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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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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满院寂静,陈星坦然道:“什么是世上的‘本相’?我想,可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罢?虽然听了这么多,依旧没有人能给出一个答案。我倒是觉得,本相就是‘无相’,花是花树是树,这些是确定的,而本相呢,它与生俱来的本质就是没有定论,也不会有定论,在我们的心里,是我们所坚守的那一点点东西,它和整个神州大地,甚至天地脉,都是一体的,却又在我们的灵智里,所以才是‘道’的所在。”

“就是那盏心灯吗?”谢道韫说。

陈星笑着说:“心灯是它的‘形’,而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盏心灯,不只是我有罢,否则为什么大伙儿今天都会坐在这儿呢?”

陈星的意思很清楚,汉人们乃至远在建康的司马曜,对江山依旧怀有尊严,哪怕情知必死,亦竭尽全力一战。就像苻坚南来时,风雨飘摇的暗夜里的一盏灯,同样在照彻长夜,光耀四野。

而陈星也始终觉得,不仅朱序,谢安、谢玄、王羲之、项述、冯千钧与肖山等人,内心深处,都有着为之坚持的东西。

正如三魂七魄,始终朝向那点明光,一旦刹那光华闪耀,心灯便会燃起,指引他们的一生。

“我给大家弹琴听罢?”陈星忽然想到,去搬来琴,拨了数下,悠扬婉转的琴声响起,正是那首浮生录,大伙儿便安静坐着听,唯独项述起身,进房。不片刻后出来,拿着羌笛,在陈星身后长身而立。

羌笛与古琴之乐同起,古朴琴音与沧桑的羌笛声相绕,那首《浮生录》较之他们曾经所奏,却又有了不同,犹如在一道滔滔长河之中,历经人世几许风雨,沧海桑田。

曲声停,众人俱轻轻吁了一口气,十分感慨。

“好了,”桓伊说,“老头子们也该走了,留点时间给他们独处罢。”

余人便纷纷起身,谢安说:“再过两个时辰,就到后门来集合。”

项述点了点头,人散了,余下陈星与项述并肩坐在院中榻上,面朝满院的花灯。从项述回来到现在,他们还没好好说过话。

“喂,”陈星笑道,“怎么一直在发呆?想什么呢,护法?”

“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聊驱魔的事?”项述说,“我答应你,一定会把他们救回来。”

陈星说:“你找到王子夜藏身的地方了?”

项述转头,认真地看着陈星,陈星明白了,说:“好,我不问。”

“但是我身体已经好多了,”陈星说,“明天我想,咱们离开寿阳,就不必跟着他们南撤了,不如……”

项述眉头深锁:“我刚才说了什么?”

陈星忙道好好,不想项述刚回来就吵架,今天看见项述,他无论朝自己做什么,陈星都绝对不会生气的。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

“我好想你,”陈星忽然笑着说,“醒来的时候,发现你不在我身边,我实在慌张极了。”

“这三个月里,”项述如是说,“我去了好几个地方,原本应该留下照顾你,这样你至少不会昏睡这么久,但衡量利弊,我还是得去。”

陈星:“为了……算了,没什么。”

陈星本想问为了找蚩尤的藏匿地点么?但这么一问,势必又要聊别的了,只得忍住。

“我还去了一趟华山,”项述说,“去了你与你师父住过的地方。”

陈星诧异道:“你居然知道那儿?”

“谢安石告诉过我地点。”项述答道,“我去看了一眼你长大的地方,你师父是不是常年生病卧床?”

陈星哭笑不得,说:“对,离开华山时那里乱糟糟的,都没有收拾过,你是想找点驱魔师们传下来的古籍么?”

项述自言自语道:“在那里长大,还要照顾师父,很孤独吧。”

陈星本想笑着打趣几句,说“还行”,但仔细想想,自己短暂的一辈子总是这样,偶尔说句实话又能如何呢?

“是啊,”陈星终于承认道,“挺寂寞的。”

项述说:“今天看见朱序时,我又想起你离开华山,来到襄阳,找到我的那天。”接着,项述径自起身,走到花灯下,抬头看着花灯,眼里带着莫名的意味。

陈星也因与朱序的再会,而想起了那天,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你找到我,把我从牢房里带出来,”项述背朝陈星,淡淡道,“并非只想让我当你的护法,对么?你最开始,是将我当作陪伴你一生的人,无论这一生是短暂也好,是漫长也罢。”

“你终于明白了啊。”陈星有点伤感地笑道,“所以那天当你说,你不想当护法的时候,我还挺难过的。但这错最开始在我吧,因为我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

项述站在院里,稍稍转头,认真地看着陈星,花灯的光映照着他的脸庞,陈星怔怔地看着他。

项述的侧脸在星光下英俊无比,比陈星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更好看,但他的眉毛始终拧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坚定的温柔感。

“星儿。”项述忽然说道。

当项述说出“星儿”的那一刻,陈星瞬间就脸红了。

“你……”陈星有点不知所措。

“我不会让你死的。”项述认真道,“不会,你不会死。”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陈星哭笑不得道。

项述却道:“因为其实你心里不想死,而且我这次回来,是想告诉你,你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如今你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