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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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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人面对面,注视对方。

项述看着陈星的眼睛,专心地说:“塞外有些年头,会很冷很冷,伴着雪灾,最严重的时候叫‘寒岁’,一年里,甚至会有七八个月无法放牧。”

“啊。”陈星十分惊讶。

“牛羊大批冻死……”项述调整了姿势,与陈星一般,也枕着自己的手臂,曲起膝,赤脚在被褥下无意识地与陈星碰到了一起。项述的脚很大而且十分温暖,全身散发出的灼热气息将陈星纳入了这天寒地冻中,温暖的势力范围里。

“……河水封冻,冰川雪线下降,”项述出神地说,“连天上的鸟儿都变少了,最冷的年份,大雁甚至不飞过长城。”

“是这样吗。”陈星倒是完全不知道。

“于是八十年前,刘渊才越过长城,入关劫掠。”项述说,“匈奴人最先活不下去。哈拉和林又在广原川的风口上,一旦起了大风,便会像今天这般骤然遇寒,不适合长居。”

陈星说:“只有三面临山的敕勒川,才能抵御寒冷。”

“嗯。”项述说,“他们都想南迁,进关去抢你们汉人的东西。”

陈星安静地看着项述,忽问:“你想去吗?”

“你说呢?”项述听到这话,有点不高兴了,反问道。

陈星:“我问的是‘你想去南方吗’,不是‘你想去抢吗’。”

项述:“……”

陈星:“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能感觉到,项述也喜欢南方。

“以后我带你去建康,”陈星说,“和你见到的南方,都不一样。”

“为什么就这么笃定我会跟你走?”项述随口问,“孤王是大单于,有这么多的族人要养活,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陈星说:“你可以来做客的嘛。”

项述:“你家不是在晋阳?”

陈星想了想,正要朝他解释时,项述却动了动左手,在被子外朝他露出了小指头,陈星便笑着与他勾了勾。

项述看着陈星的眼睛,说:“你的眼睛和我娘一样,也是黑色的。”

“你不也是么?”陈星说,“你的眼睛,啊!你眼里有一点点金色!”

陈星以前很少注意,但在这时,两人离得极近,他发现了项述深邃的瞳孔里,带着细微的金棕色,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陈星凑近了些,项述的呼吸便急促起来,低眼看着陈星的唇,片刻后,项述反而先被陈星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闭上眼,侧过头去,把手放在自己胸膛前,说:“睡吧。”

陈星朝项述挪过去了点,靠在他的肩侧,项述没有像从前一样,主动伸出手搂着他。但皇宫外的风,听起来就像那天在船上的海风般,一阵一阵的,不由得令陈星心神荡漾。

他很想凑上去,亲一下项述的侧脸,几乎是用尽力气才按捺住内心的这一念头,种种过往犹如大梦浮生,却都已是上辈子的事了。陈星不知道上一次,项述待他的感情从何而起,但今日阿克勒王所言,让他处于极大的震撼之中。

项述也像曾经的拓跋焱一般,憧憬着有一个汉人爱人吗?那自己暮秋节当天,说来拒绝拓跋焱的话,不也等于是拒绝了项述?

如果时光倒流回去,陈星当初一定会明明白白地告诉项述,不是这样的啊啊啊!甚至他还愿意冒着挨揍的后果,亲他一下。只要亲一下,就什么都不用说了,把选择权交给项述。但事到如今,陈星反而又什么都不敢做了,只恨自己怎么又变得怂了起来。

“我做了许多梦。”项述对陈星的小心思毫无察觉,忽然又说。

“嗯?”陈星刚想横下心,再靠近点时,项述的话却打断了他的思路。

项述的双眼没有睁开,睫毛在昏暗的灯光下笼着淡淡的微光,又道:“说梦不确切,仿佛是在地牢里做的梦,只是过后想起来了,又似乎更早,记不清,不好说。”

“梦见了什么?”陈星问。

“很多。”项述睁眼,带着疑惑,又侧头看陈星,说,“梦见我不知为何,追着你,离开了敕勒川,再回来时,敕勒川已被烧毁……”

陈星:“!!!”

“还梦见敕勒川下的定情古树。”项述说,“暮秋节后的第二天,你也在敕勒川,下雪了。”

陈星心脏跳得愈发强烈,心道想起来了!他能全部想起来吗?!

他不敢打断项述,只让他自己回忆,说不定在这寒风怒号的暗夜里,项述会倏然间醍醐灌顶,忆起种种前事!

但半晌不听项述回答,陈星又小心翼翼地追问道:“还有呢?”

项述自言自语道:“还梦见了拓跋焱,递给你一枚戒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星心想别的你记得也就算了,怎么都活过一世,还不忘吃拓跋焱的醋?

“小时听我娘说起过,”项述想了想,说,“北方大地,有一位鹿神,守护着全天下的梦。不知道是否找到它,就能问个清楚……罢了,有机会再说吧。”

陈星想起慕容冲所转述的,也与“梦境”有关,记忆清晰时,人便能忆起往事,记忆模糊不清,便化作梦境。说不定陆影还真能解决?

风越来越大,枕着风声睡倒是很舒服,陈星连日疲劳,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项述也睡熟了,然而直到快天亮时,一阵喧嚣声吵醒了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