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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7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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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那份PPT第二页里,英文研究报告的关键词之一。

耳畔传来金伟诚与傅立群的对话,网页上弹出了文献内容。余皓在大学时学过荣格心理学,阴影、人格面具、阿尼玛与阿尼玛斯……都是学过的内容。其中的“自性”,余皓在毕业论文开题报告里还特地作为关键词,做了文献检索。

“所以你的责任很重。”金伟诚朝傅立群说,“男人就是这么过日子,社会对女性苛刻,对男性也一样苛刻。承担责任,还不能说,没办法……”

傅立群喝了点酒,说:“后来呢?”

“火葬。”金伟诚答道,“只能火葬。现在想起来,如果当初我没点头,她就不会想怀孕……”

余皓抬眼看了金伟诚与傅立群一眼,凭记忆写下第二段。

傅立群看了眼外头,说:“又下雪了,余皓你冷不?”

“不冷。”余皓说,“我要回避吗?”

“没关系。”金伟诚说。

在这个小雪飘飞的夜晚,金伟诚与傅立群在暖炉前喝着酒,余皓十分诧异,这夜是金伟诚与傅立群第一次见面,居然会聊起过去来了。

他一边查文献,一边从他们断断续续的交谈里推断出了一个大概——当年金伟诚是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在那个以工人职业为荣的年代,于一家制钢厂负责数控,娶了漂亮的妻子,还打得一手好篮球,也算是小小世界里的风云人物。

他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还拿出照片给傅立群看,话语里都是对她的自豪。但只有一个孩子,总觉得似乎少了什么,一次妻子意外怀孕,想把第二胎生下来。当年计划生育管得非常严,金伟诚考虑了很久,最后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这个决定,令他们后来的生活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剧变。爱人回乡下躲着准备生小孩,但就在怀孕八个月时,被计生办带走,打了流产针。流产后大出血,死了。金伟诚也失去了工作,女儿因为母亲的死怨恨父亲,在外婆家住着。

“你有多少雄心壮志,”金伟诚又唏嘘道,“年轻的时候想当叱咤风云的大人物,这些理想、这些目标,都随着你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会变得不一样。你的生活里,孩子会成为你的新的未来的一部分。”

傅立群沉默不语,金伟诚说:“所以当爹的,有时候也不容易,你要明白你的岳父。他那么做,是因为他的情感不会表达,在东方文化体系里,男人尤其是父亲,总是戴着面具,时刻提醒自己‘我是当爹的人’。”

余皓问:“那金老师的女儿呢?”

“出国留学了。”金伟诚说,“再给她存点钱当嫁妆,我就不跑了,当调查记者也累,比不上你们小年轻。”

傅立群说:“其实很多时候,为人子女,也希望与父母亲多沟通,能好好坐下来,说说话,也是不错的吧。”

余皓把文献与论文挨个点了下载,金伟诚答道:“放不下。心里隔着那堵墙,我也放不下,她也放不下,就这样吧,这事儿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走得远了,就像佛家说的,说不定哪天就顿悟了。”

余皓合上电脑,在这静谧的雪夜里,不知道为什么,他记得最清楚的,是摩托车上黄霆的后背。周昇骑车带过他,黄霆也带过他,与周昇在一起的感觉是怦然心动与恋爱,但在黄霆的摩托车后座上,却令他感受更直接,更有冲击力。

那是什么情绪呢?就像金伟诚拿着二锅头的酒瓶,凑到唇边,看着窗外的雪的一刻。

是很深、很深的寂寞,是把每一个人从喧嚣的环境里抽离出来,抽离于整个宏大世界的寂寞,这一刻他们置身于世界中,却又游离于世界之外,无数景象与声音刹那就变得遥远了,天地之间,只有孤零零的个体,就像无边无际的大海里,一艘永远也靠不了岸的小船。

漫天繁星都隐没了,太阳也迟迟未曾升起,余皓又想起那个夏季结束前,欧启航与他并肩坐在学校的长椅上,笑着说的话。

黄霆转过一个十字路口,面前停下一辆SUV。他回头看,背后也出现了一辆越野车,两辆车堵在路的两头,车上下来一个人。

“东西已经上交了。”黄霆答道,“找我也没有用,赵老师还是回去吧。”

“不要紧。”赵梁说,“今天要不是你约见了余皓,我也不会特地过来一趟。谁先按捺不住动手,谁就输了,记得当时你是怎么说的不?”

黄霆拧了几下摩托手柄,发出“嗡嗡”的空转声。

赵梁说:“虽然离开调查组了,实力还是有一点的。小黄,不要做傻事。”

黄霆透过摩托头盔,从倒后镜中观察背后的车辆,赵梁说:“就问几句话,你是任兄的得意门生,总不至于把你扣着。也有一些东西想给你看看。”

黄霆最终放弃了搏斗的打算,摘下头盔下车,SUV前马上有人过来,把他的车骑走,赵梁示意黄霆先上车,司机把车开走。

第150章 延庆

“真够冷的。”傅立群跟在后头, 把自己的围巾给余皓围上。这个举动瞬间就将余皓从那空旷与孤独的情绪里抽离出来, 闻到围巾上陌生的“别人家男朋友”的暖意,令他想起周昇, 保定估计今天冷成狗了, 不知道周昇的出差任务如何。

余皓问:“饿了么?”

傅立群说:“和金老师吃了点卤菜。”

小雪里, 傅立群一手拖着行李箱,肩上背着自己与余皓的两个包, 另一手打着伞, 余皓反而什么都不用拿,在安静的街道上走着, 路灯绽放着黄光。

“金老师居然会和你说这么多, ”余皓感慨道, “真是太难以置信了。”

傅立群茫然道:“啊?他好像知道我,也知道年前南陆的事儿,聊着聊着,我说我打篮球的, 他以前也是厂里篮球队长, 就聊起来了。他平时话很少么?”

“话不少,”余皓说, “但从来不提他的过去。”

傅立群说:“偶尔也想聊聊往事吧,我是正好碰上了。”

余皓对金伟诚的光辉历史的了解仅限于他拿过奖, 以及揍过青华时报的某个大领导的传闻。今天的事实在是太复杂了, 余皓觉得自己需要一两天来好好整理下思路,去寻找这错综复杂的事情下, 所隐藏着的某种真相。

但无论如何,傅立群的到来令他很开心,可以短暂地忘掉少许烦恼,聊点没营养却有趣的事。傅立群把郢市的房子退了,决定在北京报一个德语进修班,并完成考试、申请留学。周昇与余皓商量过,决定收留他白吃白住,愿意给点房租也可以。

傅立群自然要求分摊房租,这样余皓的经济压力顿时减轻了大部分,这房子租金实在太贵了,而吃饭问题,也只是多一双筷子而已。

“哇靠,不错啊。”傅立群道,“和家里格局好像!开放厨房!”

“你只能睡客厅了。”余皓说,“沙发可以拉出来当床,反正就半年多,凑合下。我要是出差的话,准你和周昇一起睡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