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页

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关灯 直达底部

忠叔苦笑一声:“姑娘这一句可差点儿把老奴的胆都吓破了,姑娘若心里有主意,尽早让老奴知道吧,也省的我这儿睡不着觉。”

凤娣道:“药库里的药材倒是值些银子,只那是庆福堂的本钱,不能妄动,便咱们想动,这个节骨眼儿上也卖不上价儿,想必延寿堂一早等着得咱们余家的便宜呢,这银子还得从旁处里寻。”

旁处?余忠愁的不行:“若之前,往哪儿拆掇个万八千的银子,也不叫个事儿,咱庆福堂的买卖戳在哪儿,上赶着借咱银子的也有的是,如今可不成了,咱庆福堂给官府一封,又挂着人命官司,平常往来的那些亲戚朋友故jiāo,都恨不能躲咱八丈远,就说老爷这起丧事,有几个人来,世态炎凉,这人啊,好的时候瞧不出来,等遭了难才能瞧出人心来。”

凤娣见老人一脸愤懑,忙劝道:“忠叔也不用难过,人心本如此,生意场上谁不是为了一个利字,无利可图的时候,自是比谁闪的都快。”

忠叔叹了口气:“说起来太太手里应该有些存项,只怕太不肯拿出来。”

这事儿凤娣早就想过了,这么大的余家,太太便不管事也是当家人,怎么能没点儿存项,却让她拿出来,比救余家还难,太太心里纵有余家,也是为着大少爷余书南,留着后手呢,哪里会淹在这里头,这条道想都不用想。

凤娣道:“咱们冀州府里有几家当铺?”

余忠道:“莫非姑娘想典当?便典当,咱们余家哪拿得出值五万银子的东西呢?”

凤娣笑道:“忠叔怎么忘了,咱们余家传世百年靠的什么,祖上可也是一清二白的江湖郎中呢。”

余忠愣了愣道:“姑娘莫非指的那三百张祖传的药方?不成,不成,若说后头库房里的药是余家的本儿,这药方就是余家的命了,这命都丢了,还有什么,姑娘这个主意万万不能。”

凤娣道:“我又岂不知这些,只如今山穷水尽,势必要从这上面讨主意救急才是。”说着低声在忠叔耳边说了自己的主意。

余忠眼睛一亮,却又有些犹疑:“这般便使得,若传出去,难免有损我余家的声誉。”

凤娣把手炉抱在怀里搓了搓:“忠叔这就执拗了,做买卖需讲诚信,那是对着咱的主顾,却也有句话叫无jian不商,若对什么人都诚信以待,哪还能赚到银子。”

忠叔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姑娘这个主意虽好,恐行不通,当铺收当,必要验货,哪里能骗的过去。”

凤娣道:“这个忠叔放心,我自有应对之法,你且跟我说说,咱们冀州府里能轻松拿出几万银子的当铺字号,我好再斟酌。”

余忠跟着老太爷老爷数十年,自然对冀州府的买卖家了如指掌,这会儿凤娣一问,便如数家珍的说给了她:“若说做当当这行买卖的,咱们冀州府小本经营的不算,能有数万流水的,算起来也就三家,一家是东街的李家当铺,有些年头了,掌柜的李万方,是个尤为jian猾之人,且跟延寿堂的夏守财占着亲,故此他家自是不成,西街上的荣昌当,也是几十年的老字号,掌柜的跟咱们老爷先头倒也有些jiāoqíng,平日也常一处吃酒,只这回儿老爷的丧事,从头到尾都不见他,恐也不会念过去的jiāoqíng了,还有一家南街的孙家当铺,却是比东街的李家西街的荣昌加在一起的本钱都大前头铺面,后头账房院子,足占了南街的大半条街,这还只是个分号,根儿在京城,听见说跟前头的孙阁老有些gān系,三个月前孙阁老坏了事,给万岁爷革职抄家,孙家这字号也就落到了一个姓许的手里,也不知什么来路,说的一嘴官话。”

凤娣听了眼睛一亮:“就这个南街当铺了,忠叔明儿咱们去走一趟。”

chūn桃伺候着大少爷吃了燕窝粥,看着躺下睡了,才从临风轩出来,刚进东正院,就见几个丫头婆子凑到西边儿廊下,一个个面带喜色,窃窃私语,一见她来忙住了嘴。

chūn桃哼了一声道:“知道你们心里长了糙,恨不能这会儿就家去过年,可今儿才腊鱼初三,早着呢,二姑娘心慈,惦记着咱们底下人,咱们既得了主子的赏,可不更该jīng心伺候着,且收收心,别瞧着二姑娘心慈面软的,就纵着xing子懒散了,昨儿在这儿你们可都瞧见了,周勇家多大的体面,二姑娘板起脸来照样发落了去,你们自己掂量着吧。”

几句话说的几人一窝蜂散了,chūn桃这才进屋,王氏刚吃了饭,歪在炕上,瞧见她进来,先问了大少爷那里可好,才又道:“你可说咱们这位二姑娘怎么想的呢,府里如今这般艰难,她倒如此大手大脚起来,不止发了下人的月例钱,还放了赏,柜上的流水没了,就账房那点儿银子,哪搁得住这么折腾,外头可还有五万的帐呢,莫不是真惦记库里的那些老底儿了?”

chūn桃给太太换了盏新茶道:“我瞧二姑娘这招儿是邀买人心呢,她一个姑娘家刚主事儿,若想服众必要恩威并施,昨儿周勇家那档子事儿可算立了威,今儿又施下恩,如今咱余府上下哪个不念二姑娘的好呢,只她到底年纪小,思虑不周全,光顾着前头显摆自己的本事,就忘了后头还拉着帐呢,她若想动库房里的老底儿,不说太太这儿拦不拦着,余忠第一个就不能答应。”

王氏眉头蹙了蹙:“今儿想想,我倒有些后悔了,她一个连门都没出去过的姑娘,纵有些个主意,如何就能主这么大的事儿,把余家jiāo在她手里,岂不荒唐。”

chūn桃挑了挑炕下的炭火盆子,让火烧的旺些,天一黑,西北风刮起来,顺着窗户fèng一个劲儿往里钻呢:“太太想这些做什么,但能有第二个人,也不能jiāo在二姑娘手上,不过死马当活马医罢了,好不好的也就这样了,说句不吉利的话,便余家过不去这关,太太跟南哥儿,也有路走,大不了回咱们王家去,太太是王家的姑奶奶,少爷是王家的外孙子,还能让人欺负了不成。”

王氏道:“话是这么说,如今可还没到这一步呢,算了睡吧,横竖走一步看一步吧。”

凤娣刚进院门,就见凤嫣在廊下立着正往这边儿望呢,一见自己,忙着走过来道:“我这儿还说让人前头去瞧瞧呢,这眼瞅都掌灯了,怎还不回来,莫不是忙起来连晚上饭都忘了,快进屋吧,我让人把饭温在灶上呢。”

说着姐俩牵挽着手进了屋,叫婆子摆饭上来,凤嫣夹了块ròu放到凤娣碗里:“我们家凤娣辛苦了一天,吃块ròu补补。”

凤娣忍不住笑了起来:“辛苦什么,不过就在前头闲呆着罢了。”

凤嫣道:“你别当我在后院就不知道前头的事儿了,那些人堵在门口十来天了,哪这么容易走的,你不知道,早上我只担心他们见了你要动粗呢。”

凤娣道:“那些人又不是来打架的,堵了府门十几天也不过为了要银子罢了,真动了粗,到时候闹起来,咱们真赖账,他们才怕呢。”

凤嫣瞧了她半晌儿,叹口气道:“若爹不去,也不会让你一个女孩儿家抛头露面管这些,我虽是姐姐,倒帮不上你什么,心里着实过不得呢。”

凤娣牵着她的手道:“这又不是打láng,还得牵三挂四的一块儿去,有我出头就行了,你在家也能帮上我啊。”

凤嫣忙道:“帮什么,快说。”

凤娣道:“你瞧我也不能总穿大哥的衣裳不是,你抽空给我做几身外出的衣裳,鞋,鞋要里头垫高,外头瞧不出的,毕竟大哥是男人,比我身量高些,时候短还罢了,长了怕给外人瞧出破绽来。”

凤嫣道:“这事儿我可也想了一天,不止鞋,衣裳也要做点儿机关……”

姐俩这里商量着吃了饭,又说了会儿话才睡下,转过天一大早,凤娣刚起来,余忠就匆匆来了,刚让进堂屋,就道:“二姑娘快去前头瞧瞧,夏家遣媒人来提亲了……”

☆、第9章

“提亲?夏家?哪个夏家?”凤娣疑惑的问了句,凤嫣脸色一白:“延寿堂的夏家。”延寿堂夏守财冯娣心里更迷糊了。

凤嫣咬着唇说:“去年延寿堂就来提过一回亲,为他家的傻儿子。”傻儿子?冯娣看向忠叔,余忠点点头,凤娣这才明白,延寿堂这哪是来提亲,分明落井下石来了:“爹在的时候,都没应他家的亲事,如今更不可能,姐姐只管放心。”

凤嫣担心的道:“你不知道,这夏家一肚子坏水,我只怕……”冯娣拍拍她的手:“对付坏人咱们就得比他更坏,你妹妹我就怕遇上好人,最不怕遇上坏蛋,他越坏,我越有招儿对付他。”

一句话说的凤嫣忍不住笑了,给她整了整衣裳:“说的自己多坏一样,跟夏家打jiāo道,需的多留几个心眼才是。”凤娣点头应了,站起来跟忠叔道:“走,我倒要见识见识这个夏守财怎么个坏法儿。”

凤娣在门外隔着槛窗先打量了这个夏守财几眼,瞧着有四十五六,虽说是南边人,却一点儿秀敏劲儿都没有,模样真叫一个磕碜,扫帚眉,三角眼,两边眼皮都耷拉了,蒜头鼻子,大嘴叉,配上满肚子肥ròu的五短身材,简直就是煤气罐成jīng,亏了那身苏缎的袍子,穿在他身上,还不如披在母猪身上抬色呢。

不过一双眼倒是贼光四she,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凤娣现在基本料定,余家如今这番祸事,或许有她爹前头的引子,可主要的原因,还是在这夏守财身上,本来同行就是冤家,一条街上两个买卖,庆福堂的买卖好,延寿堂的买卖孬,夏家没个不眼红的,不定是借着由头勾结官府,想着办了庆福堂之后,好处两边儿一分,岂不是白捡的好事儿。这个世上为了求财什么缺德事儿gān不出来。

凤娣进来,夏守财都没站起来,睁开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凤娣一遭,才慢吞吞的道:“这位想必就是现余家主事的大少爷了,真真是英雄出少年,余家老爷在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只可惜,如今的余家唉,难为大少爷了。”

凤娣笑了一声:“夏世伯说笑了,只我余家庆福堂的招牌在,余家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有句俗话说的虽粗,却最是有理儿,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余家祖辈儿上就是个走江湖的穷郎中,能赚些这份家业,一靠祖宗庇佑,二靠药行里的朋友帮忙赐教,虽说如今有些家底儿,说到底儿还是个穷根儿,这穷还怕什么,饭都吃不上了,也就豁出命去了,谁跟我余家过不去,纵我余家倾家dàng产,也不能便宜了仇家,有句话叫,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你敬一尺我还你一丈,可话说回来,你要是给我一巴掌,我这一脚过去,不要了你半条命,我都白姓了这个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