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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又想,人命官司这样的事儿都让余家大公子平了,这区区几万银子又算什么,邱思道在冀州府当了三年官儿,却最是狡诈yīn险,贪得无厌,明摆着延寿堂就给了大好处,庆福堂只有家破人亡一条道儿,可硬是给余书南扳了过来,弄到最后,倒是夏守财一命呜呼家破人亡。

虽外头都说夏守财恶有恶报,老天爷都看不惯他陷害好人,这才落得一死赎罪,贾青却不信什么老天爷,这里头定是余家大公子使了招儿。

贾青对这位忽然蹦出来的余家大公子,真有些想不透了,要是真有这么大本事,余庆来活着的时候,怎不见出来,病着不过借口吧,如今看来,这位大公子即便比常人瘦弱些,却也不像个久病之人。

难道余庆来一早就知道余家有这一难,藏着儿子,危急时刻放出来救余家,这不扯呢吗,余庆来也不是神仙,怎么能知道这些,若真知道也不至于气死了,倒是该好好领教领教这位大公子的本事。

存了这个念头,便给几个人拽来了余府,跟着两个小子进了余府大门,到了里头厅堂,贾青才指着那小子笑道:“我说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原来是你小子,怎么着伙计不gān了,跑府里来当小差儿了?”

牛huáng嘿嘿一笑道:“瞧贾爷说的,小的是奴才,我们家大公子怎么指画怎么来,昨儿我们大公子就说了,叫我今儿什么都别gān,把几位爷伺候好了,伺候舒坦了就是大功一件,贾爷您上座,我这儿就让小子们上饭,您先垫垫饥,我们大公子说,早上就先这么着,等几位爷结清了账,晌午八珍楼,我们大公子一早定了桌,好酒好菜的请几位爷喝个痛快。”

旁边儿老huáng道:“这么说今儿早上就能结账?”牛huáng道:“那是自然,我们大公子的话可是一个唾沫一个坑儿,几位爷尽管放心,您几位宽坐,小的还得去外头候着。”说着告退出去了。

老huáng凑到贾青跟前道:“老贾你经的事儿多,跟咱们几个说道说道,这位大公子倒是个什么路数,这一招接着一招儿的,真让人猜不透啊,晌午八珍楼不会是鸿门宴吧。”

贾青坐下上下瞧了他两眼,没好气的道:“你当你自己是刘邦还是项羽,行了,别自个儿抬举自个儿了,鸿门宴也轮不上你,吃你的饭吧。”老huáng只能嘟囔了一句:“轮不上就轮不上呗。”讪讪坐下了。

早饭相当丰富,有新烙的饼,卷着酱ròu,一咬一口油,那ròu香老远都能闻见,直勾人的馋虫,再喝上一口碴子粥,这早饭吃的别提多熨帖了,不喜欢吃荤的,有油盐小花卷,配清粥小菜,吃下去,这一天都清慡。

刚吃完,就有小子捧上热手手巾把儿,奉了香喷喷的小叶茶,甭说别人了,就贾青这样吃过见过的,都忍不住舒了口气,暗道,这阵仗莫不是软刀子,想赖账不成,不能,那天在余家大门外,余书南那几句话可是扔出去了,说小年必然结账,不然就砸了他余家的招牌,若是之前,还有可能破罐子破摔,如今余家的官司了了,这点儿事儿上若食言,以后他余书南还怎么在药行里立足。

想到此倒放了心,也就吃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见余忠一脚迈进来,拱了拱手道:“我们大公子吩咐下了,今儿还照往年的规矩,凭着几位手上的送货单结银子,账房李先生已经在里头候着了,几位吃好了,随时过去都成,晌午八珍楼,还望几位爷赏光,我们大公子恭候了。”

☆、第19章

许慎之的轿子停在八珍楼外,里头的掌柜老秦头一早在外头候着了,见落了轿,忙跑过来,扶着许慎之下轿进到里头,直接上了二楼,在窗前伺候着坐下。

许慎之抬眼看了窗外一眼,隔着明纸,白茫茫一片,倒把屋里都照亮堂了,今年的雪还真是下的勤,这才晴了几天,昨儿夜里又下上了,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这是望着明年的好年景呢。今儿可都小年了。

这几天日子过得,真比看戏还热闹,少卿说让他一边儿瞧着,不让cha手,他先头还真替余家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捏了把汗,余家这官司别瞧着简单,从泼皮张三到邱思道,没一个省油的灯,中间还掺合上延寿堂的夏守财,这官司想翻过来,不说难如登天也差不离。

慎之这两天都在琢磨,甭说她一个十四五的小丫头,便换了自己,处在这种境况下,也真不知该怎么办,这丫头硬是能抽丝剥茧,扭转了局面,按说官司了了,余家也该cao持着开张营业了吧,可就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八个铺子揭了封条,仍然闭门谢客,真不知这丫头琢磨什么呢,莫非有了那十万银子,想着坐吃山空。

正想着,昨儿晚上,余忠登门送了个贴儿,说今儿晌午八珍楼邀他一叙,许慎之是真不知道这丫头是真鬼jīng,还是歪打正着,八珍楼后头的东家正是少卿,前年少卿从南边儿回来路过冀州府,正赶上八珍楼往外盘,就买了下来,从京里调了王府的厨子来掌灶,不出半年,八珍楼就成了冀州府最有名儿的馆子,有名的好,也有名的贵,尤其楼上,这一桌顶级席面,一顿饭下来,没有几百银子,甭想出这个门儿,就这儿还得提前两天预订,不是赶上小年,还真订不上呢。

掌柜的让伙计上了茶才道:“前儿一大早,余家就来人定下了咱们楼上的席面,少爷您来这是……”慎之啜了口茶,把茶盏放在旁边儿花梨小几上,看着老秦头笑了:“你家少爷应了余家的请,今儿也是来吃饭的。”

老秦头愣了愣,许慎之道:“忙你的去吧,我这里不用你招呼,瞥见楼梯哪儿上来的人,许慎站了起来:“大公子。”

凤娣不想他来的这般早,拱拱手:“许东家赏脸,书南不胜荣幸。”

慎之不由自主多看了她几眼,不是少卿戳破,自己还真看不出这是个丫头,瞧这落落大方的仪态,真是挺有样儿的,倒不知她究竟要装到什么时候,除非庆福堂不开张,只要一开张,余家这位大公子可就当定了,假的也成了真的。

慎之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就算她真能,难道就不替以后打算打算,这么抛头露面的,以后怎么找婆家啊,还是说,这丫头着魔了,这辈子就想当男人了。

许慎之摆摆手道:“大公子请坐,不知大公子今儿邀我来是……”

凤娣目光闪了闪笑道:“许东家难道忘了,我可是从您那儿拿走了十万两银票,余家若是翻不过身来,您那十万两就打了水漂,如今侥幸翻过身来,就得照着咱们说好的来,从今往后,我余家的买卖,许东家都占着一成,作为庆福堂第一个股东,今天这样的场合,如何能不到场。”

慎之一愣:“什么场合?”

凤娣道:“算是余家第一次股东大会吧。”

股东大会?慎之忍不住笑了一声:“就你我两个?”“谁说就你我两个,这不来了……”话音刚落,就听楼下熙攘的声音,以贾青为首上来十来个。

凤娣迎上去一一寒暄,请各位落座,凤娣才回身道:“这位是四通当的许东家,在我庆福堂入了股,从今起,我余家的买卖都有许东家一成,虽只占了一成,却不是外人,故此,今儿这样的场合,便请了许东家坐镇,还望诸位世伯不要介意。”

谁敢介意啊,上赶着巴结还寻不着门路呢,可着冀州府谁还不知道,四通当是新来的财神爷,有的是银子不说,后头可还有京里的大官撑着,到底多大官,虽没闹清,可开张第一天邱思道就巴巴的亲自上门去道贺,这样的体面在冀州府可没见过,不是忌讳四通当后头的背景,老jian巨猾的邱思道会这么做小伏低的上赶着,明摆着的事吗。

做买卖的都恨不能有本钱,有了本钱,小买卖才能做成大买卖,银子才能越赚越多,本钱就是实力,在凤娣眼里,有背景有本钱的四通当,就相当于拥有五星级信用的国家银行,不用说什么,就往这儿一戳,她余家的买卖立马就上升了数个级别,她要的就是四通当的信誉,让这些老油条们安心,下头的事儿才好办。

果然,凤娣一说许慎之是四通当的东家,坐上这些人都站了起来,都知道四通当的东家姓许,是京城里来的贵公子,可谁也没瞧见过,平常人家根本不在外头走动,上门也轮不上东家出面,所以,这真是许慎之头一回在冀州府的买卖圈子里露面,上回四通当开张,都在后头,就让下头的人支应着,这些人能不稀奇吗,纷纷跟许慎之打招呼。

许慎之笑着寒暄一圈,看向凤娣,心说这丫头真比猴都jīng,自己这一不留神就让着丫头给裹进来了,少卿还让自己置身之外看着,如今可难了。

凤娣见效果比自己预期的还好,才放了心,琢磨这事儿的趁热打铁,吩咐伙计上菜上酒,最顶级的席面真应了八珍楼的名儿,山八珍,海八珍,举凡能点出名儿的,这席面上都见得着,就是凤娣这样活了两世的吃货,都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得让这帮老家伙们掏银子入股,还得心甘qíng愿的掏,还是那句话,擒贼擒王,只要搞定了贾青,这些人还用愁吗。

想到此,凤娣鞠了一个罗圈躬道:“各位世伯,多凭照应,我余家才能熬过大难,家父虽去了,却丢下庆福堂,书南不敢对不住余家的祖宗,只能出面主事,书南年轻,各位都是前辈,以后还请各位世伯照应些,这杯敬各位前辈,书南先gān为敬。”说着双手举起杯中酒,一仰脖gān了。

真他妈辣啊,辣死了,真不明白男人怎么喜欢喝这玩意儿,辛辣的酒液穿喉而过,又烧又辣,凤娣不知道自己这辈子的酒量如何,上辈子的酒量还算可以,虽然喝的都是红酒啤酒,但还不至于一杯就倒,而这辈子她必须得喝酒,多难喝也得喝,这里是古代,是男人的世界,男人的世界里想谈什么事儿,都得把酒放在前头。即使凤娣理解不了这种遗留千年仍没有被摒弃的陋习,也只能入乡随俗。

许慎之不禁有些呆了,暗道,这丫头莫非疯了,真当自己是男人了啊,这酒虽不算烈,可后劲儿绵长,这丫头是想醉死不成,不过这一招儿倒是聪明,坐上十来位都举起酒杯gān了。

其实在座的都有些脸红,不是被酒烧的,是给凤娣这几句话臊的,余家遭难的时候,他们可是堵了人十天的门要账,如今人家不仅没记恨,这好言好语,一句一个世伯的叫着,想想自己gān的事儿,真有点儿过不去。

凤娣斟满第二杯又举了起来:“贾世伯,您跟我余家更是数代的jiāoqíng,那天若不是世伯信了书南,带头回去,书南真不知熬不熬得过去,故此,这杯书南谢贾世伯。”说着一仰脖又gān了。