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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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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焱一见面就要送他东西,这令陈星实在非常为难,两人推来推去,陈星要摘戒指,只是卡住了,摘不下来,坚持不敢收,拓跋焱说:“我都摘下来了,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最后陈星只得依旧戴着戒指,说明来意,拓跋焱一想,便爽快道:“行,我带你去。”

宫中侍卫众多,却明显训练有素,行走如风,目不斜视,巡逻的侍卫们一见拓跋焱,便纷纷退到两道,躬身,行鲜卑礼,让手。

宫门口等着马车,拓跋焱先是请陈星上了一辆,陈星正给他挪位置时,拓跋焱却放下车帘,翻身上马,骑马跟在一侧。皇家禁卫开道,散骑常侍随行,这可是大秦天子才有的待遇,陈星不禁开始全身不自在起来,拉开车窗往外看了眼,正好拓跋焱随之也瞥了他一眼,左手指指自己绕着马缰的手,示意陈星看戒指。

“你一直戴着?”拓跋焱说。

“呃,是的。”陈星隐隐约约,开始觉得有点不对了,拓跋焱对自己实在太热情了,该不会是一见钟情了罢?只不知拓跋焱这人是对谁都这样,还是只是对他。

拓跋焱的性格半点不像鲜卑人,反而像个匈奴人,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又问:“你为什么会跟着大单于?你俩是什么关系?”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出口,陈星终于憋不住了,从马车窗内伸手出去,把拓跋焱衣襟拉着:“你听我说,听我仔细说……”

陈星于是把自己如何认识项述的过程,朝拓跋焱原原本本说了一次,拓跋焱听得一脸茫然,最后到得工曹门口,朝他点点头。工曹官员一见拓跋焱,便纷纷行礼,两人一如走入无人之境,到得存放卷宗之地。

“……所以,”陈星说,“现在我得调查清楚官署变动问题。”

“原来如此。”拓跋焱若有所思,又笑道,“还以为你是大单于的家人,一直有人说,他和汉人是……嗯。”

“是什么?嗯……”陈星刚出口,马上就感觉到,拓跋焱也许想说“以为你是大单于的媳妇”,为免尴尬,两人都不吭声了。

苻坚统御之下,朝廷依旧沿用晋时的三省制,政事之下又分吏部、殿中、五兵、田曹、度支、左民六名尚书,吏部主持官员擢降,殿中分管帝家与宫廷,祭祀等仪仗,五兵乃征兵开战主掌部门。田曹负责全国田、地、水利、工建事宜,度支只管财政,左民则主管徭役、人口流动一应政务。六尚书统领十五曹,每曹各有郎中,负责政事之巨细。

陈星所到的工曹,即是长安、洛阳等城市改建、扩建的对应官衙。其时除却朝廷部分武官之外,文官几乎清一色全是汉人,书面往来,所用也俱是汉文。朝廷不是不想启用胡人,奈何五胡的官家子弟从来就只会搞破坏,谈到治理国家,实在是一窍不通。文字又不统一,看也看不懂,吵起架来都忍不住骂对方蛮子。一群蛮子们闹哄哄的做不成事,最后还是没办法,只得求助于汉人。

苻坚从小熟读圣贤书,心中向往中原诗书盛世,知道胡人虽靠武力强盛称霸北方,却决计不能长久。更何况打仗这种事天时地利人和,谁赢谁输实在不好说。汉人不过是近百年来因晋廷声色犬马,方有积羸显弱的局面。论行军打仗,汉人可是半点不含糊,自古从秦庄公退西戎救周王室开始,再到两汉时,哪怕曹魏一朝,每次都将塞外各族打得哭爹叫娘,听见李广、卫青、霍去病等人的名号便走不动路。

也正因如此,苻坚才下了严令,令所有的塞外胡族易胡俗,读汉人书,否则终究是沐猴而冠,必须趁汉人暂时无力反抗的数十年里,火速一统天下,否则等到中原的主人回过神,下场会是如何,可不好说。

工曹郎中见拓跋焱亲自陪同,便知陈星怠慢不得,于是亲手取来了长安城中上百年来的宗卷,供他翻阅。

“你看得懂?”拓跋焱见满眼密密麻麻的丝绢,上头全是方块字,对他来说如同天书一般。

“当然了!”陈星简直无言以对,答道,“我好歹也是个汉人吧。”

工曹郎中一手扶额,朝陈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和胡蛮说话当心点,别激怒了他们。陈星端坐,稍一躬身,知道他是好意。工曹郎中便道:“两位大人慢慢看。”于是退了出去。

拓跋焱:“这是古文字?不少汉人也未必认得全呢。”

陈星便笑道:“我从小学的,就是读书作文章,天天跟着我爹耳濡目染的,就慢慢学会了。”

拓跋焱亲自去将帘子往上卷了些许,恰好天光能洒进来。长安城内到处都种着梨树,偶有几片雪白的花瓣飘入,春日空气令人心旷神怡。

“你会背《越人歌》吗?”拓跋焱又问。

陈星哭笑不得,翻开宗卷:“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拓跋焱笑道:“山有木兮,木有枝。”

陈星漫不经心,随口道:“心悦君兮,君不知。”

两人端坐宽榻上,陈星和衣,恭恭敬敬请出这封陈于木匣内,数百年前的案宗,将汉时碎纸勉强拼上,开始复原汉时的长安地图。

拓跋焱在旁看着陈星如变戏法般的举动,一时室内只听碎纸之声,陈星拼凑出了小半个长安的地图,发现拓跋焱在看他,联系到先前工曹郎中使的那眼色,隐隐察觉出,长安的胡人与汉人之间,有着太多暗流涌动,双方隔着难以度过的大江大河,充满警惕地互相对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