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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2月19日Ctrl+D 收藏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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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娣从牛huáng家里出来,已经敲了四更鼓,回得府来吩咐人用纸写了小条,上面就写,明日一早府衙大堂,余家做善事舍馒头,见者有份,一人一个,卯时开舍,过时不候,让余忠把府里的小厮,铺子里的伙计都撒出去,挨家挨户的往门fèng里塞,虽有不识字的,可鼻子下还没张嘴吗,这事儿哄哄起来,人多了,影响才大,影响一大,邱思道便还想为难余家,这么多百姓眼巴巴看着呢,也得掂量掂量,若bī入绝境只能你死我活,如今却尚可为之。

一切安置妥当,天也快亮了,熬了一宿,凤娣倒没了睡意,让麦冬打了水洗了把脸,收拾了收拾,便带着人出门往府衙去了。

凤娣到的时候也才卯时,冬底下天亮的晚,这会儿也就模模糊糊刚有点儿亮,府衙门前那人就糨了,黑黢黢都是人头。

凤娣一早让余忠把西街上卖馒头的两家把火生在旺旺,可劲儿的蒸馒头,那边儿蒸着这边儿往府衙门口运,五个伙计一条长桌,整整五大长桌摆了半条街,老百姓都排成了长龙,一个个的领馒头。

远远就听见牛huáng的大嗓门吆喝:“几位领了馒头的可别走,今儿我余家鸣冤翻案,老少爷们,大哥大嫂,妹子兄弟们,给我余家占个脚,也不能白吃我余家的馒头不是。”最后这一句是这小子自己加上去的,不过这么一吆喝真管用,那边儿领了馒头的都自发来到衙门前看热闹。

张三唧唧索索的过来,敲响了府衙大堂前的鸣冤鼓,府衙后头的邱思道可也是一宿没睡,这事儿昨儿他是越想越不对头,余书南要是真想跟自己闹个鱼死网破,也没必要跟自己这儿磨叽了,依着他说的,把邱家的丑事一抖出去,不就结了吗,不过那样一来,她余家的庆福堂也翻不了案了,她这么着,还是想保住余家,不想撕破脸。

可想起余庆来那档子事儿,邱思道就恨得牙根儿痒痒,本说要收拾的余家家破人亡,才解了胸中这口闷气,不成想余家竟出来这么个人物:“来人,去叫师爷过来。”

不大会儿功夫,方师爷进来,邱思道把今儿的事儿跟他一说,让他拿主意,方师爷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道:“我昨儿倒是得了一个消息,说余家这位大公子,从南街的四通当里开走了十万两银票,大人可是知道那四通当的底细,虽说刚从孙家接过去,那买卖只大不小,这才几天儿,冀州府的当铺有一家算一家,可都快关门了,买卖上,可是有了名儿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大人想想,余家如今还有什么东西能值十万银子,便他余家的祖传秘方,也当不了这个价啊,再说,那秘方都是虚的,谁知道真假,能进当铺里的东西,可都是真金白银,古董字画,没听说去当祖传秘方的。”

邱思道心里咯噔一下:“你是说余书南攀上了四通当的门路,不通,不通,四通当明着是许慎之的买卖,后头可还有一位真佛嗯,若余家能走通这条门路,当日余庆来又岂会眼睁睁看着本官封了他余家的庆福堂。”

方师爷道:“虽这般说,大人还是谨慎些的妥当,四通当后头哪位可得罪不得,依我说,不如抬抬手让余家过去。”正说着,小厮进来说韩冲回来了,邱思道让方师爷在屏风后回避,把韩冲叫了进来。

韩冲见了邱思道跪在地上道:“韩冲失手,让张三逃了,任凭大人发落。”

邱思道脸色一yīn,继而笑了一声,扶起他道:“马有失蹄,不算什么,下去歇着吧。”韩冲应一声下去。

方师爷才从屏风后出来:“大人怎不降罪?”

邱思道摇摇头:“都降罪,我手下哪还有可用之人,这事儿遣了韩冲出去我才想明白,老爷我是中了余书南的激将法,他就是想着我去杀人灭口,他好从中渔翁得利,好深的心机,好厉害的手段,本以为余家快死绝了,却不想还有这么一位,莫不真是老天都不想绝了余家,却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方师爷忙劝道:“老爷怎这般想不开,不是有句话说来日方长,余家不过一个小小的商人,有甚难收拾的,如今且放他过去,待将来寻得机会,管教他有死无活,到时候老爷斩糙除根,岂不痛快。”

邱思道点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

虽想开了,心里没个不别扭的,这一晚上翻来覆去都没怎么睡,眼瞅天都快亮了才勉qiáng迷糊了过去。

不想刚迷糊着,就听外头咚咚咚的鸣冤鼓响,不大会儿人来报说,张三在外鸣鼓喊冤,余府弄了二十多个伙计在衙门外舍馒头呢,冀州府半城的老百姓都来了,堆在咱们府衙外头,比市集还热闹。

邱思道这个恨啊,心说,张三这泼皮果然是个吃里扒外东西,这舍馒头的招儿别说啊,定是余书南想出来的,招来冀州府半城的百姓来听审,就是想先发制人,当着冀州府百姓的面儿还他余家一个清白,今儿且由着他得意,方师爷那句话多,余书南,咱们来日方长。

穿了官服,戴上乌沙,叫三班衙役升座,自打有府衙大堂那天也没像今儿这么热闹过,隔着栅栏外头就剩下人头了,密密匝匝的都麻应人。

张三已经换了一身gān净的衣裳,到了堂上跪下,先磕了头道:“青天老爷在上,小的张三要撤了告庆福堂的庄子,毒死我娘的不是庆福堂,是延寿堂。”

邱思道惊堂木一拍喝道:“放肆,你当我府衙大堂是任你胡说八道的地方不成,前头你说是庆福堂抓的药,怎么又变成了延寿堂,如此胡言乱语藐视公堂,是不想要你的狗命了吗。”

张三忙又磕了个头道:“大人赎罪,小的有下qíng回禀。”

邱思道道:“讲。”

“本来我家附近的巷子口,就是延寿堂,便请了延寿堂的孙郎中来家给我娘瞧病,开了方子去延寿堂抓药的时候正遇上夏掌柜在,夏掌柜说,有几味药他延寿堂没有,小的便只能去了庆福堂,从庆福堂回家,路过延寿堂,夏掌柜又把小的叫了进去,说那两味药送来了,已经按方子抓好了,小的便说已经从庆福堂抓了药,夏掌柜瞧我娘可怜,那两副抓好的药便白给了小的,一天一副,到了第三天,我娘吃了那药才口吐白沫一命呜呼,当时小的只记得庆福堂,恨上来,便递了庄子告庆福堂药死人命,昨儿夜里忽的想起来,前面两副我娘吃了没事儿的才是庆福堂的药,后面两副却是延寿堂夏掌柜白给的。”

张三话音刚落,就听后头人群里一个略有些尖的声音:“张三你如此血口喷人,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第17章

夏守财都快气疯了,心说,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本还想着弄垮了余家,把庆福堂的祖传秘方搞到手,顺道把余家那八个铺面盘过来,都不用怎么拾掇,招牌一换就是他夏家的买卖了,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便宜。

琢磨明儿一早还得往府衙邱思道哪儿使使力气,只要邱思道下了狠心要办余家,庆福堂这块牌子就算砸了,管你家的字号多少年呢,这就是民跟官的区别,老百姓你再怎么着,也是官座下的黎民,生死存亡端看人家一句话,抬抬手你就过去了,若是不抬手,死也活该。

心里头盘算着便宜事儿,这天晚上早巴巴就上炕睡下了,正睡到美的时候,忽听见外头叫门的声儿:“掌柜的,掌柜的,有大事了,掌柜的醒醒,醒醒啊……”一边儿叫一边儿拍门,门拍的山响,就算夏守财睡得死听不见,睡他旁边儿,新纳进来的第三房小妾也醒了,更何况外间里还有值夜的婆子呢。

听见了忙进来报:“见喜叫门呢,说有要事要回。”那小妾,怕耽误大事,忙扭身去推夏守财,推了几下方才推醒,却给夏守财一翻身压在下头:“我的心肝儿,莫非昨儿个夜里不慡利,这会儿又来缠你家老爷不成……”唧唧咕咕说了许多下流话。

那小妾忙推开他道:“见喜叫门呢,说有大事回。”

夏守财方清醒,大冬底下,外头冷呵呵的,夏守财贪着被窝里的暖和气儿,不想起身,便隔着窗户问了一句:“什么要紧事儿,非这会儿回。”

见喜见掌柜的不出来,只能把门fèng里塞进来的那张纸条念了,夏守财听了,一咕噜坐了起来,要是以前,他还真不当回事,反正余庆来死了,余家大少爷又是个望着死的,丢下那几个寡妇闺女的,也没什么值得怕的,如今却不然。

谁能想到那个眼看就咽气的大少爷没死不说,还活蹦乱跳的出来主事了,且那小子说话做事可不像个白给的,别看年纪小,心机城府却不差,那天自己过府提亲,本就是为了羞rǔ余家,却不想倒给他气了个倒踉跄,好几天才缓过来,昨儿才撺掇着邱思道去封余家的药库,可又没成,这里正琢磨是出了什么事儿呢,庆福堂的纸条就来了,夏守财这心里咯噔一下。

就算以前庆福堂买卖最好的时候,也不过逢年过节舍些稀粥,没见舍过馒头啊,就算舍馒头,怎偏偏跑到府衙门口舍,这不蹊跷吗,不行,自己的去瞅着点儿。

夏守财忙着起来,收拾妥当带着见喜去了府衙,到的时候赶上升堂,夏守财好容易挤到了前头,正听见张三这一篇话,夏守财一气之下出声,这一出声就后悔了,自己这不自投罗网吗,这张三眼见是要翻供,翻供不怕,却一口咬上了自己,这厮可是个疯狗,给他咬上一口,哪还有命在,更何况是这样的人命官司,自己还是跑吧。

想到此,刚想转身,外头老百姓可不依了,嚷嚷了起来:“拿了延寿堂,正好三头对案一块儿审,大家心明眼亮,省的再冤枉了好人,一块儿审,一块审……”

一个是夏守财的延寿堂一贯口碑不好,老百姓心里早有一本帐,另一个,谁不知道吃谁的向着谁啊,嘴里可还嚼着人余家的馒头呢,能不替人站站脚吗,所以一有带头的,老百姓就都嚷嚷起来,那声音大的摇山振岳一般,夸张点儿说,几里外都能听得见,坐在上头的邱思道没个听不见的。

邱思道比谁都明白,这都是余书南搞出来的事,就为了今儿这一场过堂下来,平了余家的冤案,顺便办了延寿堂。

虽没当面说清,可邱思道知道,这是余书南给自己的jiāo换条件,办了延寿堂,揭了庆福堂的封条,就不抖他邱家的丑事了,至于昨天晚上自己遣韩冲去杀人灭口的事儿,张三也不可能提,再说这事儿捕风捉影没凭没据的,说出来也没人信。

不得不说,余家这小子的手腕真厉害,短短一夜之间,就把明摆着的死局,硬是盘活了,顺带还把他家庆福堂的招牌晾了出去,这以后冀州府谁还不知道余家的庆福堂呢,这一箭三雕的计,真不知这小子怎么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