莫自己都不信这两人能进同一间学府。

他们四人循着图纸,踏入禁宫东南角的那道文华门。

第八十七章九宫守卫

他们经由长廊往东南的文华门方向过去,楚晗偶然抬头,远远地望向禁宫御道上一座雄阔宏伟的大殿。这应当就是内城中等级最高、最宏大的建筑。

大殿是重檐庑殿顶,台阶基座上布满jīng致华丽的龙凤浮雕,一龙一凤鏖斗,贲张的动态栩栩如生。

大殿前有一块宽阔的丹陛月台,左右依规制伫立着日晷与嘉量。

楚晗目力极远。他突然停住,盯着远处的日晷:“时辰怎么不对了?!”

日晷就是日影,完全是以太阳经由晷针投she到晷面的影子变化来测定时刻。太阳的投影往哪里,就指示到哪个时辰刻度,旁人想要调乱指针都不可能。怎么会不对了?

房千岁说:“我以为我们现在是戌时,傍晚七点。但是那根晷针指向的辰时,晨七时。”

沈承鹤惊呼:“咱们来的时候,天刚黑下来,肯定是晚上七八点钟嘛!那个大钟表直接转到早上七点?!”

“所以……”凤大人说,“大殿前的日晷一定不是指示日影时间。”

“它不是指示太阳时间。”楚晗猛醒,“它是指示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辰时就是我们初始的东南方位,日晷的投影在逆时针转,咱们快走!”

沈承鹤的声音回dàng在旷野:“坏菜啦,哥几位快跑吧,这地方铁定有机关啊!不能让那个标杆投影比咱们跑得还快!”

五行八卦位当中,他们所处的“巽”位既是对应辰时。晷针投影就从辰时开始,不断指向他们奔走的方向。日晷仿佛就在追逐他们的脚步,逆向移动计时,而且投影走得飞快。

楚晗原本以为,他们会有充足的时间探访禁宫,因此还在城下与人订下半月之约。他们可没料到,这座内城在他们踏入之时,就缓缓启动了巨大的时刻齿轮。

日晷会在十二时辰内走完一圈。如果他们不能在这十二时辰里走完九宫格,如果日晷的时刻一直都跑在他们前面,恐怕真的要有麻烦,不知会不会大地塌陷,或者山崩地裂。

大殿丹陛的另一侧,与日晷相对的是铜质的量器,名唤“嘉量”;竖立在一座高高的束腰须弥座上,漂亮的山水云雷纹在须弥座上浮动。

象征神州社稷命脉的嘉量,标示出黑色cháo汐的来袭。墨黑色暗流在斗斛刻度上爬升,渐渐地充满那尊量器。

……

他们的时间没那么多了。

假若这是他们四人共度的一劫、必须要走完的一段路,那么这段路的尽头,就是神界生灵万物期盼的曙光。

行宫的东南向阳之面,是文华殿、文渊阁的处所。

五行之说,东方属木,代表万物生长、勃勃生机。

房千岁与沈公子合力推开殿门进去。大殿是huáng瓦庑殿顶,天顶辽阔,灯火与人影憧憧,四周的菱花槅扇窗子透出或明或暗的光芒。

他们四人结伴,一同寻路前进,那时并不感到一丝一毫惧怕与胆怯。

凤飞鸾低声提醒:“别管那些晃动的影,我们快走。”

他拉着承鹤,一路狂奔。

他们直奔后殿通道,寻找下一扇大门。天顶发出异响,守卫的神兵从天而降!

凤大人提及的禁宫卫队,大概就是这些人了。

九宫每一处宫格内,皆由化为人形的神shòu守卫。指挥使大人的凤头金杖已不管用了,守卫们并不听他使唤。禁宫的守卫者的眼中,充满了遭受黑暗cháo汐感染后的浑浊迷茫,令人不忍伤害,却又无法沟通,jī同鸭讲。

金盔铁甲的守卫男子,豹须环眼,前额生有一只青铜色的角,天生神力威猛,挥舞着一柄铜戈,满屋子追逐他们。

四人不约而同,呼拉拉散开,绕着柱子攀飞,简直像一出老鹰捉小jī的场面。

沈公子爬不上柱子,只得抱腚狂奔:“欸,欸?别抡,别抡我屁股啊,你认识老子吗,你跟老子有仇吗?!”

独角灵shòu吼道:“侵入者既是敌!”

房千岁厉声说:“我不想伤人,你放我们过去。”

独角灵shòu吼道:“先越过我,否则休想!”

楚晗跳开对方挥舞铜戈的势力范围,躲在大殿柱子后面远远地瞄着,提醒另一根柱子后面的房千岁:“你捉他的角,他的命门一定是额头上的独角!”

他后来回想,他们遇到的,大约是传说中的独角灵shòu獬豸,九宫巽位的守将。

房千岁悬在天顶的梁上,倒挂下来,袖中突然甩出一道银光闪闪的绳索。

银索带着灵光,猛地缠上神将前额上那只青铜角,并且巧妙地打了个结。房千岁喊了一声“凤大人”。凤飞鸾会意,从另一根柱子后面跃出,恰好接住绳索另一头。

两人一左一右,奋力扯住银色长索,两厢力气相当,就将这独角神将牢牢地捉在中间。

楚晗从柱子后面走出来:“不伤你,放我们过去吧。”

“打服了吧?!嘿嘿!”沈公子晃悠着溜达出来,从楚晗背包里掏出一枚手雷,不失时机地嘚瑟一把,侧身摆出个马步姿势,“降不降?不降的话老子把这大黑疙瘩扔你裤裆里啊!”

沈承鹤还在威胁纠缠“降不降”、“炸你的蛋”的时候,楚晗撇下众人,越过独角守将,直奔后殿大门。他奋力拉开沉重粗大的门栓……

独角守将无力拦他,怒吼:“啊——”

他们四人鱼贯奔出巽位的宫殿,一个接一个跃下台阶,往下一宫而去。

房千岁从后面抚摸一下楚晗的头发,不用说什么话。

楚晗突然问:“刚才用的什么绳索?我好像没见过。”

房千岁眉心很有神采,傲气地说:“随用随取取之不尽的绳索。”

楚晗悄悄揉揉这人耳垂,小声调戏:“银色的,这么好看,是龙须变的吧?”

他绝对是猜中了。

小千岁胸中得意,哈哈一笑,拉着他畅快地奔跑。

他们又先后在东方的“震”位和东北方“艮”位顺利过关,一路与日晷的投影赛跑。

震位宫格的护卫竟是肥遗。肥遗就是传说中的旱魃shòu,一挥手就是一片焦土袭来,庭院里、殿角上,都是烧灼后噼啪剥离的石木碎屑。

房千岁以水御敌,一个水龙卷抡过去,把那哥们儿砸趴在大殿上。果然冒牌的小龙遇见真龙立刻现出原形,原来是一条六腿怪蛇。

艮位宫格的守宫人身材魁梧,一身披挂毛绒绒的,活像一头熊人。熊人名曰“混沌”,与沈公子ròu搏掐了一架,而且是摔跤的战法,大战两百回合。最后是凤大人等不耐烦了,或者是看不惯那二人的贴身地面战法,从金銮座后面暗暗发she几枚暗器,助了承鹤一臂之力。

沈公子还以为他自己就把混沌揍得四肢抽筋口吐白沫了呢。

禁宫正北方,九宫卦象中的“坎”位。

沈承鹤四面张望:“这地方应当是皇后娘娘的坤宁宫,还有御花园呐!”

当然,神都的禁宫里并没有叫做坤宁宫的建筑。坎位的宫格庙堂,一进入就四体生出寒凉之气。大殿四壁淌水,空中弥漫水雾。

楚晗心想,坎位主水,难不成这是三太子自家地盘?

房千岁将楚公子护在身后一丈之外,独自走上幽暗狭长的甬道,步履在水汽中漂移。房千岁神qíng严峻,水雾中现出守宫人的一刻猛然抓向对手咽喉!

守宫人撕扯怒吼,嗓门是真大,声音如同滚滚雷鸣,震得殿顶瓦片横梁一齐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